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感悟绿色山水(1)

周宁地理环境得天独厚。境内千山奇绝，群峰竞秀。全县平均海拔800米，冬无严寒，夏无酷暑，享有“天然空调城”之美誉；生态环境良好，森林覆盖率为72%，素有“天然氧吧”之称。周宁自然景观秀丽多姿。有雄伟壮阔的九龙漈，人鱼谐趣的鲤鱼溪，倾珠泻玉的滴水岩，深邃幽奇的蝙蝠洞，壁立峭峻的大峡谷，碧波万顷的芹山湖，鹃花烂漫的仙风山，峰奇石怪的官山……走进周宁山水，让你宠辱偕忘，神游忘返。

周宁抒怀

黄亚洲

禾溪金鲤鱼

一条硕大的金鲤鱼走在水里。一条硕大的青鲤鱼走在水里。

两条沉思默想的大鱼，肩并肩走在水里。

同一朵水花，被一条金色的尾巴悄悄打过来，又被一条青色的尾巴悄悄打回去。

古村的中间，流过这条水晶般的禾溪。村民得意地告诉我，这溪里，至少有300条金鲤鱼；村长严肃地告诉我，这溪里，至少有400条金鲤鱼。

而现在，我看见，两条如此漂亮的大鱼，肩并肩，走在水里。

一段爱情走在水里。一段传说走在水里。一桩很优美的开头、结尾和中间的高潮走在水里。

一个很动听很隐秘的故事，被一条金色的尾巴打过来，又被一条青色的尾巴打回去。

古村人祖祖辈辈不捉鱼不吃鱼，他们只观赏鱼，心疼鱼，他们在洗菜的时候顺便把饭粒投在水里。他们世世代代与金色和青色荡漾在一起。

鱼是有神灵的，鱼从很远的山里衔来了水，鱼把一条水晶般的山溪推进古村里。

鱼是会说故事的，鱼把世世代代的传说，推来又推去。

鱼，其实就是村民自己。

此时，村长的声音突然显出了忧郁，他说起一个被枪毙的年轻士兵。那天，一个清晨，连长忽然发现一位士兵旁边搁着一条金色的死鱼，于是连长立即扣动扳机，毫不犹豫。那是20世纪40年代的某一天，连长低下头，吹着枪口上的青烟，脸上全是泪滴。

水晶般的禾溪一直都记得那一场辛酸的葬礼：一条硕大的金色鲤鱼与一个年轻的士兵合葬在一起。清晨的土坑边，围着整整一个连的沉默的官兵，也围着整整一个村落的流泪的姐妹兄弟。

一首凄婉的歌曲，被一条金色的尾巴轻轻打过来，又被一条青色的尾巴轻轻打回去。

走过古村的是禾溪。走过溪水的是鲤鱼。陪伴鲤鱼的一直是金色的人心，而孕育人心的，一直是闽东北的青色的天和青色的地。

九龙的呐喊

我看见每一棵赤杉与红松都透出了激动，它们的骨骼在发出声音；我看见柯树的绿叶，都开始伸向阳光并且燃烧；甚至栈道旁一株小小的绿草，都在把草尖伸向天空———因为九龙在呐喊！

至于石头，它们直接丢弃了沉默；它们掸开了身上全部的青苔和石衣，挤在第一排倾听；它们甚至走上了讲台，直接参与发言———因为九龙在呐喊！

不是一条龙在娓娓叙说，是九条龙在拼尽全力地呐喊！

我必须指出，它们的呐喊，拥有特别巨大的空间。第一条龙在发出声音的时候，就把自己的音域一下子定在了46.7米的高度；而第三条龙甚至靠着一条石头鳄鱼的帮助，将自己惊天动地的声腔，分成了豪迈的左右两部。

