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位妖王的对话是在一众妖魔鬼怪、牛鬼蛇神的面前,公开说的;翠云山上的妖怪听了之后,本已低到了极点的士气又恢复了大半,大家的心思很简单,三个妖王、八百妖兵收服不了这头黑熊精,那么四个妖大王总可以了吧?你这头黑熊又非真的三头六臂,刀枪不入,水火不浸。
只牛精一妖暗自担忧,下一场大战必然要比今日的还要激烈,而且再想偷懒,还得问问黄风大王的点钢枪答不答应,在小钻风的营帐前蹲到了深夜,才见得这位巡山校尉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铁甲上尤有斑斑血迹,见得牛莽,微微一愣,便招了招手,示意进帐再说。
“懒牛,大晚上的不睡觉,找我何事?明日还要再打上一场呢。”
“小统领,俺的刀坏了,明天上不了阵怎么办?”牛精愁眉苦脸的道,拔出了刀,果真刀锋翻卷,满是划痕,可见那头狮子精的力气之大,眼光偷偷觑向自家统领,打的甚么主意,显而易见。
那小钻风是个直肠子,见状道:“那有何难,且让我去求大王赐上一口。”
“别别别,”牛精连忙拉住了自家统领,道:“大王心情不好,咱就别烦他了!”
小钻风一愣,问道:“你怎知大王心情不好,刚刚猪将军打了个盹,都被他臭骂了一顿。”
“这不明摆着的嘛,”牛莽翻了个白眼:“咱们黄风大王邀请蛇书生,鱼统领,攻打这座燕子山,好处定然是他占了大头,如今战事不顺,半途又加了个乌鸦精,开口就要分上一半,这一半出在谁的头上,肯定是咱们大王嘛,总不能让鱼蛇两位,落的两手空空吧。”
“原来如此,”小钻风一拍手,赞道:“想不到你这头小牛好吃懒做,实在是有些玲珑心思,论起事来一道一道的。”
牛精嘿嘿一笑:“那都是统领教导的好,”却是时刻都不忘拍马屁,数十年前,他的主人,也就是那个放牛小儿,从落魄子弟,步步挣扎,溜须拍马,兴干实务,结交党羽,士林留名,最后党同伐异,直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利欲熏心,造起了反,坐了百日的龙椅;期间暗波跌宕,尔虞我诈,实不足外人道也,只有一双牛眼,始终伴随着他从微末走向高台,再从权势的巅峰,摔了下来。从旁观的角度,看的一清二楚,论起琢磨利益得失的心思,谁也比不过这头小牛。
“如果俺是统领你,这几日便离大王要多远有多远,哪怕赚了再大的功劳,也要装的若无其事一般,大王问,你就答,若是不问,就做个木头桩子,别触了霉头。”
“懒牛真有你的!”小钻风一拍牛精的肩膀,叹道:“不愧是我的手下,你的刀就不用担心了,我这里正好有一口。”
说完,拔出后背的两只小旗,往中一合,道了一声:“变!”红光一闪,一口云龙吞口的长刃宝刀便显了出来,见得牛精目瞪口呆的表情,介绍道:“这变化之术等你道行高了,我自会教给你,只是一些小机巧,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这口刀,唤作鱼龙刀,乃是你家统领我在水底发现的一块黑铁石,特意摄了一个凡人工匠上山,打造的宝刀,吹毛断发,和我的狼牙拍一个材质,只是这些年我用拍子习惯了,就荒废了此刀,如今给了你,好好用它。”
“俺一定会用力杀敌的。”牛精满脸激动,心中却是欲哭无泪,俺宁愿不要宝刀,也不想上战场拼命啊!
第二日,这四个大王果真又到燕子山前叫阵,那黑熊精一身披挂的走了出来,见得鸦先锋,哼了几声,道:“好你个贼乌鸦,让你来帮忙,居然连同他们三个,成了熊罴的敌人,待我拔了你的鸟毛,看你还如何作乱!”
“嘎嘎,上次让本王进贡五百凡人,上上次在我乌巢抢了一库的兵器,本大王又非是你熊精的手下,怎能三番五次的给你折腾,你做的了初一,本王为何不能做初五?”
话不投机半句多,蛇书生持着宝剑,鱼大王握着钢叉,那乌鸦精也举起八棱长锤,三个妖王架起妖风水汽,来围攻这头黑熊,只见得剑光闪烁,蛇精踪影似鬼魅,钢叉乱插,水光潋滟波纹荡,长锤连翻,带起呼呼烈风声,好一个熊精,黑缨枪前遮后拦,左挡又切,舞的团团转,一丈长的身子越打越长,浑身黑毛发红发亮,最后竟又高了一丈,持着长枪,好似短棍一般,便是一不留神,剑叉锤打在身上,都只发出‘砰砰’的闷响声,这铜肌铁骨,却也不知是怎样练成的,真个厉害!
