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明老汉家日
一村民：余大伯，你放心，大伙记着你的话！
余中明：谢谢大家了！
2中明老汉责任地里日
中明老汉一家老少在平整着土地。
一阵风刮来，树上的黄叶纷纷飘落。
余中明：寒露胡豆霜降麦，这霜降一眨眼就来了，我们得抓紧呢！
文忠：爸，忙啥，反正没化肥！没化肥施底肥，咋种小麦？
文富：是呢，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追肥二遍，不如底肥一遍！
余中明：（抬起头）这化肥也真是的！
一队扛着扁担买肥的汉子走了过来。
村民甲：老余大伯，还这样忙啥？我等了一天，也没买着化肥，光平地有啥用？
文忠：一点也没有呀？
村民丙：听说到了一点，供销社不卖，说等多了才卖。
村民丁：留着开后门呢！
村民甲：余大伯，你家是种田大户，要是买不着化肥，可就亏了。
村民乙：那是，我们算啥，几户加起来，还没你一户多呢！
汉子们骂骂咧咧地走了。
余中明：（抬头，看着远处。片刻）他们的话对呀，这咋办？季节不等人啊！
文富：爸，你别着急！我们辛苦一点，今晚上和文忠早点去供销社等，说不定明天能买上。
文忠：就是，爸！
田淑珍：菩萨保佑我们庄稼人呀！
余中明：孩子们，可要辛苦你们了！
文富：爸，我分得清啥重啥轻！
3中明老汉家夜
中明老汉突然从床上坐起，惊醒了田淑珍。
田淑珍：（蒙眬地）还早着呢！
余中明：赶早不赶晚，我去叫孩子们！
他跳下床来。
田淑珍：（也坐起来）这背时化肥，真要命了！
余中明：牛病不发马病发，东房不漏西房漏，我种庄稼的，啥时有顺溜路走？（他穿上鞋，走到文富房前，敲起门来）文富，起来了！
文富在房内含糊地回答着。
余中明：起来了，啊！
他又走下楼，去喊文忠的门。
片刻，文忠、文富都打着呵欠走了出来，中明老汉从厢房推出板车。
余中明：孩子呀，爹不得不催你们了。早点排队去吧！
文忠、文富走到水桶前，把头埋进水里，然后抬起头来，甩着满脸水珠。
余中明：要不，让你妈起来弄点吃的。
文富：不了，爸。
他过去拉起板车。
文富：我们走了，爸。
余中明：可要小心些，啊！
文忠：你回去睡吧，爸！
两弟兄拉着板车走出了院子。
中明老汉望着儿子们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掩上了大门。
4公路上黎明前
文富拉着板车，文忠跟在后面，两弟兄在黯淡的月辉中无语地走着。
不时有露珠从两边树叶上掉下来。
吱吱呀呀的车轮声单调沉闷。
5中明老汉家黎明前
四处的雄鸡打鸣声响成一片。
中明老汉、田淑珍、卢桂芳都起床了，中明老汉在院子里收拾着犁头，田淑珍、卢桂芳在厨房里生火做饭。
中明老汉把犁头弄好以后，进屋牵出大水牛。
田淑珍：（从灶屋走出来）孩子他爹，天还没亮，你可得小心点！
余中明：（将犁头扛在肩上）怕啥，干了这么多年的活，还不知道深浅？
田淑珍：（担心地）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块大岩石塌下来。
余中明：（牵着牛往外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卢桂芳：（似乎感到了不祥，走出来）爸，不然等天亮了再出去吧！
余中明：（不满地）三早当一工，都像你们这样，我这季庄稼啥时才能种完？
他拉着牛走了，田淑珍和卢桂芳看着他拐过屋角，才进屋。
6乡供销社晨
文忠、文富拉着板车来到大门前，门前空无一人，弟兄俩相互看看，都自豪地笑了一下。他们把板车放好，然后跳上板车坐下来。
7中明老汉责任地晨
这是一块坡地，外面较平坦，里面坡度较大，地的外面是一道丈余高的坡，坡下是一块乱石坪。
中明老汉把牛牵到地中间，枷上牛，吆喝了一声，大水牛温驯地迈开四蹄，拖着犁头走了起来。
犁头划破泥土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中明老汉小心地将犁头向地里边翻着。
8乡供销社晨
文忠和文富在板车上已经睡着了。
另几个买肥料的汉子走了过来。
汉子甲：嚯，还有比我们更早的！
文忠：（猛地醒来，揉着眼睛）啥，卖了？
