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谁动了我的地盘(1)

小学五六年级到初中，这一段时期是人生当中最五彩缤纷的时期，不仅身体变化迅速，就连心理上也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告别了曾经无忧无虑的童年，步入青春的黄金时代。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有些人觉得自己不太爱说话了，也不像以前一样积极发言了，不愿轻易将自己的内心表露出来；不再像孩童时代那样天真，毫无顾忌地向父母或师长敞开心扉；渴望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不喜欢被人打扰，情绪波动很大。与此同时有很多孩子开始用日记来记录自己的内心体验；开始寻求同伴的认同；热衷于上网……这说明我们在自我封闭的同时又是开放的，迫切希望与人沟通，希望能得到别人的理解。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去面对这些呢？

一、妈妈陪我“谈恋爱”

小天今年13岁了，在一所重点中学读初一，学校是每两周休息一次，并且要求所有学生周一到周五必须穿校服，所以每当周六日的时候，就会看到学生穿上自己的衣服，有些很随意，有些则是经过精心搭配的小天的穿着就属于经过精心搭配的那一种：浅蓝色上衣、牛仔长裤、白色板鞋，手腕上还戴着一块运动手表，这样的搭配更显他皮肤的白皙，在男孩子身上不常见的白皙；头发理成板寸，根根向上，倍显精神。

每一位新来的老师，基本上无意间就会注意到这个男孩子，因为他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当其他人还在为游戏的胜负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他却已经到了一种淡然的程度，微笑是淡然的，对老师的表扬也是淡然接受……直到有一天，心理老师让他回答完问题之后又提问了一个叫小莫的女孩子，当老师喊到“小莫”这个名字时，其他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了，甚至有些地方发出了笑声，那笑声仿佛在说“这下有热闹看了”。只见一个个子高高、面庞清秀两颊却已经通红的女孩儿站了起来，奇怪的是，这时其他同学的目光都投向了小天。小莫有些尴尬，但还是定了定神，流畅地回答了老师的问题。这些情况在老师的心里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直到有一天，所有的老师在一起开会，散会之后，小天的班主任叫住了心理老师说，有个家长想跟您约个时间聊聊。

“家长？什么家长？”虽然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已经开设很长时间了，但基本上是装点门面的，没有人重视也没有人相信，评示范院校或者先进学校的时候，这是一项硬指标，没有就不行；但实际上，心理老师除了学校的心理课之外，就是跟着教务干各种杂活。什么学校开会得有人去拍照，心理老师上；联欢会没有主持人，心理老师上；运动会上裁判不够，心理老师上……心理老师基本上都是十项全能，不说样样精通，也得样样涉猎。偶尔会有几个孩子怀着好奇之心来到咨询室，更多的时候都是学习问题，看来应试教育会影响心理工作一点都不假，倒不是因为应试教育孩子压力大需要纾解，而是每个孩子基本都是来请教学习方法的，把心理咨询活生生地给改成了学习方法教育。基于以上的情况，听说有家长要来找自己谈谈，说实话，心理老师有点受宠若惊。

“是呀，就是我们班的那个孩子，白白净净的那个……”班主任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想你应该已经认识他了吧？即使不知道名字，大概也已经注意到有这么个孩子。”

“哦，你说的是小天？”心理老师猜测道。

“嗯，就是他的妈妈。”

“您知道她来主要是想谈什么吗？”心理老师想多了解点情况，好做准备。

“你见了就知道了，我还得赶紧回去给他们开会，再见。”班主任急匆匆地走了，剩心理老师一人猜着这个没有谜面的谜语。

初夏的天空晴朗明媚，阳光穿过树叶，流了一地斑驳树影，连空气中飘浮的微粒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心理老师提前来到咨询室，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茉莉花香，看着那白白的茉莉花瓣，拿起水壶浇了点水；然后又修剪了一下因为夏天的到来而长得过分茂盛的文竹，边弄着，边思忖着小天的妈妈到底是为什么而来，很自然地就想起了那天上课的情形……

“咚咚”，传来了敲门声，不急不慢，虽然没见到，但也能感受到敲门人的彬彬有礼和气定神闲。

“请进！”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应声进来，穿着得体、举止优雅，眉目间却有淡淡愁容。

