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居何处,酒香客自来。”悠悠歌声在山谷中响起。
这是一座山谷,四维环山,中间一条羊肠小道,连接南北。
歌者乃是一枯瘦老者,兀自弯着腰,张罗着酒肆。
言之“酒肆”,却有些名不副实。
一桌、四凳、一炉。仅此而已。倒是那斜挂在树梢上的“酒肆”招牌迎风飘荡,显得有些招摇。
这“酒肆”位于湖边巨木下,既无片砖片瓦,已无灶台厨具,繁密的树叶倒成了天然的遮阳避雨的屏障。
破烂的柳木桌上,随意摆放着几个石碗,桌角处倒扣着几个竹杯。
“酒肆”建于巨木之下,这巨木不知其名,枝繁叶茂,枝桠便需几人合抱。巨木离地丈许处,有一木屋,搭建在树杈上,那树枝一直延伸到湖中。
这世上事,无奇不有。便在这树枝之上,竟有一只白面猿猴端坐垂钓。
那猴儿似模似样的抛钩提杆,甚是滑稽。
“这火越来越旺了。”
老者看着桌上炉火,那火苗正张牙舞爪的肆虐出来。
“酒火,酒火,便为温酒而用。”老者轻口一言。
那肆虐的火苗转瞬间温顺起来。
“猴儿,这酒温已恰到好处,便等你的银鱼了。”老者轻笑,看着猴儿。
“叽叽”那白面猿猴似是不满老者催促,出声抗议。
“不急不急,你慢慢等着鱼儿上钩。”
“哒哒哒”马蹄声响。
寒山远路,几道身影出现在老者眼中。
老者嘴角轻笑,言道“猴儿,有客上门,你可得抓紧了。”
便在这时,湖水一阵动荡,一条透明的小鱼凌空跃起,但见那白面猿猴,四肢一动,身若电闪,已将那跃起的鱼儿抓住,十分不满的抛向老者。
桌上的酒壶突兀的向空中飞去,自行打开壶盖。
只听“咚”一声脆响,鱼儿已入了酒壶之中。
“哈哈哈,徒孙来的恰是时候啊,老远就闻到酒香,料想必是祖师在温酒,果不其然,来得巧,来得巧啊。”一声爽朗大笑。
一名中年道人,咧嘴笑着,这人浓眉大眼,身粗腰圆,偏生长着一双小眼,倒显得十分滑稽。道人身后跟着三名年轻道士,面貌稚嫩,约莫十三四岁年纪。
“拜见小师祖。”
“拜见祖师爷爷。”
“你这酒鬼,全教上下,唯你放肆,每次见我,便要带上这个“小”字。”老者冷声骂道。
“老祖莫怪,老祖莫怪。”中年道人憨声赔笑道。
“师伯真是不害臊,明明老掉牙了,还要装嫩。”中年道人身后一名瘦小道士小声嘀咕道。
“子明,你在说谁呢?”中年道人故意板着脸,训斥着身后小道。
那名为“子明”的小道轻吐舌头,扮起鬼脸。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中年道人佯装发怒,作势欲打。
“啊,好香,好酒。”中年道人已迈不动脚步。瞪着小眼看着老者手中所拿的竹杯。
“那个,那个,老祖。”中年道人悻悻的踱步到酒桌面前。
“酒鬼。”子明小声嘀咕着。
“就是。”其余两名小道轻声附和道。
“咕噜。”子明默默的咽下口水,心中暗道“好香啊,好想尝一尝。”
“师祖,这几个混小子在说您呢。”中年道人十分猥琐的谄笑道。
“师伯,我们明明在说你。”那名为子瑾的小道老气横秋的说道,只是眼睛却盯着桌上的酒炉。
“在师祖面前,我可不敢自称酒鬼,充其量不过酒虫而已。”
“叽叽”一声讥笑传来。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一只白面猿猴已立在酒桌旁,正自斟酒。
“好了,元宗,坐下吧。”
听到老者吩咐,中年道人忙不迭的坐下。
“自斟自饮,方的乐趣啊。”元宗拿起酒壶,小心翼翼的斟酒。
“祖师爷爷,我也想喝。”子明壮起胆子小声说道。
“胡闹,这酒可是你们能喝的。”元宗喝斥道。
见到师伯发火,小道自是不敢多言。
“无碍,你们三个各自去湖边取半碗清水过来。”老者道。
三名小道闻言大喜,屁颠屁颠的拿起石碗,自去取水去了。
“祖师爷爷。”子明迫不及待的将碗放在桌上。
不见老者如何动作,却见一滴酒水落入碗中。
“老祖,这。”元宗欲言又止。
“无碍。”老者轻言。
半碗清水下肚,子明面色瞬间红润起来,身体微微颤抖。
“凝神聚气,感应元炁。”老者轻喝一声。
三名小道闻言哪敢怠慢,各自原地打坐起来。
“外丹之物,俱属外形,修为一事,内丹为重。”老者似是自言自语道。
“谨遵老祖教诲。”元宗诺诺应道。
“既然明白,你还偷喝?”
元宗悻悻的抽回手。半碗醇酒下肚,内府丹田隐隐有元炁升腾,初始不见其烈,片刻间,如同飞湍瀑流,直泻而下。
元宗暗呼不妙,法运周身,良久方才消化这一股元炁。心中暗呼厉害,这老祖所酿之丹,果真非比寻常。
“你们这是要往何处?”老者问道。
“徒孙奉掌教法旨,前往白洛寺参加水陆****。顺便将子明三人送往齐云观。”
老者眸光从三名小道身上扫过,暗暗点头,道“这三人浊气太盛,不易修真。”
“水陆****八年一届,缘何提前?”
“老祖有所不知,此次****改期,盖因一人--玄机法师。”
“玄机这秃子,略有耳闻。”老者冷笑道。
“哎,这百年间佛长道消,玄德帝对佛教推崇备至,凡间大兴寺院,供奉佛陀,十余年前,玄机法师奉命西行灵山求取真经,这玄机也是有大气运者,居然真被他求取到了古卷百册,十数日前,西行归来,玄德帝大喜,昭令天下,提前举行水陆****。”
“这****是虚,布道为实吧。”老者冷笑道。
元宗闻言,点头道:“怕是为了宣扬大乘佛法。”
“自古佛道本一家,换了个面貌,我道家学说便成了他佛门开创,可笑之极。”
“凡俗仕流又岂知其中原委。”元宗暗叹道。
时已半晌,此去路途遥远,元宗不敢耽搁,叫上三童,告别老者,便自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