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呆瓜,快点,慢慢吞吞的是脚上长了鸡眼呢。”
“喔。”
如霜的月光下是片瓜地,两个少年在瓜地里弓着腰,一前一后,模样鬼鬼祟祟。
前面的少年对地上的西瓜左拍拍、右掂掂,小声嘀咕道:“怎么听声都一样啊,也不知道到底哪个熟的。”
“铁根哥,随便扯两个就回去呗,万一被看瓜的大狗子发现了,我们就要挨打了!”后面的少年有些担忧。
铁根不以为然,说道:“怕什么?九呆瓜你听好啊,可不是我吹牛。”铁根一挥拳头,发狠道:“真被大狗子发现了,我就揍他,还要揍他家二狗子、三狗子。”
九呆瓜瞪着眼,说:“铁根哥,你真厉害!”
铁根得意地指着脚边的西瓜,说:“拿衣服装,我让你装哪个你就装哪个,我告诉你啊,西瓜就要吃熟的,不熟的不能吃!”
九呆瓜脱了上衣,将铁根指的西瓜从蔓藤扯了下来,放在衣服里,抱了起来,问道:“为啥不熟的瓜不能吃?”
“就知道你不懂,呃,我告诉了你,你不能告诉其他人啊。”
“哦。”
“你知道人为什么淌红血,不是淌黑血吗?”
“不知道,为啥?”
“就是因为吃了西瓜呀,明白了吗?”
九呆瓜楞了半响,说:“不明白。”
“唉,还真是呆瓜!”铁根气恼,提醒道:“西瓜囊子是红的,明白了?”
九呆瓜道:“还不明白。”
“还不明白?我都说这么明显了你还不懂!西瓜囊子是红的,人血也是红的,就是因为吃了西瓜,所以西瓜要经常吃,而且不熟的西瓜还不能吃,吃了不熟的西瓜,血就变成白的,会得白血病!”
九呆瓜眨巴着眼睛,挠挠头,又摇摇头,铁根见他摇头,知道他还没想明白,也摇摇头,心想着这九呆瓜真笨,没救。
两个人在瓜地里一边偷偷摸摸的挑着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过了许久才出了瓜地。
出了瓜地,只见铁根一边腋下夹着一个大西瓜,而九呆瓜不但腋下夹着,衣服里还兜着两个,衣服袖子打了个结,吊在脖子上。
偷瓜成功,九呆瓜很开心,问道:“铁根哥,你说大狗子养的那条大狗今天是不是病了,怎没听见它叫呢?”
“嘿嘿,那条大狗刚生了一窝小狗崽,人生了孩子要坐月子,那狗一窝生了七八条,肯定也是在坐月子呢”
九呆瓜恍悟,道:“哦,原来这样啊,铁根哥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我也像你就好了!”
“天天跟着我,以后就变聪明了。”铁根说:“九呆瓜,你回到家,瓜只许给你六姐吃,晓得吗?敢给你其她姐姐吃,我以后就不带你玩了。”
“为什么只给我六姐,六姐老欺负我,我最喜欢八姐。”九呆瓜不解。
铁根“嘿嘿”两声,道:“跟你说你也不懂,等你像我这么大你就懂了。”
两个人此时离开瓜地还没走多远,铁根的话刚说完,只听身后陡然“汪汪”几声,两人吓了一跳,转身一看,身后十来步远的地方多了个人,这人身材高大,手上拿着根长棍,脚边蹲着条大狗。
“是大狗子!”
九呆瓜害怕地往铁根身后躲了躲,铁根道:“有我呢,别怕!”
铁根嘴上说着别怕,声音却明显发颤,大狗子道:“两个浑球,一个恨不得还穿着开裆裤呢,就知道偷鸡摸狗了,一个还没长毛呢,就想着人家大闺女。”
铁根嘻嘻笑道:“大狗哥,我们下次不敢了。”闪到一边,将九呆瓜让了出来,左右腋下西瓜往前送了送,接着道:“你看,我就偷了两!”
九呆瓜低头看看自己胸前吊着的两个瓜,不敢说话。
大狗子向前走了几步,说道:“铁根,你最油,你以为我不知道,什么坏事都是你领头干,干了还不敢认,你就是个孬货!九儿,你说,今天是不是铁根带你来的!”
