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而那个刻意被隐藏了一半的回忆里，扔下硬币试探女生是不是真的缺钱的男生，就是顾简。
其实那个时候林向南不知道，顾简家和自己家处于一个小巷里，一排的弄堂，一个在坐落在起点，一个坐落在终点。
自从那次硬币事件后，她的名字再一次在学校里成为大家嬉笑间的笑谈，林向南自尊消减的心只想再也不要遇到那些人。
可是当那些人中气势强，长相帅气又一手撒下硬币的男生在放学的路上拦住她，林向南理所应当的以为他又是来羞辱她，咬紧的嘴巴快要失去血色间，看到男生坏笑的脸，内心翻涌的排斥也达到了一个点。
“麻烦你让开。”生冷的语气所指的是霸道的横在她过路前的单车。
“那些硬币……”
“说好的，我捡起来就是我的”还没等对方说完，林向南急急地接过话，连自己本身都觉得太没有出息。不是爱钱如命，可是还有其他办法吗？
“不是啦。”顾简挠了挠头，漂亮的眼睛好像在笑，“其实那次，我也不是有意的，是同学非要我来。”
“你已经得到验证了还想怎么样？”几乎是撑住的不让气势弱下来的语气。
“诶，那些传言绝对不是我散播出去的……”男生解释道，“你肯定是误会了。”
“没那个必要，我们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林向南冷冷地说，“误会不误会，我也不介意。”
“这个，给你。”顾简却依然在笑，摊开的手心中有一块儿心形的巧克力，糖纸低调的包裹着，直直地敞开在女生眼前。
计算不出的时间流淌，似乎被不言语的男生的坚持所感染，林向南迟疑地接过。连她自己都捉摸不清，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接受这个意义不太一般的巧克力。
她有很久没有吃过这个略带一点苦涩的小零食了，可能是饥饿的胃在作祟，在将它完整地送入口中后，林向南居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记忆里，甜食代表疼爱。
于是，因为一块巧克力，轻而易举地融化掉了当初硬币给自己带来多少酸楚的心情。
成长到现在的十几年中，林向南最怕的事情，是没有人爱她，在绝望的渴望被爱的过程中，快要忘记爱是什么。
当顾简再次出现，等同于死海里忽然翻起浪花。
林向南清楚地记得，那天是一周里最值得期待的一天，星期五。一到下午，学生的神经都变得有点兴奋异常，学习的热情自然而然就大幅度的减半。
可是对于她来说，一个星期七天，每天都像是星期一一样，不值得期盼，也没有多特殊的情绪融入到里面。
那个星期五，却让她第一次感觉到，日子除了在日历走过没有其他意义外，其实是有它不同定义存在着的。
因为答应了帮同学做值日，还有几份作业要帮忙抄，等到教室里只剩下她，林向南看着墙壁上的时钟，腰的酸痛感越发觉得无力。
等到肚子又开始咕咕叫，她才在天快黑下来之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一边背起书包，一边打算走出教室，连哈欠都打的气不足。
“欸，每天都这样身体吃得消吗。”
懒懒的声音在空气中凛冽地传来，敲击着墙壁引发着回音。
林向南有点恍惚跑神的状态，一抬眼，撞上倚在门口手伸入裤兜里的男生，不禁被不小的惊讶吓到，精神也提升到了接近满格。
“你怎么在这？”之前想快点结束作业笔记，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人。
还是说，他只是顺路走过？
“在等你啦。”顾简惯有的坏笑，歪了歪头，看到林向南有点发怔的表情后，笑容扯得更肆无忌惮了。
“等我？”不敢随便猜测男生的心意，林向南只能截住后半句的话来加问号。
“嗯，没吃饭很饿吧。”男生的笑容开始温暖了起来，“给你带了快餐。”轻轻地晃动了下手上的便当袋，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红黑相间的木质饭盒。
一防再防的情况下，人也有心没头脑先动的时候。林向南就是在这个时候，内心开始一点一点在没什么知觉的情况下给眼前这个男生加分。
胃吃紧地伸缩着，林向南快速地接过饭盒打开在课桌上，不太淑女地咀嚼了起来，她是真的很饿，每到独自一人，饿的感觉会加强到难以自控的地步。
到三荤一素都被解决光了，林向南才记起男生还坐在对面，在不好意思地用纸巾擦下嘴上的油渍后，才真正的发难起来。
“这个，要多少钱？”发难的原因是这个盒饭看着价格就不菲，但还是翻出了零钱包，一张一张数着今天收入的零钱。
“不要钱，就是想买给你吃啦。”顾简皱了皱眉，“你真的很缺钱吗？”
看到女生瞬间脸色有了改变，连忙又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看你每天这么拼命，不太像是一个学生了。”
“我是缺钱。”一边收拾好饭盒的残局一边注意到男生可能没有恶意，便很直白的就讲出口。
“为了钱做什么都可以吗？”疑惑又加深了一层。
“我只靠自己双手，得到的都是应得的。”林向南坚定无比的脸，转身饭盒扔进垃圾桶，又对顾简笑笑，出于越发温暖乖巧的胃，“盒饭很好吃，谢谢你。”
