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四天假,龚晓与老朋友们打发了一天,做家务混了一天。从晚上就开始,龚晓便在思忖剩下的两天该如何度过。自从天外天那废寝忘食的狂欢之后,龚晓就象被人注射了吗啡,对两性的那种极致的感觉回味不已,而且老想着黄峰那不同寻常的强劲的武器,心里就痒痒起来,下身便流过一丝奇异的东西,并向四身扩散。
带了几本书回来,但她无心看下去。县里也没安排什么事,书记县长们除安排值班的而外,全都度假去了。曾经复读两年没考上大学,之后招干,如今又顺利当选为副县长,这么多年来她没认真看过书,乡下的基层工作也无需什么理论,泼辣一些实干一些就行。这次去省党校学习,也无非镀镀金。干部当上了一定级别,开会有秘书写稿,外出也有秘书跟着,要花许多时间在理论学习上岂不太不划算?十几年来的行政工作使她明白了,少干不划算的事。当然划算不划算既要看经济效果也要看社会效果。当官如果没有群众跟着捧场就不行。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这句古话不管是谁说的龚晓从当上副乡长那天起就记在心里了。
原以为在镇长的位置干上三五年后调入城里某局当个副局长或书记什么的,此生就如此而已,没想到这个黄峰还硬是用了些手段把自己抬了出来,内心强烈欣喜之余,自然也泛起感激之情。龚晓精明之处就在于她的掩饰精明的技法,她深知对自己的当选,很多人不会心服,嫉妒的大有人在,尤其针对自己的文化功底这点,而且又是女性,所以,为避新官上任议论纷纷的普遍心态,他经过申请请示之后,毅然决然进省党校学习一段时间,既让自己消除新职务在心理上的不适,又让群众能有一段缓冲时间来接受自己。因而每次回来,她尽量少出门更不去参加县里的什么活动。冯大力单位上并没假期,没工夫在家陪同自己。公婆说也要出去走走,就到邻县一个表亲家去洗温泉浴了。而冯媛昨天硬是要到乡下的大姨家去。家里十分的清静。
书看不进,其他人家也不想去,自然就想起黄峰,想起他的室内情趣和床上功夫,便对这个男人生出许多许多的说不清的情愫来,早先只不过明白他对自己的企图,就此表示“感谢”,谁知这样的事竟能让人留恋不已。她自问她并不是个贪恋肉体享受的人,与冯大力也说得过去,可为什么现在会变得如此无法自控,老想着黄峰?真是一塌糊涂!她这样苦笑着。是谁说过——从政者轻情义?而且对任何事都不能痴迷,这是她自己这么多年的总结。
打开电视机,咿咿呀呀唱京剧,调两个台,全是广告、踢球之类,都不感兴趣,啪地关了。忽而见自己手上的指甲很长,便起身到处找剪刀,剪了指甲,看钟,仍很早很早,才十点呢。心里空落落躁躁的想:还剩下那么长时间怎么打发呢?转了几个空心转,又坐到了电话机前,忍不住还是拨了黄峰的呼机。放下话筒,心就吊起来,黄峰会回机吗?他肯定在枫亭镇的家里,他老婆在一起吗?他敢当面回机吗?
正想着时,电话“呤呤呤”猛叫起来,吓了她一大跳,她不等它第二次响起时,立即抓起话筒,定定神,尽量用十分平静的口吻问:喂?哪一位?
怎么没吃饭似的?黄峰在电话那头说,找我吗?
是的。
有事吗?黄峰公事公办的口吻。
龚晓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黄峰说:你怎么不说话呀?
哦哦!你吃饭没有?龚晓问。
开玩笑吧?龚县长,现在几点了?黄峰又说,龚县长是不是有什么难办的事要我帮忙呀?
龚晓冷静下来,说: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家里。
哪个家?
枫亭的家呀!还有哪个家?我老婆就在我旁边,不信我让她接电话。
这样吧。龚晓完全冷却下来,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到城里来,东湖中学的案子我们一块听听公安的汇报,行不行?我明天下午就回校。
龚晓分管教育,黄峰在政法委,东湖中学出了人命案,两人有商讨的机会。
黄峰听出,这分明是一种暗语,一个借口,她这种身份的人会明确表示“我想你”么?况且刚才自己还故意说老婆在旁边呢。于是,暗自高兴的黄峰马上说:好吧,这本来是假期,但你龚县长龚大人有请,我也没办法。现在就去吗?
最好是现在就来,我在家里等你。
放下电话后,黄峰很有些兴奋。龚晓是自己苦心推出的代言人,也是他婚外的一张王牌。他原以为那次事情后,她懊悔了或者是本能上讨厌自己,相隔了这么久,终于又有反聩的信息。他惊喜地捕捉到这个信息,觉得自己真是走了“桃花运”了。
他迅速地擦拭皮鞋,上油、洗脸、梳发,又在头发上喷了些摩丝,看着自己的形象,心中满意,口里就吹出口哨,提起笔来,给妻子留了个字条。妻子在医院上班没假期。写好字条,压在餐桌上的玻璃杯下,看着自己龙飞凤舞的那几个字笑了:
小敏:
亲爱的,我接了指示,奉命去城里开会,没办法等你了。很抱歉!可能要晚上或者明天回来。吻你!
H·f
“吻你”二字是后来补上去的,也许他觉得自己出去同另一个女人开会,心下有些过意不去,便对妻子弥补一下,拿开玻璃杯,又加上这两个字。然后笑着提起黑色真皮公文包便出门去。
到了镇上的小街口,黄峰毫不犹豫地上了公共客车,就有旅客惊讶地说:黄书记,你也坐客车?
