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穆帝还在犹豫,若纱又娇柔的叫了一声“陛下——”婉转悦耳的声线,听的麦娘浑身一凛。从未见过若纱撒娇的样子,也不知她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总有那么一点儿——不适应。
麦娘想事的一瞬间,被拉着的手上忽然被人紧了紧,是穆帝拉着她出了大殿,却是往鹿台的方向去了。
有一名宫侍匆匆从后面追上来,穆帝身边的管事拦不住,只听那人问了一句:“陛下,那些待选的美人……”
“朕改日再看。”穆帝不等那人说完,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引得身后众人一阵哗然。
鹿台是整个行宫最高的地方,从这里可以看见远远的山峦,连绵起伏。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人架好了琴,摆好了案几。麦娘上前在琴前坐下细看,正是她带进宫的那架。想不到那些宫人们的速度还真是快,这么点功夫就把她的东西搬来了。可又一想,她们新晋的美人们住在西边,是在行宫的外围,若要从那里过来可比从刚才的大殿过来远多了。
莫不是,这是若妃早就派人准备好的?
来不及多想,麦娘见穆帝已经在案前坐定,便戴好玳瑁义甲,拨动琴弦,琴曲由指下如泉水般流淌而出。这是弹熟了的曲子,麦娘从第一次拨弦开始,就似乎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一曲终了,她又在琴前呆坐片刻,这才回想起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忙站起来向穆帝行礼致意。
穆帝像是也陷入的回忆之中,倒也并未苛责她的失礼,淡淡的点头道:“几年不见,丫头的琴艺倒是有所长进。果然是换了地方,换了心境才能觅得知音啊。”
高山流水……麦娘猛然记起在瞿王府时,有一天晚上也是弹了这个曲子。她在窗前反反复复的弹,那里离花园尽,若是站在花园走道上必是能听清楚的。难道就是那日,瞿王爷听了她的琴后便决定了要她送进宫来。至于后面那些事,不过是把戏做足而已……
心内一阵凉,原来她,沈清晏、瞿府的两位少爷,还有若纱,都被瞿王爷牢牢的操控在自己手里,他早就把他们这些人的心思摸透了,所以每一步都是按着他设定好的轨迹前行。
“丫头,这么久不会只练了一个曲子吧。还有什么会的,都弹来听听……”穆帝微眯着眼,指节在案上轻轻打着节拍,听麦娘将平日之所学一曲接着一曲弹奏。至最后一曲终了,天色已经开始暗了。
老管事冲麦娘使了一个眼色,麦娘便起身垂手侍立。
“丫头,怎么不弹了。”穆帝睁开眼来看着她,麦娘觉得这眼神不像他看若纱的那种,隐含了几丝****,而似乎是包涵了一些其他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陛下,天晚了。”麦娘答。
“晚了……不知不觉竟是听了半天的琴。罢了,回宫,让若妃过来伴驾吧。”穆帝似乎也回过神了,“把这琴也带上,晚上再听。”
既叫了若纱,干嘛还要把她也叫去,麦娘心里不仅犯起了嘀咕,原以为这是要放她回去了呢。
穆帝身边的老管事立即就从麦娘的神色间读到了什么,靠过来在她耳旁小声解释:“美人刚来有所不知,陛下用膳时常请若妃娘娘过来伴驾的,即使晚上翻了别的娘娘的牌子也是如此。”
原来他是想到那层意思上了……麦娘顿时觉得耳根发烫,她才没那个意思要陪这老家伙过夜呢!
待一行人回到穆帝寝宫,若纱果然已经妆扮一新等在那里了。穆帝听了一下午琴,早已经饿了,进门便叫传饭,早已等候多时的宫人们捧着饭盒等物鱼贯而入。
这次不用麦娘动手服侍了,她只要站在下首给若纱递递东西就好。先是巾帕,接着是酒壶,下面的几十道菜品自有宫人们摆放。麦娘将酒壶送到若纱手里时,只见她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往里头丢了什么东西,白色的粉末在酒水里一晃便找不着了。
她这是在酒里——下毒!
若纱先替穆帝斟了一杯酒,接着又把自己面前的杯子也斟满了,酒壶递回来时她在麦娘手上轻轻捏了一把。麦娘会意,将酒杯放回边上一个宫女手上的托盘里,继续在旁侍立。
“丫头站着做什么?”穆帝斜眼看见她,便指了一个下首的位置,“来人,赐坐!”
一起吃,难道要陪他喝毒酒吗?麦娘不禁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若纱。
“陛下,清歌那丫头在人前向来拘谨的很,您这会子让她一起用膳,一会儿她准是饿着肚子回去的。陛下既喜欢她弹琴,不如就让她给我们弹琴助兴,一会儿臣妾再让人做些她喜欢的单给她送去。”
“也好。”穆帝点头应允,麦娘求之不得,赶忙离了席到琴边坐下。
这次的琴麦娘弹的心不在焉,那边听的也一样心不在焉。许是为了消除穆帝的戒心,若纱竟与他同饮那壶中之酒,看情形这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
若纱她为了报仇,竟与穆帝一起服毒,准备他日与他同归于尽。
麦娘突然想起白天在鹿台弹琴时,见穆帝在案上击节,他的指甲是暗淡的灰黑色。现在再看若纱那红的刺眼的指甲,原来她是为了掩饰慢性毒药在自己身上逐渐显现出来的症状,才用这样艳丽的颜色来遮盖。
心里有一些抽痛……若纱她大概是自愿来报仇的吧,穆帝欠了他们沈家数条性命,更害的她们姐妹两个沦落风尘,她就算如现在这般拿命来复仇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麦娘呢?
上面这个是杀了她的生母不错,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到底是真的因为顾皇后背叛了他产下私生之女,还是因为穆帝残暴,喜怒无常,或者是因为小人挑拨……没有人能说得清。麦娘觉得自己确实恨上首坐着的那个人,但并不是因为他灭了顾氏一族,而且因为他的荒淫无度,致使天下即将陷入乱世。若是太平盛世,又怎会有沈家庄家那样的满门冤魂,又怎会使瞿王这样的人生出如此异心。
宫里那些事,从她被送出去起就不该再与她有什么关系。她,醉月,崔婶,还有崔家村那么多人,应该都还好好儿的活着,平静的过着并不富裕却安宁的日子……
想着想着,琴曲已不知弹了几遍,直到麦娘觉得手上酸痛难忍时抬起头来,才发现酒菜早已撤下,若纱也不见踪影。整个殿内,只剩下她和穆帝两个人了。
这,这难道是要她今晚……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