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赢得胜利!”雷恩长老嘘声道。
赛瑞斯静坐在雷恩长老的小屋里,但是他可以听到长老们讨论的声音从其他房间里传过来,一个盛着汤的小碗握在他的手中。铁草汤,一种只有战士才喝的营养汤——那味道感觉就像是在喝洗碗水。
“得了吧!”莎娜长老说:“我们难道要去责怪他?去询问他为什么活了下来?莫不是在挑战的战场上当了逃兵?”
“他的确去挑战不死之王了!”胡波长老说“是我们亲自将他送到不死之王的面前!让他去挑战那强大不可战胜的王!”
赛瑞斯确实去了,就像他的父亲、祖父一样。几个世纪以来,他的家族已经陆续有十几个人被派送去挑战不死之王!这是一个被整个大陆人民所隐藏、庇护起来的家族。人们已经习惯于把这一家族的传统称之为牺牲,这是人民选择回击的唯一方式。
德雷姆斯矛的人民一直以来都生活在不死之王残暴的统治之下,倾尽所有家产作为供奉,换来的只是像威利克斯这种鼠辈的残忍对待,哪怕他仅仅只是个小小的税吏!
他们将这种牺牲视为一种反抗!他的家族每一代都会送出一个战士,战士一个又一个地就这样送到不死之王的殿前。
然而他们的意义,仅仅是为了证明,在这片大陆上,还有人没有完全被他征服。牺牲这个词并没有被赋予胜利的含义。人们从未期望赢得胜利,没有人预言到他会赢,甚至没人做出过这样的假设!仅仅牺牲就足够了,没有必要取得胜利!
“真是活见鬼了!”赛瑞斯低头看着手中的碗。根本没有人期待我去击败他,难道在人们眼中我只是一厢情愿的去送死?难道我那致命的一剑刺穿不死之王的胸膛只是因为走运?是我把那个暴君打得鲜血直流啊!
是的,他的确用那锋利的剑刺穿了不死之王的胸膛!
隔壁的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随后,细语声又开始在屋内蔓延。但这次声音却极其柔和细小,赛瑞斯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讲些什么。
我真的做到了!赛瑞斯心想,我确实杀死了不死之王,并且我现在还活着!从这一刻开始,赛瑞斯才刚刚感觉从恶梦中获得新生,他低着头,顺手把碗放到了一边。这也意味着,他再也不想喝这种垃圾一样的玩意了!
他站起身来,微笑着。他曾幻想着有朝一日真的可以杀死不死之王,事实上他对此没敢报有任何希望,但在睡梦中,他并没有阻止自己这美妙的幻想!
他曾想象那将是多么的令人欢欣鼓舞,又该用怎样的方式来庆祝。可奇怪的是,当他真正做到了,他并没有感觉到内心的热血沸腾,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作为一个牺牲者的使命一直主宰者着赛瑞斯的人生,为了这一场注定死去的战斗,他放弃了生命里的每一件事。但这一切已经都已经结束了。
现在,他将来的路又该怎么走?当然,这是在他背负上这份糟糕得不行的使命之后,他从来都没想过的问题!
他犹豫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木制封皮的小册子。这是他临走前母亲给他的,并且告诉他,要每晚都记录下自己在征战不死之王城堡里的所见所闻,他和他的母亲是镇子上少数几个能识字的人。背负使命之人必须得识字,赛瑞斯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也许仅仅是一项传统。不过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难的,从小他就擅长阅读和书写。
记事本上空空的,赛瑞斯从来没在上面写过任何东西!如今他发觉无视母亲的建议是多么的愚蠢。他在过去没有逼迫自己这么做,那时的他,正游走在死亡的边缘,一心只想为了他那倒在不死之王剑下的父亲报仇。没有人会永生不朽,这个世界并不会永远活在不死之王的统治之下!
赛瑞斯的母亲在本子上夹了一支木炭铅笔。他拿起笔来,翻到第一页。然后,用苍劲的笔触写下一行字:我讨厌喝铁草汤!
房门被推开了,赛瑞斯转身面对镇上的长老们。雷恩长老站在他们最前面,这是一个圆脸、秃顶,个头又矮的老头,身上穿着件随岁月褪色的红色长袍。
“赛瑞斯!”雷恩长老说:“我们想知道。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赛瑞斯想了一下。“我想去见下我的母亲!”他说:“我觉得一般中午这个时候,她都会在镇上,我该去她住的小屋里看看。她住的地方在主矿洞之外,露天的那个地方!”
