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钦自从进了校队以后就有点忙的不可开交。
作为高一新生里唯一一个跻身校队的人,进了校队以后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天真。
高年级的学长篮球不知道比他好多少倍,无论从身体素质还是运球技巧,他被秒的渣都不剩。每次上场总有种无力感。
一开始自信心满满,现在他有意无意总有点自卑感。他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人外人天外天。
为此他不惜每天早早来到体育场锻炼,晚上要到很晚才回去。
柯景程他们都在忙期末考试的事,连林可可那个傻丫头也紧张起来。
也好,他可以静心锻炼。
他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也不是上学那块料,但是从小体育方面无师自通,而现在引以为豪的优点也变得那么不起眼。
他有点懊恼。
体育场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还好,不用忍受冬天的冷风,这么一想,蒋钦又有点满足。
他每次累的时候,就坐在观众席看着底下空荡荡的场地,他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在底下叱咤风云,让观众席上的人为他欢呼喝彩,掌声皆因他响起。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
每天回家,拖着酸痛的身躯,但他感觉无比轻松和满足。
他的身体素质在一点一点提高,运球技巧一点一点往好的方向发展,校队的学长们有时也会吃惊于他的进步,连教练也说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得到了应有的肯定,心里说不出来的快乐。似乎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着。
直到遇见了桑梓。
其实后来想起,桑梓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许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但是他真的认真的喜欢过桑梓,不是因为年少的倔强和不服输,是真的,喜欢她。
可能他之于桑梓来说是个过客,可桑梓之于他来说却是青春的开始。
那天他一个人在体育场练习运球,每天这个时候,人都走光,只剩下他一个人在两个篮筐之间奔跑,他累,也享受着。不时的有球鞋和木地板摩擦的声音,他挥汗淋漓。
空荡荡的观众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个人。
体育场灯光很亮,桑梓扣着大大的墨镜显得有点不入格。她就安静的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蒋钦来回奔跑。
眼前的身影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渐渐重叠,回忆突然拉扯,猝不及防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蒋钦注意到桑梓的时候,桑梓还是看着他。
虽然桑梓戴着墨镜,他看不清楚,但他知道桑梓一定是在看他。
因为……体育馆就他一个人。
他放下球,打量了一下桑梓,然后走到桑梓旁边坐了下去。
桑梓的梳着蜈蚣辫,头发全部扎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穿着一个有点宽松的棉衣和紧身牛仔裤,整个身子都蜷缩着,像个小小的仓鼠。
蒋钦觉得有点滑稽,哪有人冬天戴墨镜的?
不会是瞎子吧?想到这里,他心里咯噔一下。
“你看我干什么?”身边的人转向他,语气中已经有点恼怒。
“我……”蒋钦一滞,说不出话来。
不是瞎子啊,那就好。
桑梓一把摘下眼镜,刚才哭过的眼睛还有些泛红,见蒋钦不说话,她眉毛一拧;“你看我干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啊!”
“眼睛在我身上长着你管我看不看你!”
蒋钦被逗笑了,这姑娘是不是傻呀:“眼睛也在我身上长着,你管我看不看你啊。”
桑梓被蒋钦的话堵住,一时对不上,气冲冲的起身就走。
“喂喂,你的墨镜啊……”蒋钦看到桑梓的墨镜还在观众席上放着,立刻起来朝桑梓喊道。
桑梓只当没听到,自顾往出走。
真烦。想清静也清净不了。在学校烦着,现在寒假回家想静一下,也被烦着。
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讨厌吗?
见桑梓不答话,蒋钦急急追上去,手里扬着墨镜:“你的墨镜还在这呢。”
桑梓烦不胜烦:“不要了!”
蒋钦索性停脚步,脱口而出:“你这人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你等我一下我就给你拿过来了,又不费你什么事。”
桑梓突然不动了。
蒋钦看见桑梓不动了,又拿着墨镜往过走。
却见桑梓突然转身,眼睛红红的看着他:“我等的又何止是一下?”
蒋钦一下子愣住了。等反应过来连忙手忙脚乱的安慰桑梓:“喂喂,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现在不是给你拿过来了,你别哭呀。”
蒋钦看不得女孩子哭,尤其看不得漂亮女孩子哭。桑梓越哭越厉害,他一时间也哄不好,只能干着急。
后来桑梓终于缓过来一点儿了,她和蒋钦坐在空荡荡的体育馆,抽抽搭搭中,蒋钦知道她的名字。
谢病始告归,依依入桑梓。不合时宜的,蒋钦想起了这句诗。
桑梓已经上大学了,在离这不远的A市,他们学校放假早一点,所以桑梓已经回家来了,一中是桑梓的母校,桑梓说,以前经常在这里坐着,现在回来了,就来看看。
其实大多数时候蒋钦也听不清桑梓在说什么,因为她啜泣着说话说不清楚,只能零星听懂几句。那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世界,他插不上话,只能静静听着。
他侧过头看桑梓,灯光打在桑梓脸上衬得桑梓皮肤好白好白,睫毛好长好长,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桑梓不快乐。
蒋钦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桑梓不同于他身边的女孩子,她不像林可可那样张扬的孩子气,也不像程诗那样傻傻的,如果非要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桑梓,蒋钦只能想到特立独行四个字,可能是因为桑梓比他周围的人都大,他很喜欢她身上那种淡淡的感觉。
桑梓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膝盖静静坐着。
蒋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冒冒失失的问了一句:“你明天还来吗?我每天都在这里一个人练习。”问完蒋钦就后悔了,他自己太冲动了。
良久也没有人说话,静悄悄地。
他刚想说走吧,却见桑梓点点头,唔了一声。接着,桑梓说:“我每天都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蒋钦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桑梓站起来拍拍屁股,说,走吧。
桑梓家离蒋钦家隔了一条街,也不是很远,送桑梓回家的路上,蒋钦绞尽脑汁的想了很多笑话给桑梓讲,有时候桑梓也会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让蒋钦挺有满足感的。
到桑梓家门口时,桑梓突然抬起头说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蒋钦摆摆手,没关系。
回家的路上蒋钦有些得意,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也送过林可可回家,但是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