汉子甲：做梦娶媳妇，想得好！
文富也醒来了，他茫然地看着周围。
汉子乙：人家还搂着媳妇睡觉呢，就给你卖了？等着吧！
说着，一伙人顺着墙根蹲了下来。
9中明老汉责任地里晨
中明老汉已犁到地边上。
由于雨水的冲刷，地边已经东一片西一处地冲开了大小不一的豁口。
老水牛走到地边，小心翼翼地绕着豁口走。
中明老汉双手扶犁，他想努力把每一处都耕到。
在一个不宽的豁口处，老水牛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轻轻一跳，专心扶犁的中明老汉猝不及防，一下跌进豁口里。接着，他的手脱离了犁把，身子顺着豁口里松软的泥土，向岩下滚去。
一声倒地的钝响和中明老汉发出的惨叫声，从岩下传来。
老水牛兀地站住了，它回头看了看，突然哞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不安地用脚刨着泥土。
静谧中，这叫声让人毛骨耸然。
过了一会，老水牛突然拖起犁头，“嘚嘚”地朝家里跑去。
10中明老汉家晨
老水牛拖着犁头走进院子，哞叫一声，径直走进牛棚。
田淑珍和卢桂芳听见声响，急忙从屋里跑出来。
田淑珍：（惊慌地）咋了？
老水牛把头拱到田淑珍面前，前脚不断地刨着地。
卢桂芳急忙去卸下它脖子上的枷档。
田淑珍：（走到院子里，着急地）他爹，他爹！
没有回声。
田淑珍急忙过来拉起卢桂芳就向外跑。
田淑珍：（跑着）他爹——
11荒坪里晨
中明老汉慢慢苏醒过来，他摸了摸头上的伤口，然后将染满鲜血的五指拿到鼻孔嗅了嗅，接着，他活动一下右腿，脚踝处疼得他大汗淋漓。
他只好慢慢地向外面爬去。
田淑珍和卢桂芳呼喊着寻了过来。
田淑珍：他爹——
卢桂芳：爸——
中明老汉眼角沁出泪水，停止了爬动。
余中明：他娘——
田淑珍和卢桂芳听到一点声音，停了下来。
余中明：（竭力提高了声音）我在这——
田淑珍、卢桂芳惊慌地跑了过来。
田淑珍：他爹——
卢桂芳：爸——
12乡供销社日
供销社门口等候买化肥的群众已排成长龙。
文忠、文富把板车横在门口，防止有人来加塞儿。
人群中的议论声、叫喊声响成一片。
13中明老汉家日
一个民间老医生模样的人用药酒在中明老汉脱了臼的脚脖上揉着。他的脚脖已肿起老高，皮肤呈现出紫色。
中明老汉不时痛得“哇哇”地大叫。
田淑珍噙着眼泪，拉着中明老汉的手。
小梅拉着卢桂芳的衣角，惊恐地看着中明老汉。
接骨的医生乘中明老汉不注意，猛然间双手抱着他脱臼的脚脖，用力向外一拉。
我们听见脚脖发出清晰的“咔嚓”声。
接着，医生极娴熟地校正脚脖的位置，用力塞回去。
我们又听见极清晰的“滴答”的声音。
一拉一塞中，中明老汉痛得抓住床沿大叫，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田淑珍：（痛苦而怜爱地）他爹，他爹！
小梅吓得扑在卢桂芳大腿上哭了起来。
卢桂芳：（抱起小梅）别哭，爷爷一会儿就好！
老医生为中明老汉脚脖迅速敷上石膏，缠上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打上夹板。
医生：行了！
医生转过身来，他脸上也是热汗淋淋。
中明老汉的叫声小了下来。
田淑珍：医生，要多久才能下地？
医生：（收着药包）多大的年龄就要痛多少天呢！
田淑珍：天啦，我家这季活儿可咋办？
医生：（责怪地）要不是忙活儿，咋会老了才受这号罪？几十岁的年龄了，城里人都享清福了，好好休息吧！
余中明：（对田淑珍）你们吃了饭，快下地吧，季节不等人！
老医生看看余中明，同情而惋惜地摇了摇头。
14乡供销社日
太阳照到了买化肥的队伍身上。
人们脸上挂着期待，开始喊叫起来。
群众甲：开得门啰！
群众乙：上班啰！
群众丙：我们还得回去忙活儿呢！
站在最前面的文忠、文富拍打起大门来。
文忠、文富：太阳都晒屁股了，咋还不开门？
过了一会儿，从侧边小门走出两个人来，他们是供销社主任和化肥仓库保管员。
主任：大家回去吧，今天不营业！
人群一下哄闹开了。
群众甲：咋不营业？
群众乙：我的粮食等着下底肥呀！
群众丙：我们跑好多趟了，都没买到化肥，你们安的什么心？
主任：闹啥？你们闹就解决问题吗？没有肥料，我用啥卖？
群众又七嘴八舌质问起来。
群众丁：你们咋不去组织呀，要你们白吃干饭？