鱼大王瞅准时机,打出一团葵水真雷,熊精竟舍了长枪,双手一抓,往山后一抛,‘咚’的一声巨响,燕子山的小山头,硬是被炸掉了一半,滚滚山石从山间滚了下来,落在下方的战场上,砸死了好些妖精。
‘幸好俺没有靠的近,不然也是脑袋撞石头的货色,’牛精脖子一缩,暗暗想道,对着对面的貂子精大吼一声:“好你个妖怪,本事还真不俗,让牛爷爷再来会会你。”随即鱼龙刀挽了个刀花,往前刺去,二人又斗了十数个回合,倒非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更像是臭棋篓子对上初学菜鸟。
说也不信,从大早上打到了这午日当空,牛精却是一只妖怪都没杀掉,全顾着与这头貂子精纠缠了;原来苦思冥想了一晚上,还终于给这头懒牛想到了一个偷奸耍滑的好主意,是故刚一上阵,便挑了一头本事稍弱的妖怪,留上几分力,与他斗啊斗,缠啊缠,这里激斗正酣,便把它往旁边引引,那里有厉害妖怪出没,便故作示弱,让它把自己打的节节告退,这头貂子精还真以为碰上了个本领相当的对手,兴致极浓,时不时吆喝一两声,殊不知,自己被牛精牵着鼻子耍。
这场妖怪乱战,却是个旗鼓相当的局面,燕子山的妖魔鬼怪虽强,但毕竟自家这一方数目众多,而且那四百多头鸟精个个后背插着双翼,一被困住,就飞空而起,妖魔们不会那驾云的本领,武艺再高,也只好干瞪着眼。
“好牛精!咱们再来打过。”一剑一刀互拼了一记,牛莽留了五分力,正好打个不输不赢,那貂子精把手中宝剑抛了抛,满脸兴奋道,他只是个端茶递水的小妖怪,本还以为在战场之上是个必死的局面,没想碰上了这头本领同样稀松平常的牛精,倒是有几分惺惺相惜起来。
牛莽眼咕噜一转,边打边恭维道:“貂子兄弟,看你本事如此厉害,想必在燕子山中,也是个不得了的角色吧?”
“这,”貂子精脸一红,吹牛道:“我在山中,说话的确有些分量。”
“俺们虽然是敌人,但你的剑法俺小牛也是非常佩服的,就是不知是哪位高人相传?”
“这是我在后洞做事时,我们熊大王看我资质非常,特意传授的!”分明是那头黑熊精醉酒舞剑,被这貂子精看到了,偷学了几招。
“原来是熊王弟子,真是失敬失敬,”牛莽眼一眯,怎么还有个后洞?表情却装的是大为佩服,“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貂兄你可得给俺说说!”
“咳咳,是这么个回事,咱们燕子山前面只有一个山洞,是个大殿,后面却被开凿了十六个后洞,都装着我们抢来的金银珠宝、珍贵玩意,那小凸峰的洞,是个戒备森严的地方,一向不给俺们进,有一次,我从山涧绕了过去,正好见得大王在开心的饮酒,手中还拿着一口宝剑……”
下面的自吹自擂,牛精统统没有当回事,耳朵一竖,只听得宝贝、小凸峰这几个字,心思急转,既然十六个后洞都藏了好玩意,那这不让人进的洞里,里面的宝贝必然更是多,倒是得弄清楚这小凸峰在那个地界,什么方向。
“怪不得,怪不得,熊王有眼光,貂兄你有天资,倒是成就了一番佳话,”牛精满脸敬佩:“只不知那小凸峰是个什么模样,想必也是个风水好地吧?”
“那是自然,小凸峰前面有石锥成群,又尖又锐,后面是悬崖绝壁,离地足有千丈,附近还有碗口粗的巨竹,合抱不交的大树,就在我们燕子山的左眼方向,正可谓画龙点睛,仙光闪闪……”
“原来如此,”牛精笑的越发灿烂。
这一战,从清晨打到黄昏,半途中那黄风大王也长枪一甩,加了进去,以四打一,方圆十里的土地都好似被犁过了一番,大石碎裂,山树半折,花草成泥,五位都是成名已久的大妖,手段众多,你一个法术,我一个妖法,打个不休,放个不停。那熊精,一个打四个,终是有些累了,露出了个破绽,那黄风大王见状,哪里还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从葫芦中倒出一股亮晶晶、白灿灿的怪沙,扬手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