顾简看到女生再次拎起书包要走的姿势，也站起身随意地说：“不是为了让你对我表示感谢才这样的。”
“难道是同情我？”敏感的心第一反应过来的，只能是被同情被可怜。
“也不是，我没同情你。”顾简耸了耸肩膀，走到和女生并列的位置，左边侧脸正好对着林向南的正脸，此刻在女生眼中，那枚左耳上的耳钉，闪烁着的光芒快要将她包围。
“是有一点点好感吧，觉得你挺不容易。”
一句话拆开两句来看，林向南在男生静默的语调里，忽然有了心在跳动的感觉。
因为过往的岁月中，没有人和她说过“好感”这个词，也没有人表达过“好感”这个词的定义范围，在人们的眼中，永远不讨喜的自己，是不配拥有喜欢和好感这样词语的。尤其那个小镇人流平均，妇女的嘴巴厉害得要命，别说是光又一个林耀华爱赌博的爸，就是一个抛家弃子嫁给有钱人的妈，也够林向南在涂抹里生活好几年。
后来，在林向南和顾简彻底断了联系后，偶尔想起那时候懵懂的感情，事实上并不是爱。是这个男生给了她别人没有给过的东西，是他做了第一个，所以才会错误的地以为，那就是爱情，是喜欢。
实际上不是这样的。包括他给她的绝望，彻底的打击，以及这次之后再也不会相信的信念，不过是凑巧的机遇而已。当初不是顾简而是其他人，林向南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吧。
冥冥中，在命运那扇大门里，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顾简的细心体贴，顾简的呵护，顾简每天雷打不动地等她进去家门才走，顾简的一切都成了好的代名词。林向南的心一点一点的被融化过后，终于在顾简安静温柔的问出那句“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后欣然点头。
而在之中，几乎时间走过了大半个学期，林向南兼职赚钱开小差的事物也没有断过，重要的是顾简没有多计较这些，让她很窝心。
周遭的人，非议声此起彼伏的从未消失过。
无非是“林向南到底有什么好”、“对啊，她爸那个德行”、“她更像是个财迷好吧”……诸如此类擦边球的话，人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好，更见不得不如自己的人比自己生活的愉快。
我不要的，你可以捡。但是我想要的，你绝对不可以先拥有。
大致就是这样吧。
早就习惯了流言蜚语的林向南，面对这些话语早就麻木到触碰不到一丝神经。
然而，最后被流言蜚语击毁的她，却不得不在顾简选择不相信她后，低下头来。
2.
直到现在，林向南都肯定两个事件不论是分开还是结合到一起，都可以拼列为，一个是圈套，一个是玩笑。
无论何时，只要一想起，就忍不住为那时候傻气的自己，被当成笑柄还不自知的自己感到舍不得。
同样也是闷热的夏日，顾简传来一条信息：钱包丢了。
起初林向南也有点小着急，马上传回简讯：是什么时候丢的？
接二连三的简讯大致融合整体意思是这样，顾简因为上体育课，钱包就放在书包里，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不见了，钱包里有这个月的零花钱，还有一些银行卡。
以为注定找不回来，林向南安抚着男生：“我还有一点，到时候省着点花好了，以后小心。”
那边也只是简单回复了：嗯。
按照正常程序来讲，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了，却不想，只是初露端倪的一个刚刚开始而已。
一下课，当时的班主任就一脸严肃地走进教室撑着讲台，环视了台下一圈：“今天一上午发生了两起钱包被偷事件，校方怀疑是本校学生所为，有必要开箱检查你们的书包，没问题吧？”
想要确认下班主任口中那两起钱包被偷事件中包含顾简的吗，林向南也不明当时自己的想法由来，就请了假说是去厕所，而快速去顾简教室的时候，同班的一个男生告诉她，顾简刚走去打篮球。
无奈之下林向南只能快速又返回教室，此时所谓的检查已经开始了。
搜到一半也没有成效的情况之下，一个没怎么有过交际的女生突兀的在空气中插了一句：“既然是钱包的话，我们班最缺钱的不就只有一个人吗？”矛头毫无疑问的直指一个人。
“你别没证据就乱说话。”没有按耐住，林向南快速地反击回去，却不知此时已经中到了圈套里。
“有本事把书包什么之类的东西都倒出来给大家看啊，反正都是要查的，你真有那么清白何必这么激动呢？”
女生的朋友也开始起哄，挤挤挨挨地交头接耳起来，无不赞同她的说法，连一些男生也开始幸灾乐祸的等待好戏上场。
那个时候的林向南，还没有深入的想到人性是多么复杂，而她本身也不会利用心机才不择手段，就是去想一个人的好坏，也很简单。所以她万万没有意料到，连老师都没有请示就动作力度都很大地将书包完全倒立，一堆散落在书桌上的物品中，栗然有两个钱包。其中一只，特别眼熟，而另外一只，可以说有点印象都没有。
就这样，正中了女生的下怀。
当时在场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全部得到了心中的验证，更加肆无忌惮地议论起来。