群众戊：没化肥，这庄稼咋种？
群众己：我这可是粮油挂钩化肥呀！
主任：今天说到明天，我没有肥料卖！
保管员：乡亲们，你们听我说几句。今年化肥供应很紧张，不是我们没去组织……
人群中一老者：我们县不是新建了一个化肥厂吗？咋造不出肥料？
保管员：不是造不出，化肥厂卖计划内的化肥价钱低，都卖计划外的去了！你们到自由市场上买去吧！
群众甲：我把粮食低价卖给国家，却要去买高价化肥，我们不干了！
人群：（几乎怒吼地）对，我们不干！
主任和保管员往门里边缩着身子。
主任：你们不相信，就等着吧！
他退回去，关上了门。
焦急、渴望中的人群没有离开的意思。
15中明老汉家日
中明老汉躺在床上直哼哼。
田淑珍端来一碗稀粥，给中明老汉喂起来。
田淑珍：我就知道，昨晚梦的兆头不好。
平躺着的中明老汉很不习惯地张嘴接粥，结果让稀粥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
田淑珍只好放下碗，拿被子将中明老汉的头垫得高高的。
余中明：桂芳呢？
田淑珍：去土地梁给你求神去了！
16土地梁土地神前日
卢桂芳和小梅一大一小跪在地上，她们面前袅袅地烧着两炷香。
卢桂芳：（对小梅）说，菩萨保佑爷爷的脚早点好！
小梅：菩萨保佑爷爷的脚早点好！
卢桂芳：菩萨保佑爸爸、二爸今天买到化肥！
小梅：菩萨保佑爸爸、二爸今天买到化肥！
卢桂芳：磕头！
母女俩一齐向土地菩萨虔诚地叩下头去。
17乡供销社日
等待买化肥的群众还继续在大门口排着队，人越聚越多。
文富：（从板车上跳下来）哥，我去方便一下。
他走出队列，从一条巷子绕到供销社后面公路边一简易茅厕里，急不可待地蹲了下去。
过了一会，他直起身，突然从茅厕的墙缝中，看见有人从供销社后门扛出了几袋化肥。
扛肥人后面跟着一个穿制服的人，他是区派出所所长。
文富：（一边系裤带一边跑过去）嗨，你们从这里卖化肥！
扛肥的人吃了一惊，犹豫着。
供销社主任走了过来。
主任：（沉着脸）大惊小怪啥？领导为我们发展经济作出了贡献，需要一点化肥，不该优先吗？
文富：我昨晚半夜就来，守到现在，一粒化肥不卖给我，这公平吗？
主任：不公平的事多着呢！
文富：（往里冲）要买，我们都要买！
所长瞪了文富一眼，和扛肥人，急忙地走了。
主任：（一把将文富推了回来）我就不卖你，你能搬石头砸天？
文富：（气愤地）你们开后门，我要告诉大家！（他顺着巷子跑到前面）大家听着，他们有化肥，不卖给我！
文忠：（一把拉过文富）你说啥？
文富：（面向群众）我刚才去后面拉屎，亲眼看见有人从后门把化肥扛出去了！我问他们咋从后面卖肥料，他们说，领导家要化肥，要优先。
群众一下被激怒了。
众：不准开后门！我们要买化肥！
人们举起扁担擂起门窗来。
一时群情激怒，有一触即发之势。
房内，供销社主任和几个营业员惴惴不安起来。
仓库保管员：咋办，只有这样一点化肥，僧多粥少，咋敢卖？
一营业员：即使卖，谁来维持秩序？
主任：我找乡政府汇报去！
营业员：那，快去呀！
主任打开后门，匆匆走了出去。
18县法院日
玉秀推开民事庭的门，迟疑地走了进去。
黄庆庭长：请坐。
玉秀看了黄庆庭长和另一个法官一眼，惴惴不安地坐了下去。
19中明老汉责任地里日
田淑珍和卢桂芳婆媳俩吃力地干着活。
田淑珍干一阵，又忍受不住地直起腰，用手捶着背。
卢桂芳：妈，你歇歇吧！
田淑珍：（又埋下腰去）歇啥，不怕慢，就怕站，我家这季庄稼，咋才能种完？
卢桂芳：（朝机耕道上望着）文富他们咋还不回来？
田淑珍：还不知道会不会又白跑路呢！
卢桂芳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埋头干起活来。
20乡供销社日
人群还在继续吼着。
文富、文忠用力擂着大门。
文富：开门，开门！
群众：开门——
周华书记、刘副乡长等十几个乡干部和供销社主任、治安员匆匆赶来了。
人们的吼声小了下来，大家都用期待和不满的目光看着周华等乡干部。
周华：干啥？
群众：大伙要买化肥！
刘副乡长：买化肥就能闹无政府主义？
文富：（大声）他们留着化肥不卖，开后门！
群众甲：对，我们庄稼等着用化肥，有化肥为啥不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