同样，我也必须指出，它们的呐喊，具有严密的逻辑的力量。它们的诉求，分成了雄辩的九个章节，它们一步接着一步地高声论证自己的愤怒和立场。它们强大的呼喊，激起了全山的应和，我看见所有的苦楝树转忧为喜，马尾松全体挥动荧光棒，风在每一条峡谷收集鼓掌的声音。

九条大龙的持续不断的愤懑和呐喊，不能不使我深感震撼。爆发是必然的，天空的浮云和中国的多难的土地积蓄了太多的力量；咆哮是可以理解的，属于龙的壮阔的前程和美丽的梦想不能长久地找不到决口！

不是一条龙在呐喊，是全部的九条龙在奔腾，在咆哮，在挣扎，在愤怒，在抗议，它们选择中国华东的讲台猛烈地发言；在这样的时刻，请允许我，悄悄坐在前排，闭起眼睛，沐浴着全身的水汽和这愤怒的粉末；请允许我与石头旁边的一株狗尾巴草在一起，与草叶上的一只甲虫在一起，为中国的已经苏醒的巨龙做默默的祈祷，祝愿它们这一回的努力，能够造成真正的山呼海啸，以让山脉移动，让大海破碎，让高原抬升，让天空倾斜；尽管我的耳朵旁边，现在，不可遏阻的声音，已经震耳欲聋。

鱼塚

如果一条鲤鱼不幸仙逝，你会不会表示由衷的悲痛，并且用双手托起它，一头一尾，小心翼翼，走向黄昏后的浦源村东；村东头，夕阳下，那一个小小的鱼塚？

你会不会把一条仙逝的鱼，轻轻置入墓碑之后坟茔之上的那个小孔，请夕阳最后的手指安抚它无力的眼神，再邀来一阵又一阵吹响洞箫的清风？

如果浦源的村民告诉你，他们与溪里的鲤鱼已经800年来休戚与共；如果你在这个村庄世世代代的乡规民约里，发现所有的鲤鱼都已经成龙；你会不会突然之间，感受到一种微微的震撼，会不会在你灵魂的深潭里，有小小的波起云涌？

哦，这些金黄色的、丹红色的、黛青色的、荷绿色的迷人的精灵！哦，这些善良的、聪慧的、懂得人心的姐妹与弟兄！

为了澄清人类赖以繁衍的生命之溪，它们从宋代就开始了这一份自告奋勇；为了这份不起眼的，但是意义重大的日常工作，它们甚至放弃了“跳龙门”的命里注定的机会与光荣！

现在，村庄暗了下来，暮色四浓，炊烟飘动；面对鲤鱼这个温存的词汇，你脑海里还会不会想着一个字：煎？ 想着一个字：蒸？想着一个字：炸？ 想着一个字：烘？

浦源村的慈祥的老者，此刻，请允许我走近你，让我倾听你的“鱼祭文”的深情的吟诵，让我这个外来的旅者，在天下最奇特的葬礼上，保持一种崇高的脸容；让我日后在思索“人类命运”这个无法捉摸的命题的时候，时时记得；在中国，在福建，在闽东北，在周宁县浦源村的村东，夕阳下，清风里，这一个小小的鱼塚！

我的话，会在周宁开花

有一句话，我想留给这座滨海小城，留在880米的海拔；姑娘，栽培它吧，我这句话，会开花。

请栽培它吧，雨天，请裁三缕阳光给它！天晴，请喂半盅雨露给它；姑娘，真的，我留下的这句话，它会开花！

我这句话的质朴的颜色，来自禾溪古村的三千黑瓦；我这句话的甜甜的甘味，取自芹山湖的纯洁的水花。

姑娘，你一定能听见这句话中有瀑布般的激动，让我告诉你，这种激动源于“九龙漈”的神话；姑娘，你一定能感受到这句话里蕴含有牢不可破的跨度，让我告诉你，这种跨度，源自三仙廊桥的质朴和旷达。

