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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在路上(1)

我永远在路上,走过那些山,涉过那些水,做过那些梦。

我的额上有那片山的印记,我的鬓角有那些水的痕迹,我的梦里有流浪歌手在不停地唱着那些动听的歌谣。

一路走呵,一路看……

博鳌,那片海的召唤

沿着三亚的东线一直前行,目之所及,是南方冬日特有的景致,高远的蓝天,风姿摇曳的椰树,站得笔直的橡胶林,叶片肥大的橡树榕,鲜艳圆润煞是夺目的红绒球花,还有时时拂过的温柔的风,我的心情有着别样的欢愉。

对博鳌的向往和憧憬,仿若鸥鸟对飘飞起伏的浪尖的追寻,我有些激动,有些紧张,它是梦里追寻的那样的洁净清幽、清澈明媚吗?这一场冬日之恋是否能给我一份美好温馨的记忆?

正在思绪之中,车已驶入一个小镇了,窄小却平整干净的路,整齐的临街房子尽是风格各异的小餐馆,不长的街道汇聚了南北东西各地菜式,有的餐馆门前挂着两串长长的椰子,马路边小摊上的水果琳琅满目,新鲜水润,尽是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热带水果。师傅说这就是博鳌小镇,我来不及听他简介博鳌的美食和博鳌论坛的蜚声,便直奔万泉河。

跳上一条小小的帆布机动船之后,才开始细细打量万泉河的景致,如同歌词里唱的那样:万泉河水清又清……清澈的河水碧波荡漾,宁静温柔,河面上航行着数十只机动船,突突响着的机器声和啧啧称赞的人群并没有破坏它独有的宁静,仿佛一位道行很深的修行者,它澄澈明朗;又像是一位清秀的女子,泛着水灵灵的韵律,清澈地看着你,在这样的眼波里,任何俗事烦恼都会澄净,心底里是愈来愈宁静的美好。

船渐行渐远,河岸边的建筑、人群逐渐远离视线,听导游说已经到了海河相交的地方,我站在船头眺望,茫茫的水面,一碧千里,哪里是河哪里是海呵?

海市蜃楼般的,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条明如玉带的沙滩,又仿佛是漂浮在海面的一条缎带,呈东西走向绵延,轻轻地弯折,末端渐渐隐入海水。它牵引着我们的视线,诱惑着我们的脚步。

船停沙滩旁,大家纷纷跳下去,脱了鞋袜,卷了裤脚,兴奋地开始游走。阳光洒在细腻的沙滩上,一片银色,连海浪也仿佛镶上了银边,像我小时候奶奶用白纱绣在裙边的白花朵,轻轻走动,花朵儿便贴着脚踝灵动地飞舞起来。现在,这些洁白的浪朵儿一波又一波地轻吻我的脚背,调皮的甚至贴上了我及膝的裙子,在淡绿的裙上映下一朵朵的水花痕。

我沿着沙滩往海的那边行走,抬头看海天相接的那一片湛蓝,也只有那翻飞的白云和翱翔的海鸥能分清哪里是海哪里是蓝天吧?正头顶是太阳周围的彤云,金光乍泄,光彩流动,我顶着这一片金光,仿佛成了海中女神。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来到了沙滩的末梢,远处沙滩上的人成了小黑点般的晃动,我的眼前四周都是越来越翻滚的海浪,一浪盖过一浪地将涌过来,耳边只有海风的呼呼声,海浪的哗哗声,再往前,沙滩已经消失在海浪中了,当一波海浪拍打上来盖过我的脚面时,我仿佛站在了海的指尖上,飘摇欲飞,心里充满了神秘害怕又兴奋渴望的感觉。

