很多年后,李梦君在参加一个远房亲戚的婚宴时遇到了一个女人,酒过三巡,女人问李梦君有几个孩子,‘两个,一儿一女,’‘凑了个好字啊’女人接话,‘再好也散了,十年前家里发生了大变故,儿子去了’是啊,都十年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日子,恰好可以让李梦君淡淡地把这些话说出来。女人的笑容却一点一点收了回去,她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举着空了酒杯对着李梦君讲‘可是你心里还是痛吧,听说女人生孩子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有十三级啊,’女人扯了扯嘴角‘全他妈放屁,你问问那些死了孩子的女人,什么才叫心痛’‘我有五个孩子,两年前死了一个,葬礼上亲戚们都劝我别太难受,还有四个孩子呢,我也跟自己讲这个孩子和我没缘分,走了也好,可是孩子去世的第三天,我头发都白了,我怕孩子走的路上太寂寞,我想去陪他,我心里苦啊’女人讲着讲着哭了,一滴泪落下来,她拿手拂去,然后两滴,三滴,最后她把头埋进了胳膊,痛哭了起来,李梦君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一如十年前陈老二在家门口抱着她,用他宽大的手掌拍着她的背,‘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他说。
十年前那一夜,那之后的好多个夜,都注定是不眠的,李梦君的床靠着窗边,有几晚天上有月亮,她就看着它缓缓升起,缓缓落下,但更多的夜晚是一片漆黑,她瞪着空洞的眼睛,直到天亮,阳光宣示着新一天的到来。在听到噩耗的第一天之后,她再没哭过,她坐着吃饭,她躺着睡觉,她洗脸收拾还帮陈老二洗衣服,只是不肯说话,每晚,她洗漱完躺在床上,眼里却是一片死灰,哀,莫大于心死。
陈老二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了,他天天呕吐,拉肚子,有一次帮超市搬完货物回来还拉了血便,他不敢跟李梦君讲,一个人偷偷去了县里的医院,他觉得是手术的后遗症,开几个药输个液就应该可以了,然而在看到验血报告的时候,他慌了。
医生告诉他,他感染了HIV病毒,就是俗称的艾滋病。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通过性接触,血液和母婴传播。
陈老二只觉得可笑,‘医生你搞错了吧,我是老实人,这么金贵的病可得不起’医生认真严肃的看着陈老二‘检验报告是不可能出错的,您自己回想一下,这几个月来是不是跟不正当的女人来往过,’陈老二羞愤的憋红了脸‘医生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作为医生需要了解您的病因,如果冒犯到你,对不起’‘那我到底有没有得这病’陈老二急切的问,‘您最近有输过血吗,’‘没有,诶,对了,我献过一次血。两个月前.‘陈老二沉默了,医生带着同情的目光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