我在遍山的赤松和翠竹间，像快活的黄莺一样迷路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这句话；我在鲤鱼溪与鱼群们玩耍嬉闹的时候，我就完成了这句话的最美丽的尾巴。

这句话简短，只有三个字，却有主语、谓语、宾语的最完美的表达；这句话寻常，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却是天下情人百听不厌的佳话。

请栽培它吧，姑娘！雨天，请裁三缕阳光给它！天晴，请喂半盅雨露给它；姑娘，我将离开这里很远，但是，请相信我，我留下的这句最简短的话，它会在明年三月，猛烈开花！

周宁石

陈浩志

五月，在周宁。雨，时骤时歇。

千米高山上的周宁正是行走雨的季节。于是，云重得就在你的头上，水涨得就在你的脚边，张开手向空中抓一把居然滴着水，深深吸口气肺腑也会流淌着一条河。

五月的周宁，不要说树木，不要说花草，也不要说姑娘润泽的眼睛，就连那最冥顽的石头也流动着生命的活泼。

一

九龙漈的石头是坦荡的。它毫无隐私地展示自己，张挂在天穹下的是铮铮铁骨。宽80米、高50米，问天地间谁能有我的宽阔和高大？水来了，水说我可以让你更宽阔更高大。一阵雷鸣般的喧叫，水毅然跃起，从80米高处澎湃跳下。

石头说这是我的胸脯这是我的手臂，水说这是我的依恋这是我的激情。雄性的石头雌性的水，在龙溪千米的水道衍织着千古的传说。传说东海龙王的九个女儿偷偷跑到周宁这个地方游山玩水，她们恋上这大山里的巉岩峥石，嬉戏追逐，翻腾出九个龙潭九道瀑布。于是后人就把这条溪叫龙溪，瀑布叫九龙漈。

我遥看九龙漈瀑布，它像一匹白练悬挂着，山是它的支架，绿是它的背景。我走近九龙漈瀑布，水在恣情戏耍，有的柱状拱起，如龙腾跃，又跌宕而下，飞沫喷天，气势磅礴；有的似发披散，如柳扶风，变幻无常，袅娜多姿。正遇云罅吐夕阳，霓光在水雾间行走……

轰鸣、激流、霓彩，我却看到了九龙漈展示在天地间的铮铮铁骨浩浩气派。

二

石门山的石头是高傲的。它兀立在千米的山头上，仰着头俯视绵绵的峰峦，据守着山脚古老的村庄。村庄是古老的，百年的板壁斑驳出条条线痕，青石的门框也苍老得苔痕点点。村庄是悠闲的，门框两侧残缺的石雕香炉那袅袅的青烟在传递着从古至今人类对天地的虔诚，老人在打牌，女人背着孩子走在长长的小巷里。

石门山的石头是高傲的。在五月的白天里推向两侧的石门绵亘数百米，嶙峋威严，岿然不动，像披挂盔甲的将领伫立在村口的大山之巅。谁也别想贸然闯入，还有那密匝匝的毛竹犹如无数士兵，早已把那开启的大门守卫得水泄不通。一个小和尚坐在石门上，一动不动，也许早已睡着了，他不必担心外人擅自闯入，也无须拜佛念经，只待暮鼓响起时按下机关，关闭大门。

石门山的石头是高傲的。它不屑多情的流水与自己相缠，只迎着天，只踏着地。但是水并没有忘记石头，云在头上飘，雾在身边绕，云雾养育的一株株松树在石门上撑起把把苍翠的华盖。