只剩下目光呆滞，站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林向南，和面前堆放的不属于自己两个钱包，在露出诡异的笑。
“果然是你，去主任室吧。”事情居然发生在了自己的班级，这样的丑事，当班主任的自然也没有门面，往日对林向南不好的印象再一次被挤压，“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存在是干吗的，不是你的东西拿回来就不心虚吗？”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听到“主任室”这个词后，林向南连说话都带有哭腔，不禁将那两个钱包拿起来，“我从来都不知道书包里什么时候有它们的，钱包的主人我也不认识，怎么会偷呢。”
“少来了，你和顾简走的那么近，大家谁不知道啊！”
林向南瞬间反应过来，原来那个看着眼熟的钱包，其中之一真的是顾简的。
人群中又抛出尖锐的话：“估计靠近顾简，也是为了钱吧，终于下手了啊！”
“啧啧，没人教育就是这样，长得好也是花瓶而已，想仗着一张脸横行霸道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气场最强势的那个不耐烦地拍了下讲桌：“好了，你们都安静点。”又认定了似的看向唯独一个站着的女生，皱了皱眉，“不管怎么说，别人丢失的东西在你书包里，为什么别的同学没有呢，难道还有谁会陷害你？”
林向南紧了紧身，余光中看到那个一开始挑起事端的女生得意地扬着笑，她无力地点了点头：“真的不是我，应该有是有人故意的吧。”
思想不会转弯的老师听到这样一句认定是抵赖的话，怒火“噌”的就被点燃了。
“你这样的学生，成绩再好品德也上不去，看看平时，让你把卷纸带回家签字，你有多少次按我说的做了？现在证据赃物都有了，还想狡辩。我还听说你和顾简走的近，小小年纪谈恋爱是吧？真不知道你来学校是干什么！”
林向南跟在穿着高跟鞋的女人身后，步伐沉重地追随让她心里仿佛装了一块石头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如果林耀华知道，肯定会抓着她的头发来逼问她钱包里的钱她有没有拿。
没错，林耀华关心她到底拿没拿别人的东西，他关心的，不过是如果拿了，私藏下来的钱呢？
所谓的主任室，一般都是处置留级和比较严肃事态的地方，进了那儿的学生，多数都有问题。林向南暗暗的想，自己档案表上风纪的那一项，恐怕要被打不及了。
林向南想不到的，是主任室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顾简，一个是不认得的女生，一定是另一个钱包的主人。
尽管教务处的主任和班主任一再强调要她说实话，一次两次她都是摇头，回答的语句也只有“不是我”，除此之外，最刺痛她眼睛的，是顾简反应异常的冷淡眼神。没有惊异，没有心疼，没有反驳，轻描淡写的更多了些不耐烦。
心凉的感觉不过如此吧。林向南淡化了周身所有的语句，她不明白，仅仅一天的时间，说着喜欢自己的男生，怎么连基本的相信都不肯给予自己呢。
他，还是喜欢自己的人啊。
“到底承不承认？”教务处的主任是个年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处理惯了棘手的事情，面对像林向南这种嘴硬的学生，早就有擅用的非常手段。
“我都说了，我和他们连班级都不是一个，怎么有机会去偷东西呢？”
“你不是总替别人值日吗，进入别人班级，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了如指掌的样子。
胃部莫名地翻滚起来，林向南忽然感觉耳鸣，身体不适，面对一句有一句冲击力的质问，她终于百口莫辩。谁说，真理永恒呢？
真相，就是注定被掩埋的啊。
“再这样拖下去，就找家长来，我们学校不要犯错误不肯承认的学生。”男人紧紧身，肥硕的身躯陷在旋转的靠椅上，然后转头和站在一边的顾简，还有戴着眼镜的女生说：“看看钱包里少东西了吗，没有的话就先回去上课吧。”
脚步细碎的迁移，在林向南的注视下，顾简毅然转身的背影没有回头看落寞的女生一眼。
而另一边，林向南把男人恐吓的语句当成是要退学的潜含义，矛盾和酸楚一齐涌向眉梢。最后，她在越发不耐烦打算收拾手上档案文件走人的一男一女冷漠的脸色下，重重地点了点头：“是我拿的，我检讨。”
就这样，承认了。
无论日后如何解释都无法翻身的，罪证。
3．
被罚站了一天在走廊写检讨，一千字，快要日落西沉时，林向南麻木的腿和酸痛的手指开始变得不听话，这样的检讨书，每一字都不是出自真心的，因为是被扣上的恶意之名，她都快融入其中怀疑事件的主导者是不是真有可能是自己。
当A4纸大小的页面密密麻麻地翻过了十几页，圆珠笔的蓝色油渍也被抹干，终于，林向南垂下双手，把本子合上。
在原来的学校，是有晚自习的，不论是住宿生还是走读的学生，林向南看了看手表，自从主任室出来后，她一整天都没见到顾简。
走廊里的一排教室寂静空旷的有点哀怨，林向南的胃又开始不争气地扭曲和贪婪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