我的面前是一片云海苍茫,景物飘忽的世界。海浪漫上来了,像是两位充满激情的恋人,飞舞着数米高的浪花奔过来,在窄窄的沙滩上相拥抱,我在他们的拥抱中站立不稳,摇摆不定。费力地稳定身体时,他们又退了下去,轻轻地,轻轻地退下。瞬间,又成了一位披着绿纱衣的女子,踏着细碎的步子,缓缓地,缓缓地,蓄着满腹思念,轻愁未解地温柔地后退。一缕缕微风拂过,绿波荡漾是她微微起伏的心海,她有如兰的呼吸,随着微风袅袅地渗入我的鼻尖,我的心底。霎时,我也变得温情无限,缱绻难舍。这样一个梦幻般的境界,就这样近在咫尺地站在我的面前,让我怆然无语。

在这晶莹静谧的海之中央,我想,如能约一知己偶来寻这样一片海,定然是快乐着的事情。离去的途中,我不禁频频回头怅惘那一片海,那么安静无尘的海水就停留在那儿,也静静地回应着我的目光。我的心温柔地疼痛,那一片洁净的海,是否凝聚成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在悄无声息中已挂在了我的心尖?

长沙的秋

明亮的阳光,干净的天空,凉凉的疾风,苍黄的景致,披上柔软的纯羊毛披肩,温温软软,暖暖的气息流过心头,这是我喜欢而熟悉的感觉。这是唯秋季特有的感觉,长沙的秋的味道,在我阔别了两年之后悄然而来。

长沙的夏是出了名的火热,将城市燃烧得沸腾,将人撩拨得心浮气躁,然而,秋却是这样清爽干净,一阵扑面而来的微雨过后,一切变得悄然,一切开始沉定。墨绿里泛着微黄,艳丽里透着淡然。

“烟波不动影沉沉,碧色全无翠色深。”秋色下,湖面更凝重,更宁静,这宁静带有一种神秘色彩,会让你想到什么呢,是幻想到当年湘水女神遨游湖水之上的场景,还是升腾起一丝惆怅和缱绻之情?

或者去到山里走走吧,在《秋日私语》的曲调里,夕阳染尽层林,一阵阵山风拂过来掠过去,吹起满地的黄叶,满地的憔悴,那是山林一年又一年承载的岁月的书签呵。

爱晚亭的枫叶却正好,一片片如火如荼地盛开,似遥远的呼唤,又或尽情的舞蹈。我喜欢走在这样的景致里,一面是萧瑟的苍凉,一面是澎湃的激情飞扬,似生命中不断遭遇起伏跌宕的情节,我是那般的无奈感慨,却又是那般的热烈渴望!

“惟楚有才,于斯为盛”,秋色下的岳麓书院更是厚重,在院里散步,古树名木随处可见,虬枝苍劲,彰显着书院深邃的底蕴。在这样清妙的境界中,心中一片清寂,里里外外,被一种浓浓的中国文化气息包围,让你设想如能长久地在这样的境界中听大师开讲,与古书为伴,该是何等惬意的情怀啊?

或者,你可以去开福寺里持一把烟雾缭绕的佛香,虔诚地点燃,在寺院钟声中抬头,似乎可以窥见洁净高远的天空里,佛陀微笑的脸庞。更或者,你可以去湘江边枯黄的草地上行走,聆听长沙老人拉响的二胡曲,再登上杜甫江阁,对着茫茫的江水怅望,不由感慨:儒雅的诗人,你是这条充满诗意的河流的灵魂吧?

长沙的秋就是这样洁净深邃,如一位成熟丰韵的女子,她不用姹紫嫣红的色彩来装扮自己,不用清脆明媚的歌喉来展现自己,她从内到外散发着一种气质,高贵典雅,沉稳隽永;它又似一位深沉的画家,挥挥手,寥寥几笔就把一个诗意的秋天,一座厚重的城市勾画出来;它还似一位善感的诗人,一回眸,一转身,留下一句诗,就让一个季节惆怅迷离,让一座城市诗意流转。