“当然,当然!”雷恩长老说道:“在那之后呢?”
“我曾想过很多,尊敬的长老!”赛瑞斯边说着边把手里的小册子塞回口袋。“好吧,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什么?”
“我要去游个泳!”
雷恩长老吃惊的眨了下眼,其他长者也不例外。
“再然后…”赛瑞斯继续道:“我得去吃一个浆果派!你们信不信我从来都没尝过浆果派是什么味道?一直以来我的饮食都被严格限制,尤其是吃不到节日期间的各种浆派!这样的欢悦对一名战士来说是十分奢侈的!”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道:“人们都说浆果派是最好吃的口味!”
希望真的是这样,他想到。他可不希望自己为了一个并不好吃的东西羡慕嫉妒恨了别人好几年。
“赛瑞斯!”雷恩长老说着,向他靠近了一步,他的目光转向了这小屋的一角,那是赛瑞斯堆放装备的地方。他把斗篷当做包裹,把装备都包裹在里面,而在那堆盔甲旁的无尽之剑,散发着刺眼的光芒,与其他的盔甲格格不入。
“你真的做到了?你……这剑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你说啥?”赛瑞斯说道:“我保证不是!”战斗的画面还在赛瑞斯的脑海中闪现,那是剑与剑的碰撞。不死之王的话语依然回荡在耳边,对万物不屑一顾,居高临下的王者姿态。这是一场荣耀之间的对抗,在那长久的怨恨和理想后面,是两人用尽全力,夹带着敬重之意的对决。
“那其他几个呢?”雷恩长老问道:“众神殿的其他六位成员呢?你既然杀了他们的王,那你有没有跟他们几个正面交锋呢?”
“我在地牢里与几个俘虏决斗过!”赛瑞斯说:“我觉得他们的确是些狠角色,但并不是众神殿的成员,起码我认不出他们!”
雷恩长老瞟了一眼其他长者。他们开始踱来踱去,惴惴不安。
“怎么回事?”赛瑞斯疑惑的问。
“赛瑞斯!”雷恩长老说:“你不能留在这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他们会来抓你的,孩子!”雷恩长老说:“他们会为了它而抓你!”边说着又朝着无尽之剑的方向看了一眼“所有的不死族都贪图无尽之剑!”
站在雷恩身后的莎娜长老说:“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实!”
“他们必然异常的愤怒!”郝德长老说:“他们会因为你夺取了这把神器而加害于你!”
“我们不能让你留在镇上了!”雷恩长老说:“不论对你还是对我们来说,你都非走不可,赛瑞斯!”
“你们这是要驱逐我?”赛瑞斯愤怒道:“这真是活见鬼了!我救了你们,我救了你们所有人!”
“我们内心非常感激你!”雷恩长老说,而其他的长老好像并不太认同雷恩长老的话。
就在一周前,这些人还在为赛瑞斯的勇敢而举杯。在他临行之际,人们为他举行了盛大的典礼并布置丰盛的晚宴,并且不停地称赞他。
他们并不希望我赢,赛瑞斯心想,看看这些充满敌意的眼神。他们在害怕,他们讨论自由,渴望自由,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自由。
“你得快点启程了!”雷恩长老说到:“我们已经给领主威利克斯捎了一封信,恳请他回来!”
“他?”赛瑞斯质疑道:“你们还要继续伺候那个鼠辈!”
“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郝德长老说:“好好安抚受惊过度的威利克斯,让他重新回归领导地位。其他的领主就不会来搜索一个已经被统治了的村庄!”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赛瑞斯!”雷恩长老说。
“你们被奴役太久了!”赛瑞斯吐了口口水:“除了做奴隶,你们会点别的什么吗?你们这群蠢货!”他咆哮着,之后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多少个世纪以来,你们一次又一次地庆祝着送走我们!一次又一次地渴望着我们带来胜利和自由,现在你们得到了自由,却又要将它抛弃!同时,你们还要抛弃我!!!”
长者们在他的愤怒面前退缩了起来。他们看上去好像很怕他,胆战心惊的怕。赛瑞斯攥紧拳头,但他发现自己的怒气都蒸发掉了似的。他没办法对着这些人发火,他只能可怜他们。
“好吧!”他厉声到,走到角落拎起他的装备:“我会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