我怎么不能坐客车?黄峰反问一句,心下便想,这样的行动,谁还会坐单位的车或者熟人的车呢,那岂不是大傻瓜一个嘛。
到了城里,下车后他立即上了等在旁边招睐生意的小三轮,一看三轮车司机就知是农村来的,这样的人决不会认识自己。上了车,他说了街道地点,便将车旁的布帘关上。
龚晓果真等在家里,一敲院门便迎出来了。两人见面,并未招呼,只无声地笑着。进了大门,龚晓将防盗门锁上,两人一同在沙发上坐下。
黄峰打量了一下室内,问:你家人呢?
全忙各的去了。龚晓脸上漾出一种颇具暧昧色彩的笑,又说:先喝点水吧?
不喝。在哪开会?
在我这里。
哪些人?
我俩个!
真的吗?
真的!
你那么大胆?
你不敢啦?那当初你跑到“天外天”度周末干什么?龚晓恼了,脸上的笑容立刻冷却下来。
黄峰立即站起来,走向龚晓:谁说我不敢?你现在就试试?
龚晓吓得要躲,生怕他再这么大明大放做什么出格的事来,这可是在客厅里。她惊慌地说:你小声点小声点!我的祖宗!黄峰笑了:看看,我还没动手你就吓成这样。算了,我走啦。
龚晓急了:你还要到哪去?
回我的房间呀!
干嘛回你的房间?我这里不方便么?
那当然。我的房间我感觉安全。
黄峰是临时租的房子,其实也不太远。但龚晓就是不高兴,刚来还没说上几句就走,失望之情全写在脸上。
黄峰见欲擒故纵法达到了效果,便笑着用认真的语调轻轻地说:你这里真不如我那里安全,你去不去?
龚晓迟疑一下,反正今天也没人找自己了,干脆一块去吧。大大方方明摆着一块去,人家即使见了还以为是工作呢,也不会怀疑到哪里去。
两人一块坐了一辆小三轮往黄峰的住处去。
一进黄峰的房门,黄峰立即望望外面是否有眼睛,然后关上,脱下皮夹克,说:龚晓,我发现你气色比以前好多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大胆地拉过龚晓。
有一种理论说,爱情能让人变得漂亮。你信不信?黄峰仍在问。
你以为我现在开始了“爱情”?龚晓反问道。
你得承认,你想我。
怎么看得出来?
每次是你约我出来。黄峰一脸挑逗的笑。
你这人真讨厌!讨厌讨厌!龚晓在他肩头擂了几拳。
黄峰在她耳边轻语:不过,你一约,我就来!
……不知过了多久,龚晓大喘一口长气,又体会到“天外天”里那种醉生梦死的感觉。
平静之后,黄峰说:龚晓,市委组织部的林副部长也在省党校学习,你能不能设法同他接触一下。
干什么?龚晓警觉地问。
马上要开党代会了,选举常委。
龚晓沉吟不语。
黄峰又说:按常理我是没问题的。但要做稳点。最好是你在那里找找他。
我还不认识他呢。龚晓面有难色。
他知道你,你只要直接去找,自我介绍就行。
我找到他怎么讲?龚晓又问。
哎呀!你等熟透了以后再讲不就很容易吗?黄峰又一脸暗示性的坏笑。
龚晓忽然明白了,气得将黄峰的耳朵几乎要扭下来,痛得黄峰差点流泪,一个劲喊“疯子婆疯子婆,快放下!要断了。”
黄峰搓着耳朵,又一本正经地说:龚晓,我说真的。非要找找他不可。看在我们多年的情义上……
别说了!我找还不行吗?龚晓提高声音,但心中却流过一丝酸酸的液体,她想:如果要求助于他,也犯不着偏要我去找呀!男人的大脑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这样想着,嘴里就问出来:你老实告诉我,那次你去学校找我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
龚晓眉眼间任何细微的变化都没逃脱黄峰的眼睛,他沉思地盯着龚晓的眼睛足足看了一分钟,说:这还要问?你忘了我进城前的所作所为吗?你跟我同事那么多年,不要把我想象得太坏了。
如果我找了,我欠你的情是不是就一笔勾销了?龚晓偏过头又问。
哎呀!你怎么这么难讲话?黄峰喝了一口水,又将自己的杯子递到龚晓嘴边说,你先喝口水。
龚晓心中惊讶于他的这些举止如此的自然,仿佛两人早就是两口子似的,心头泛起丝丝暖意,便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多疑,太不近情理。他那么为自己的选举赤膊上阵,让自己懵懵懂懂地坐享其成,这一笔人情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勾销么?何况与他在一起还是这么开心!
龚晓孩子似的喝着水,对黄峰嫣然一笑,黄峰一见,立刻兴奋地说:嗨!你一笑,真可爱!我才发现你还有两个酒涡呢!怪不得你酒量那么大。
你以前没发现?是不是我笑得太少?龚晓有些不乐。
黄峰马上表态:“不不!怪我观察不仔细。”“你只说了一半真话”,龚晓马上打断他,“我以前确实笑得太少。在乡下工作,快乐的时候不多。”
是的!还真亏了你干了那么多年。黄峰认真地说,你升官是当之无愧的!你不要总以为只是走运气。
龚晓忽而生出许多柔情,依在黄峰身边小声说:我是该要好好感谢你!
怎么感谢呀?黄峰笑问。
这未必不算感谢?龚晓凑在黄峰耳边说。两人一齐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