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空荡荡地只听得见我的呼吸声,而此时我却是不能完全找回记忆失落的碎片,我抬眼看着眼前的装潢,藕荷色的沙曼,四周都可以看到各种花。
原来他很爱花的。我默默点头,却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
“你……”耳后是微弱的质疑。
“我是来帮你的。”我回身,因为我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所以邪胤也答应我,一切都由我自己,所以如今我是毛遂自荐,以谋士的身份来到凌晔身边。
“你叫柳秦儿?”凌晔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而是深深地看着我,透过我明亮的双眸,看向我的内心,因为在他忧伤的眸子里同样我看到了一个落魄的自己。
我半晌呆愣,却是不知如何回应,也许是邪胤随便撒了谎。
我的身份一直扑朔迷离,之前先是在玄黎大帐内被木查查的人抓住,他的人一定认识我,可是后来我却是被邪胤救走,难道他一点也不怀疑?
凌晔见我不回答,也不强求,而是不好意思地瞥视了眼我的小腹,然后朝着青玉案走去,坐下便提起毛笔在一张宣纸上苍劲有力地挥舞起来了,未等我反应过来,便见凌晔在宣纸上慢慢轻吹,然后便对我微微一笑,对着身旁的侍卫吩咐道,“这是我的手令,好生送这位姑娘回去。”
说毕,将东西交到侍卫手中,然后又对我温和一笑。
我被凌晔搞得满头雾水,莫不是他要打发我?
“慢!”
我看着低头伏案的凌晔,一副完全无视我的姿态,又气又好笑。
“人说巾帼不让须眉,原来将军也不过如此!”
“放肆!皇上面前……”
凌晔身边的侍卫早已愤愤不平,却是被凌晔拦住,“将军?哦?姑娘且说说。”他站起身,不在看桌子上摆好的地图,而是饶有兴趣地看向了我。
“秦儿自小熟读兵书,虽然将军怕秦儿纸上谈兵,可如若今日秦儿不一吐为快,定是不服。”我看着凌晔,记起了自己是穿越女的身份,虽然在这个时代的记忆被销毁了,可是现代的记忆还在,这里既是架空虚幻的时代,那么自然是没有《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的。
“秦儿知道将军此时正在为选择水运之事犯难,直接从黄石谷进入必死无疑,绕道卫城也恐战时过长,粮草不济,所以……”
“恩?”凌晔像是如梦初醒般,忽然走到地图前,看着上面麻麻点点,“你说的对!我怎么就没想通,当断不断!”
凌晔一拍巴掌,对我投来赞许的目光,我知道自己这样算是可以留下来了,虽然我也不知留下是出于何种目的,可是思绪和心都由不得我选择。
我被安排在一个环境十分优雅的小院子里,院子虽不大,花草却是打理得相当整齐。
“唉,小姑娘,这里为何与其他地方都不一样?”
“恩?姑娘看出来了呢,呵呵。”小丫头咯咯笑得十分开心。
“皇上的别宫里都会有这么一个小院子,据说是给皇上心中最爱的女人建造的,每到一处,只要心烦来这里坐坐,走走,皇上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好,可是他从来都不住的,所以我们就是成日打扫,今日能看到姑娘当然高兴,呵呵。”
我听着丫头的话,心里有种莫名的苍凉,这让我不禁想起了“寥落古行宫
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
闲坐说玄宗”也许不贴切,可是为了一个女人牺牲这么多粉黛,又是怎样一种无情?
