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侧妃是第一次踏进揽月阁。这里不是安王府最好的院子,但绝对是安王府最别致的院子。看着这里四季花果错落有致的栽种,青石流水蜿蜒怡人的姿态,以及这个院子里玲珑精致的房屋,柳侧妃眼神暗了暗,若是自己是正妃,这样别致的院落应该是她的女儿住着才对。
不过……柳侧妃勾起嘴角,总有一天,这些东西都会是我的。
她眼神转换之间极快,就像光影的交错,刹那间又恢复到一片平和,温婉动人。
珠儿那天之后醒过来了,性命无忧,但是依旧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所以这些天近身伺候的一直是秋云。秋云见柳侧妃过来,规规矩矩行了礼。
“三小姐可在?”
“请柳侧妃稍候片刻,待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去吧。”
秋云刚走进去,环绣便不满的抱怨道:“王妃,她不过是安王府的三小姐,您是她的庶母,居然这么大的架子。”
“她不仅是安王府的三小姐,还是敏郡主,更重要的是她是王爷的嫡女。”
环绣还要说什么,看见柳侧妃不悦的神情,终究什么也没说。
“小姐请您进去。”
柳侧妃含笑点头走了进去。
祈悦端坐在正位,秋云直接将茶端到了祈悦下首的位置上。柳侧妃见状挑挑眉,没说什么,自觉的走到祈悦的下首坐下。环绣见柳侧妃没说话,也只好忍着气静立在身后。按规矩,祈悦确实身份要比柳侧妃高那么一点,可是柳侧妃怎么说也算是她的长辈,只要她不在意,柳侧妃也可以坐在主位上。可惜祈悦不愿意,就算传出去,也不会有人觉得她有错。
“不知道柳侧妃今日来本郡主这儿有什么事?”
“郡主聪慧,妾身确实有事”柳侧妃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不刻意亲近也没有意疏远,“王爷近日因为世子绝食的事情很烦恼,想着郡主与世子感情一向交好,还望郡主能够前去劝慰一番。”
“父王肯让我们去见他了?”祈悦面无表情的说着,一开始她听说祈峥绝食的事情,就去看过,可惜没能进去,那些狗奴才说什么王爷之命不得违背,任她在母妃面前磨破了嘴都没能得到首肯,想去找父王,又偏偏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没能见到,偏巧柳侧妃此时来找她前去劝慰,之前见不到父王的事情没鬼才叫怪了。
柳侧妃装作什么也不知的样子,惊讶道:“郡主之前去找世子没能见到吗?”然后又恍然大悟,“王爷当时说不许世子与外面通信,那些奴才大约是以为不许世子与人来往,还请郡主可别错怪了王爷才好。”
祈悦很不高兴,柳侧妃这话是在说她会帮祈峥传什么信息出去吗?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祈峥是为什么被禁足,柳侧妃如此说法,就是在说自己在拿安王府的脸面不当回事儿,也在暗指祈峥与温尔雅或许有什么不清不楚的情谊,她就是一直以来的中间人。
偏偏她还反驳不得,因为话里是这个意思,可毕竟没有明说出来,若她去反驳澄清,倒显得她在掩饰,搞不好就越描越黑。不能反驳,但是她也可以说说别的。
“奴才心里想什么,自然只有奴才知道。我们这些当主子自然不知,对不对?”祈悦说着瞟了柳侧妃一眼,果然见她眉头微蹙,面色略有尴尬。
柳侧妃可以说一辈子都在给人当奴才,以前是给太后当奴才,后来得蒙太后垂怜嫁给了安王,可是一个姨娘的身份也还是半个奴才,现在好不容易成了安王府的侧妃,在祈悦的眼里,她也还是个奴才。这个问题她怎么回答都不好,如果说对,那她猜到那些奴才的心思岂不是承认自己是奴才?说不对,那些奴才的所思所想她有怎么猜得出?只能说当上了侧妃骨子里也还是个奴才。
所以柳侧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接换了话题:“王爷的话,妾身已经带到,不知郡主是否愿意去劝劝世子?”
“去,自然是要去,若世子哥哥出了什么事,岂不是便宜了那起子小人。”祈悦怎么不知柳侧妃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要让祈峥看见自己,然后刺激他又回忆起当天的事情,于是更加伤怀,绝食的意志就更坚定,只要祈峥死了,世子之位自然就落到柳侧妃的宝贝儿子祈景治身上了。
柳侧妃闻言没有什么反应,不急不缓道了声是,便如来时那般有礼有节的离开了揽月阁。
她知道她的心思能瞒得过安王,但是瞒不过祈悦。不是因为说安王不如祈悦,只是安王没有祈悦懂得女人的心思。他以为府里的那些女人耍手段都是为了讨好他,从来没想过那些女人会考虑他死后自身在安王府的处境。
因为他觉得那些女人斗争的焦点是他,要是他真的死在那些女人前面,那些女人没了斗争的理由,自然也就和睦相处了。柳侧妃知道安王的心思,所以她才敢用这么意图明显的手段。她在宫里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身,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她在安王府不闹事,安安静静当了这么久的姨娘,就是在静待时机,如今她觉得时机到了。
祈悦心里很堵,府里的事情她一向没有去操心,她知道母妃也是个有手段的女人,可是看如今的局面,似乎她一直低估了柳侧妃这个人,或许母妃是斗不过她的。虽然祈悦对安王妃的一些做法心存不满,但那毕竟是她的母妃,对她也一直都很好,她不会因为安王妃那些做法就对她不管不顾。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她真的得去看看祈峥是什么状况,但愿他只是绝食吓吓父王母妃,而不是真的想死吧。
祈悦带着秋云去了祈峥那里,这边养伤的珠儿也听人说了目前的情况。她很担心祈悦,即使大家都说三小姐精神很好,除了不怎么笑以外,都与原来没什么区别。可是她还是很担心,她太清楚自家小姐是一个多么容易自责的人,表面的平静无波,心里大概早已凌迟千遍。
珠儿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帮到小姐,她正兀自苦恼,一个长的水灵灵的小丫鬟来找她了。
“珠儿姐姐,小姐平时都爱吃什么呀?小姐最近食欲好差哦,您告诉我了,我去厨房说一声,请他们准备些小姐爱吃的菜,或许小姐能多吃一点。”这个水灵灵的小丫鬟只有十二岁,叫秋灵,是前几个月采买的丫鬟,本来只是做些洒扫的事情,与祈悦她们这些内院的婢女是见不着的。
因为上次的事件死伤了很多人,揽月阁、庭芳阁都变得很缺人,所以她才被安排进来伺候祈悦。天真的模样让珠儿想起了秋菊刚来安王府的时候,那时的秋菊也是这样天真的眼神,问着自己小姐喜欢吃什么。
“小姐最喜欢第一楼的烤鸭……”
“噢,那咱们府里的厨子可做不出来。只能去买了。”
说着秋灵准备去库房支取银子出去买,珠儿说到第一楼,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好久没出现过的人。
“秋灵,等等……”
秋灵停下来,问道:“珠儿姐姐还有什么事?”
“我家里人知道我受伤,前些天写信来问我的情况,我一直还没回信,等会儿我写一封回信,你帮我带到第一楼,交给掌柜,他是我老乡,过些天我家人会去取。最近府里事多,小姐心情不好,送信的事就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免得别人碎嘴说小姐不体恤我们。”
“好。那我先去库房,等会儿信写好了你找人告诉我一声。”秋灵果真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她也不想想,第一楼出入的都是有钱有地位的人,珠儿这样家境贫寒的,就算真是老乡,也不会让第一楼的掌柜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