“老师，您好，我是小天的妈妈……”心理老师还没开口，来访者就有些着急地自报家门了。心理老师心里有些犯嘀咕，看着这么从容的一个人，怎么一说到孩子的事儿这么心急，看来她就是中国家长的一个缩影了：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孩子身上，全身心的关注和无微不至的关怀，对于孩子、家长和教育来说都是喜忧参半的事儿。喜就喜在教育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当然也不得不因此面临巨大的压力；孩子成为了压力的直接承受者，日渐沉重的书包、漫天飞舞的培训班宣传单大概就是压力的具体表现吧，家长成了最脆弱的人，孩子的一点波动就能引起他们的极大关注，简直比蝴蝶效应［1］还厉害。

各自坐定，妈妈又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前一段时间，小天的班主任老师找我谈话，问我小天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我说，就是孩子最近长得快，而且有些注重自己形象了，衣服总是经过精心搭配，还喜欢照镜子了，头发本来挺短的，可是每天都要洗干净梳得整整齐齐才肯出门……他们班主任说，这就对了，他谈恋爱了……”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一听就蒙了，心想，他才13岁，知道什么是爱吗，就开始谈恋爱，处理不好，影响了学习怎么办，互相耽误了怎么办……”

还是害怕影响学习，看来学习是青少年的第一要务，这个观念一百年都不会动摇的，心理老师边想边问道：“那你今天来，是希望我能做点什么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希望老师给些建议。”

“那你有没有就这个问题教育他，或者说制止他？”老师问。

“还没有，我不知道怎么样处理更好，怕适得其反，所以来找您了。”

老师：“你做得很好，没有像大多数家长一样，在知道这样的消息之后就横加干涉，您知道，他们这个年龄基本上已经进入青春期了，身体、心理都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很多学生都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如果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横加干涉，肯定会引起他的反感……”

“可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放任下去，最后还是害了他呀！”妈妈有些着急，打断了心理老师。

“你害怕他谈恋爱有坏的结果，可是，你能确定他就是在谈恋爱吗？也许，他们只是互相有好感，并且关系比其他同学亲近一些呢？”

“互相有好感？”妈妈有些惊讶。

“对呀，青春期之前，孩子的性别观念是不太明显的，他们不觉得男女之间有什么区别，进入青春期之后他们才对这个问题变得敏感，有些孩子只是和异性朋友关系密切一些，就被很多老师家长贴上了早恋的标签，最后在众人的反对和指责中，倒真的成了事实。并且，家长越反对，他们的关系倒越好了。”

“你是说，这个时候对异性有好感，是正常的？”妈妈还是将信将疑。

“是，很正常，关键还是在于怎么引导。他们只是突然发现了男女之间是有差别的，但又不明白这些差别到底是什么，因此和异性交往能了解这些差别呀，在交往中才能更了解自己，也更了解异性，他们只是在学习而已……可是很多家长对于异性交往比孩子还敏感，平时在家里对这些话题也是讳莫如深，就更给异性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很多家长看到孩子跟异性关系稍微近一些就给他们贴上早恋的标签，反倒让他们真以为自己在恋爱呢……”

“哦……”妈妈略微地回应了一下，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

回到家中，小天正在写作业，不一会儿，小天写完了，边拿起篮球边往外走：“妈，我去找同学打球了！”“好，早点回来，晚上给你做好吃的。”母子会心一笑，小天出去了，妈妈却还保持刚才的姿态，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儿子对女孩儿有好感是正常的，但隐隐的还是担心，该怎样去引导儿子，怎样既能使他明白父母的苦心又不至于反感。看来，父母真的不好当，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

还没从思考中缓过神儿来，门开了，小天跑了进来。“忘了拿护具了。”看到妈妈还坐在那里，不禁好奇：“妈，你怎么还没去做饭呢？”“哦，没事儿，这就去！小天，你最近长得很快，有没有腿疼，要不给你买点钙片吧！”“不用。”说着小天来到妈妈的跟前，“我才没那么脆弱呢！”妈妈打量着小天，瘦瘦高高的身体却并不让人感觉单薄，也许是平常喜爱运动的缘故吧。“儿子，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儿？”妈妈在心里盘算过千万遍的问题，没想到竟这么简单而直接地问出口了。“妈，你说什么呢！”小天有些不乐意了。“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觉得你们现在这个年纪关注女生很正常。”妈妈解释道，“何况我儿子这么帅气，有女孩儿喜欢说明她们鉴赏水平高嘛！”妈妈半开玩笑地说。