“你下去吧,这里也没什么伺候的,我随便看看,有事叫你。”也许是出于现代人的观念,我对这种等级十分不习惯,看着丫头瞠目结舌的离开,我也权当没看见,而是穿梭在这个幽静的处所。
“一曲新词酒一杯,呵呵,蛮好的。”我高兴地在花红柳绿中翩跹,真的好久没有这么舒心过了,顿时觉得心里舒畅。
“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我正沉浸在无限欣喜中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呵呵,当然。”
我是知道凌晔叫我出来的目的的,所以便满口答应了。
凌晔很贴心,早就准备好了马车和陪伺的丫鬟,小丫鬟手上拿着披风,恭恭敬敬地跟在我们身后。
远处就是凉州城的城门,在那里不仅可以俯视到整个凉州城,还能饱览远处的戈壁黄沙。
我看着来来往往穿梭的人群,有些杂乱无章,街道已是不似之前那么整齐,摊位,各种废弃物零星地散落在过路上,空气中也仿佛是混杂着一股腐败的气息,焦灼带着浓浓的臭味,我忍住心中的翻江倒海,继续将眼神转向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的人群。一大批的难民不知道从何处而来,在城内游走着,他们脸上写着疲惫、写着流离失所的忧伤。
凌晔带我站上了城门,俯视城内,顿觉沧桑,玄黎已经在凉州城外驻扎多时了,却依然不见动静,此处离京城甚远,对玄黎来说只有弊而无利。可是我不信他会没想到,那么凌晔呢?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带出这么多人?”我看了看城里来来往往的难民,有些想发笑。
“你确定这城中没有细作?我是不信的。”我接着道。
凌晔深深看着我,也笑了起来,“难不成要真的把城里搞乱?虚张声势也是做给外人看的。”
我点点头,不过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城内的秩序虽然没有意想那么乱,蒙骗玄黎已经可以了。就等着老鼠出洞了。
“你很聪明。”凌晔淡淡地笑着,语气里全是赞溢。
我有些惊讶,但还是抿嘴一笑。
不可学宋高宗御驾亲征那般鲁莽,最后燕云十六州不仅没收回,还落了个《澶渊之盟》。所以凌晔采取以静制静的方式我很赞同,只是刚才还舒展的眉却又在立刻拧了起来。
我的脸没有转回,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剑眉长飞,似雄鹰翱翔。他负手而立,身披银甲,墨发被高高盘起,颇有一股凌然之风。
“何事忧心?”脱口而出的话让我有些诧异,可是凌晔看了看我后,却以浅浅的笑巧妙带过。
“漕运一事仍是未想到好方法……”凌晔依旧脸上挂着笑,我看着他,竟没有一丝君王的暴戾和淫威,却是那么的温和,如秋水般。
“你是说——声东击西?”我顺着凌晔遥望的方向,也移了移步子。
从这个角度看弱水,隐约在一片黄沙之中,四周密密麻麻着许多人。
“如此不可。”我摇了摇头,若是真的用真人去调虎离山的话,未免浪费兵力,况且若玄贺真的中计,那么那些将士一定必死无疑。
我皱了皱眉头,看着远处。
对了!草船借箭啊!那么我们也可以在大雾之日出兵,只是船上都是草人,那么便万无一失了。
“我有办法!将军可愿陪小女子一游?”我微笑着,腼腆地弯出一抹莲花。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此时我倒是多了几分赏景额雅致了。
我和凌晔下了城楼,比肩走着,抛去大批的随从,只留下几个在暗中保护,因为这样会比较轻松。
凉州城内自是没有什么好悠闲的,况且如今都是些流离失所的人群,倒是有点憋心,所以我选择了去城外,看看这大好山水。
城里距离弱水并不远,大约走一盏茶的时间足以。我看着沿路的风景,不免感怀。
“草上孤城白,沙翻大漠黄。秋风起边雁,一一向潇湘。”
“你也会吟诗?”凌晔好奇地看着我,因为在这个时代,女子有才却是不易,他静静地听着,默默点头,但是脸上又是一片忧伤。
我以为是说的词过于凄凉,于是又念道,“萧条万里外,耕作五原多。一扫清大漠,包虎戢金戈。”
这是李白的《发白马》,颇有想一展抱负,男儿带吴钩之感。
“是在担心?”
我见凌晔依旧只是不语,看着脚下,仿佛在沉思什么。
“她也很爱诗词。”耳边是悠悠的声音,凌晔忽然抬起头,看着远处橙黄的圆日大笑,只是那笑冷冷的,好凄凉。
“就是那个女子?花?小筑?”我不禁开始羡慕起那个女子来,人虽去,常思又再,今生得此,夫复何求?
“她能感觉到的。”我也笑了,走到他前面,挡住他远望的视线。
“我给你唱歌可好啊?”脑子里忽然想起一首歌,觉得和此情此景颇为般配。
“额?姑娘也会?”凌晔诧异地看着我,隐去脸上细微的忧伤。
我只笑不语,端正了身子,
“天茫茫水茫茫,望断天涯人在何方……”
我轻轻地哼唱,这首歌可是我在KTV必唱歌曲之一,所以音准把握自是不一般。
只是凌晔看着我,表情却相当古怪。他的脸色忽然惨白,然后便快速靠向我,伸出双臂抓的我紧紧,我被他钳制地不能动弹,可是凌晔却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怎……怎么了?”我诧异地看着他直直地盯着我,差点没哭出声来。
凌晔被我的话惊醒,这才回身过来,看着我询问。
“你怎么会这首曲子,她说过这首只唱给我听过。”凌晔忽然用极其认真的表情看着我,想一个受伤的孩子般,急需恳切的回答。
我也是一惊,难道这个异世不只有我一人是穿越,那么她也是~
对凌晔口中的那个她,我忽然十分好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