我不得不爱上你,长沙的秋。

凤凰印象

快要放寒假了,曾经计划要去到某个安静的古城小镇过一段日子,比如偶遇的哪个不知名的小地方,凤凰,这个时候在记忆中苏醒过来。

我曾经两次去过凤凰,一个景点在较短的时间去两次,是出乎我意料的。或许是因为沈从文的《边城》情结;或许是那吊脚楼在梦里晃悠着吸引我再次寻过去;更或者因为它只是一个小巧安静的古镇,在山水之间温和端庄地停泊了许多岁月,恬静,安然,与世无争。

那真的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古城,小到只有一条街道,坐在沱江边客栈的厅堂里,可以清晰地听到彼岸的游客嬉闹声,以及古镇居民在江边洗衣服时棒槌敲打的“朴朴”声。走出去,可以看到大群的游客到处晃荡,都十分闲散慵懒而安静,穿着宽大休闲的体恤,有的还踏着木屐拖鞋,“嗒嗒”地走着,很有节奏感。说话、走路都轻轻悄悄的,怕是惊醒了睡意很浓的沱江罢,或者因这小小的凤凰古城有一种特有的安宁,让人不由自主地沉定下来。

我也如同一滴水洇入进这支流水般的队伍,低头踩着一块一块的石板往前游荡,街道两旁的店铺很多,有卖银首饰的,明晃晃的银器挂在店铺中央,荡来荡去,很是养眼,我挑选一个戴在手腕上,圈圈点点,亮晶晶的,带着它满心欢喜往前逛。

比较吸引眼球的还有古街上大大小小的酒肆,像是从某个朝代飘出来的写着大大的“酒”字的黄旧旗子,大大小小的酒缸摆放门口,有从那些古装电视剧里看到的各种酒,都是用古老的坛子盛放,用大红毛笔写的篆书:女儿红、桂花酿、糯米酒、状元酒……看我在门前观望,掌柜笑眯眯地问:“来上半斤?”循着酒香望过去,不由得点点头。他揭开酒缸,顿时一股香味仿佛自地底冒出,钻入鼻孔。沁人心脾,伸长脖子瞅过去,淡黄纯净的液体在缸里亮亮地反着光。再看他拿出有着长长把手的舀子,轻轻一舀,熟练的对准瓶口灌下去,一条细细长长的水流汩汩地直入瓶子,无半点撒漏。提着瓶子转身,他在后面长长吆喝一声:“客官,走好罗。”不禁微笑。

还有就是去到某个小店,店主一定会推荐他们的特色菜:血耙鸭。经不住他的广告般的宣传轰炸,点上一份。随着店小二一声“来啰!”餐盆在眼前划过一道弧线,香味直奔鼻孔。定睛一看,一盆金黄酥嫩的鸭肉,伴着切成一段一段的大红干辣椒,让人恐惧它的辣味,可是香味又引人直吞唾液。于是不管不顾,举箸直下,好吃,又香又脆又辣,不一会儿,一盆子鸭肉全吃光,还忍不住吃了几段红红的辣椒,舌尖尽是麻麻辣辣香香酥酥的感觉,额头上布满细碎的小汗珠,此刻脸一定是绯红的了。

吃饱后在暮色中回客栈,街道上的人看不清楚,如同皮影戏中的人物,黑黑的影子晃来晃去,依旧如同缓慢的沱江悄悄流淌。只有客栈堂前挂着的大红灯笼红红闪闪,一排排倒映在江面,在水中摇曳,别是一番风味,看得我痴迷。上楼,躺在客栈听到沱江的源头在哗哗地流着,月光照到木楼上映出古旧的苍黄,探头望去,沱江在月色下如宁静的绸缎轻轻荡漾。此时再无睡意,穿着拖鞋下楼去,悄无声息。

走上江边的街道上,才发现有如此多的游客在晃悠。有一对对情侣在江边静静坐着,伸出脚在水波里踢荡,水面荡漾出一个个圈晕,瞬间恢复其平整;有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江边的小桌旁,杯盏推让间,红色的灯笼摇晃过头顶,在脸上印出明明灭灭的光影;在桥洞下聚集了一大群人,分两边坐在长长的木椅上,几个歌手拨弄着吉他,游人们跟着轻唱:

你说你最爱丁香花

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它

多么忧郁的花,

多愁善感的人啊,

飘啊摇啊的一生

很宁静的月色,很轻的声音,很淡的忧愁。我被这一种气氛所感染,悄悄站到了旁边,看着他们一首接一首地唱着这些古旧的歌谣,手中的桂花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喝光了。在熏然薄醉中,我也融入这支队伍,跟着轻唱起来。一直唱到心底,牵动我的某根情思,如此迷醉。

噢,凤凰古城,想念你的味道。

鼓浪屿记忆

鼓浪屿是安静的,却并不孤独,有埋藏在废墟下的前尘往事,有幽远的钢琴声,有火红的木棉,有如摇篮曲般的潮起潮落声……

这是一个适合怀旧的岛屿,一个适合寻找某些东西的地方,比如丢失的记忆,比如丢失的情怀。

四月的黄昏,我踏着鼓浪屿的青石板路在旧巷子里穿行,到处散落着鸦片战争时期各国领事馆遗留下来的旧堡别墅,废墟荒园,间或有几支艳红的三角梅伸出手来牵住我的衣角,偶遇两三个着宽松棉布裙服的居民推着简易推车缓慢行走,推车里探出一两棵青葱白菜冲我微微笑。再一拐弯,一块名为“暗香如故”的牌匾安静地挂在古旧的门楼上,我一阵激动,掏出手机给朋友发信息,却不知如何表达这种感觉。

阳光像金子一样闪亮,海风吹拂,一种特别的海的滋味弥漫着整个岛屿,丁丁当当的钢琴声隐约传来,半开的古旧茶楼木门里,窥见旅人们端着精致的蓝花瓷茶杯惬意地抿着,悠闲散淡如那些停驻在时光中的斑驳古墙,来来去去的心事,来来去去的足迹,在夕阳中反反复复地徜徉。

小岛的特色之一就是有着居多的怀旧色彩、优雅庭院的家庭旅馆,“咖啡旅馆”“画廊旅馆”“怀旧旅馆”“领地旅馆”……都是有着几十上百年历史的民宅。随意翻看,都有着传奇的历史典故,走进它的内里,突然的,那些丢失了的记忆,便可在每一个桌椅、墙角、门把,甚至脚下随意踏着的一块砖上寻了回来。

复兴路67号,我们选定了这个具有加州式别墅风采的“画廊旅馆”。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径蜿蜒至旅馆大门,小径右边是三四个西式风味的咖啡桌,顶着抽象画的布艺圆顶。此时,有两三个人正在喝着咖啡窃窃低语,看上去很有艺术气质,仔细聆听,听到的是“梵高,米开朗基罗,佛罗伦萨,向日葵”等词语。再抬头,蒙娜丽莎在墙上方冲我恬静地微笑着,侍者温柔地低声垂问:“是住莫奈,还是布朗,或者达芬奇?”仿似沾染了些许艺术的气息,我宛如行家里手挑选着具有不同画家风范的房间。

最终选定“莫奈”,淡粉色的细碎小花墙壁,同色碎花落地窗连,质地细腻的纯白漆高低床,金黄色宫殿式的台灯,连纸巾盒上都有古典精致的小绣花,液晶屏电视,滚动式的热水器,中西合璧,古今搭配,设计得典雅温馨洋溢着浓浓的风雅之味。打开窗户,三三两两着蓝衣白裙的女学生从石阶上鱼贯而入一幢古旧的红砖楼里,红砖门口,嵌着“钢琴学院”几个繁体字。我似乎回到了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留着齐耳短发的林徽因站在红墙绿树前轻轻地吟诵: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

星子在无意中闪……

我在诗歌中抬头,只见星子铺在深蓝绸缎般的天空,闪着碎钻一样的光芒,星空下,夜风轻送,花木扶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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