“我——我不知道。”九呆瓜畏畏缩缩的,想到四姐说的,不许偷人家东西,可是铁根哥说偷瓜不算偷。
“呵呵,你个小不点,人不大,还知道讲义气呢!”大狗子说道:“你承认是铁根带你来的,我就放你走,你不承认我就放狗咬你!”
铁根苦着脸,一旁哀求道:“大狗哥!”
大狗子喝道:“你闭嘴,九儿七岁,他胡闹,你都十三了,你也难道也胡闹,想吃瓜,可以摘上一两个解解馋,你倒好,三天两头的往这里跑,瓜都被你糟蹋了!”
铁根听得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估摸着情况不对呀,这大狗子是不想放过自己了,于是大喊一声:“跑!”
手上两个瓜就向大狗子抛了过去,大狗子接住了一个,另一个没接住,摔碎了。
就这片刻间的功夫,还没等九呆瓜反应过来,铁根已经跑出去好几十步,九呆瓜慌慌忙忙的把腋下的瓜放在地上,刚想跟上去,耳朵就被大狗子拧住了,疼得他龇牙咧嘴。
大狗子气道:“你也想跑,你脖子上还吊着几个呢,你跑得掉?”望着铁根跑的方向,也不去追,又说道:“以后不许跟着铁根玩了,他不是好鸟,知道吗?抓贼抓赃,这次被我逮个正着,你以为他能跑到哪儿去。”
“喔。”九呆瓜应了声,大狗子松开手,九呆瓜连忙后退,两只手捂着屁股,胸前拿衣服吊着的两个西瓜直晃荡,样子挺滑稽。
大狗子说道:“怕什么,怕我打你?”
九呆瓜点点头,大狗子摸了摸他脑袋,笑道:“我不会打你,打了你有人跟我急,我可不敢!”
为什么不敢打自己,九呆瓜不懂,但大狗子说不打他,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大狗子说道:“九儿,你知道你今天做错了吗?”
“知道,四姐说过,不许偷人家东西,以后我再也不了。”九呆瓜说道。
“你四姐说的吗?你四姐真好!”大狗子莫名其妙的不停傻笑。
“大狗哥,你笑啥呢?”九呆瓜感觉很奇怪。
大狗子在九呆瓜头上敲了一下,说:“大人的事,别问!”
“不问就不问,不是说不打的么。”九呆瓜撅着嘴,揉着头。
大狗子尴尬的说道:“这是跟你亲热呢,就算是真打也是白打,谁让你偷瓜的,你把瓜都偷光了,你大狗哥家吃啥喝啥?”
九呆瓜听了他的话,低着脑袋,月光在他头顶撒了层银辉,过了一会儿只见他解开脖子上的衣服袖子,将胸前的两个瓜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抬头望着大狗子,他秀气的小脸上泪潸潸的,抽泣道:“大狗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打我吧,娘每天哪怕饿肚子,也都把好吃的留着给我吃,我不应该偷你的瓜,没了瓜,你和二狗子三狗子还有大叔大婶就要饿肚子。”
大狗子愕然,他没想到九呆瓜会说这样的话,见九呆瓜哭哭啼啼的,劝也不是骂也不是,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心里头还纳闷,难道是刚才敲了他一下,把他给敲疼了?他不会回去找他四姐告状吧?
九呆瓜回到家的时候,他娘和四姐五姐六姐在堂屋里做着针线,家里人口多,总要想些法子贴补家用的,他蹑手蹑脚地将两个瓜放在院子里,就回了自己房间。
房子是很破陋的木屋,房顶倒是不漏,墙壁上却有几处狭长的裂缝,在冬天就会往房里灌冷风。
狭小的房间里摆着两张床,显得很拥挤,这两张床,一张是九呆瓜的,一张七姐和八姐合睡。
一进房间,九呆瓜刚在床上坐下,就见对面床上,他的八姐八冬瓜一咕噜爬了起来,微弱的油灯光下,小脸满是狡黠:“弟,你跑哪里玩去了,脸上都是泥巴,我现在就告诉四姐去。”
说着就翻下床,趿着鞋开了房门,朝外脆生生的喊道:“四姐,你快来看啦,刚才九弟偷出去玩啦,身上衣裳全脏的。”
喊完朝九呆瓜做了个鬼脸,道:“谁让你不带我玩的,这次好了,四姐肯定要数落你了,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