“妈，你真这么觉得？”小天狡黠地问。

“当然了，我记得我们上中学那会儿，就有男孩子给女孩子递纸条，但是被老师和家长无情地镇压了！”妈妈心里打着小鼓，可还是想用曾经的经验来让儿子说出更多的情况。

“嘿嘿。”小天只是笑，不接妈妈的话。

“不过，现在想想，有好感虽然是挺正常的，但那时候毕竟年纪太小，懂得太少，也许就因为哪个男生长得帅气，球打得好；哪个女孩儿生得漂亮，歌唱得好，就有好感了，自己还觉得是爱呢！”

“难道不是吗？”小天有些疑惑。

“更多的只是好感吧！”说完这一句妈妈舒了口气，总算有机会给孩子说说了，而且这个时候说，孩子肯定不会反感的。这不就是孔夫子所说的“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吗。

“你觉得自己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嗯？”妈妈突然之间转换话题，让小天觉得有些难以理解。“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在大学校园吧，或者，刚刚开始工作？”

“那你的身边会有些什么人，你知道吗？”妈妈有些穷追不舍。

“当然不知道了，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未卜先知啊。”

“你连自己的未来都不清楚，连自己的方向都没有把握呢，如果恋爱了，那你们两个会怎么样？”

“不知道……”小天声音很小，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不过跟女孩儿适度交流是很有必要的，这样你才能更加了解男女的区别，也才能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呀！”妈妈说着，拍了拍小天的肩膀。然后，妈妈转身进了厨房，心中有点喜悦，孩子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了，看来不能操之过急，得循循善诱啊！

小天早就把打球的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一直到吃晚饭都有点心不在焉，一方面似乎这些事儿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他应该想得长远些，也应该做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另一方面，虽然平时与妈妈的关系一直不错，但是，在这样的问题上，没想到妈妈能这么开明，甚至主动与他讨论，并且还能接受这种好感的存在。这些都让他下定决心把内心深处的秘密告诉妈妈，这个秘密困扰了他好久，他也为此忐忑不安。

吃过晚饭，妈妈像往常一样收拾碗筷。“妈，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看到孩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妈妈心里有了些眉目，放下碗筷：“什么事儿呀？”

“你说对女孩儿有好感是很正常的，是吧？”小天试探性地问。

“是呀。”妈妈和蔼地笑着答道，“到了这个年纪了嘛。”

“嗯……我对我们班的一个女孩儿挺有好感的……”小天还是有些犹豫，说着低下了头，好像有点害羞，又像是觉得自己犯了错误。

“看来我的儿子已经是大小伙子了，都有喜欢的女生了，那你表白了？”妈妈想了解儿子的“恋情”到底进行到了什么程度，再想应对的策略。

“没有，不过她应该也对我有好感吧……我总觉得她愿意跟我讨论问题，她英语好，我向她请教的时候她总是很有耐心；当然，她也经常向我请教数学问题……”小天喃喃地说。

“看来你们关系的确不错，还能互相帮助，促进学习。”妈妈希望能引导儿子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不仅是学习上，我平时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也愿意找她说说话，好像她特别能理解我，特别懂我……”

“儿子，看来你们是特别要好的朋友，应该好好维持这段友谊呀！”

“可是……”小天有些吞吞吐吐。

“怎么，遇到麻烦了？”

小天点点头：“其他同学应该是看我们关系比较亲密吧，平常总是起哄，弄得我们都挺不好意思的。本来我们也只是关系比较好而已，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这样，有一次上课的时候，老师让我回答问题……”

小天把那天上课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妈妈，这事儿已经憋在他心里好多天了，其实早就想找人说说，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正好，说完之后人就轻松了好多，好像卡在嗓子里的鱼骨头被取出来了似的痛快。

“儿子，妈妈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们这个年纪，大家好奇心都很重的，爱开玩笑……”

“可是，他们开得有点过了，弄得我很不自在，而且这也影响到了小莫……”没等妈妈说完，小天就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苦恼。

“看来我的儿子已经是一个懂得担当的男子汉了，都知道体谅他人的处境了，而且知道保护女孩子。”妈妈赞扬道，小天有点兴奋，因为这几乎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赞扬；又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没有妈妈说的那么好，而且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