三

官山的石头是大气的。大气者不拘一格，大气者不卑不亢。

在龙亭溪峡谷的湍流险滩守望千年的官山石，注定了它永远是战士的形象，披盔戴甲，铮铮铁骨，刚强不阿。挺立起来，像剑、像塔，直逼长空；即便是匍匐着，也如冲锋的勇士，如开弓的箭，气势凛然。立住就一辈子坚守，把根深深扎进土地。洪峰来了，宁愿残臂断腰，也不愿像溪卵石一样随波逐流，随遇而安。官山石坚守着，却不孤傲自赏。如果你是一粒种子，掉落在它皮肤的皱褶里，官山石便会聚住土和水，让你在他刚强的身躯上长成一棵树，开出一丛花。五月雨的季节，我看到起伏的官山石托起一丛丛灌木一朵朵杜鹃花，像一架架盆景展示在天地间；我也看到龙亭溪的水潺潺地流，绕着巍峨的官山石低吟浅唱，戏耍出几个漩涡几圈涟漪，五月季节的官山石是多情的，慈祥的。一个姑娘问，如果洪流来了呢？我说，那官山石就会挺起战士的脊梁，把洪峰击得粉碎。

官山石守望的还有这条溪道上的娃娃鱼。娃娃鱼属国家二类保护动物，因其叫声酷似孩儿啼而得名。娃娃鱼是地球上最古老的两栖动物之一，被称为“会游动的活化石”，它生长在水质清澈、含沙量少、水流湍急的高海拔溪涧里。据有关资料，随着生态环境的恶化，全国娃娃鱼存量越来越少，已经成了珍稀物种。

我走近披甲戴盔的官山石，把耳朵贴近它的脚跟，随着蜿蜒的龙亭溪，渴望听到遥远的娃娃鱼叫声……

四

滴水岩的石头是磅礴的。这尊花岗岩石，方圆数千米，浑然一体，巍峨挺拔，气势宏伟。峭壁处，高百仞，如削如劈，如屏如障。人立于峭壁下，犹临深渊，似陷浪底，头不敢仰，气不敢出，步不敢移。

但是当泉水爬过岩顶，就像男人感受女人，女人感受阳光，冷峻的石头便有了温度和色彩。滴水岩的泉流悬空飘洒而下，如珠如帘，随风飘移，雾气氤氲。岩中有一天然洞窟，北宋时便在洞中建寺，供奉多尊菩萨。立于寺前护栏，珠帘风动，涧水流声，山峦披翠，野花争红，身后是烛光摇曳，神香袅袅，真如置身于仙家之境。

据说滴水岩洞中真有仙人出没。传说从前滴水岩一带遍长席草，供邻近村人采割来编织草席出售养家。一日，有老翁到岩顶割草，失足坠落，忽有仙人托其至洞中得以生还，因此此岩又称“显圣岩”。清嘉庆年间国史馆总纂魏敬中有《游显圣岩》诗：“隐现楼台缥缈岑，滴珠帘下洞门深。天开石壁群灵会，路转溪桥独客寻。……”魏总纂是周宁人，不知其是否寻得仙人。

在这五月季节的滴水岩，我是没有遇到仙人，但我突然想起一句话：自然界的一切是为人类而设计的，因此不管兽禽虫鱼还是山水土木，都是有魂灵的。由此想开，尊重自然，便是善待生命，善待人类自己。

五

蝙蝠洞的石头是相聚的。也许曾经有过一次地壳运动，让这许多相识或不相识的石头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个似洞非洞的洞穴。这些洞穴是由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头以各个不同的姿态相架相错而成，左转右旋，相连相通。亮处可见天空；暗处如在覆锅之下，其石壁挂伏无数蝙蝠，手电光亮时数十百只倏地飞旋，令人惊怵。人行其间有时匍匐爬行，有时借梯登临，有时行走自如，有时贴壁寸移。洞中有水，不知源于何处，浅处清澈见底，深处凝碧成潭，水流直通洞外，竹筏横斜，供人出洞乘坐。

群石相聚而成的洞穴，不会有风景，只有异趣。寻趣者自然会在其间找到如桌、如梳妆台、如床、如球等模样的石头，于是，根据导游的指点寻找一个仙女抛绣球的传说。我很惊诧在这晦暗潮湿蛰居着蝙蝠的窟穴中，居然能编织出一个这么美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