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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衰翁跪泣待如何,道左流离两鬓皤。我亦伤心归未得,只应共汝泪滂沱。

南楼令

戏赠康哥

照海木棉红,山川灵秀钟。挺妍姿、何处相逢。铁马金戈行万里,难自歛,气如虹。巨眼识英雄,霜华战晓风。倚征鞍、肯悔飘蓬。三十功名殊未已,知此意,与谁同。《忍寒词弃稿》

一九四一年

台城路

庚辰除夕

寂寥云外鸿音断,覉怀最难消遣。戍鼓连村,霜飊震堞,何物量愁深浅。清尊罢□,怕高烛烧残,暮鸦惊散。暂止将雏,时三儿、五女自沪入京。未须轻叹故巢换。余寒随分自忍。万方知共盼,春动葭管。岸柳搓金,江梅缀玉,描入生绡缓展。宵长梦短。看骨肉能全,残魂常恋。唤醒东君,莫教人意嬾。《忍寒词弃稿》

虞美人

辛巳上元太疎招集桥西草堂作

春城无复春灯闹,莫唱江南好。小庭花月自婵娟,怪得幽人长是爱壶天。酒阑卧听悲风吼,且当笙箫奏。一枝梅蘂寄情深,不遣今年消损去年心。《忍寒词弃稿》

八声甘州

白下遇今关天彭用云起轩词韵赋赠

正茫茫、堕絮送春归,凄吟和流泉。乍天风吹到,风流秘监,自外烽烟。看赌乾坤未了,胜败两潸然。领取无言意,知向谁边。相对休嗟沈陆,賸兰成老泪,渗入危弦。又江南草长,回首乱莺天。待为霖、洗兵须早,愿讴歌、各趁太平年。同音感、听埙箎奏,忘却华颠。

《忍寒词弃稿》

忆旧游

江南春尽夜闻鹃声感赋

正魂飞蜀道,血染山花,误了芳辰。月黑迷归梦,奈声声劝客,直恁殷勤。怪他唤得春去,翻影入层云。怅花草吴宫,衣冠晋代,几度朝昏。天阍,定谁叩,算怨结多生,难断知闻。也解非吾土,但□将衰泪,为剗愁根。夜阑更苦风劲,回首一逡巡。渐满耳催耕,偏惊布谷冲战尘。《忍寒词弃稿》

金缕曲

闻瞿禅去岁得予告别书,为不寐者数日,感成此解

此意那堪说。数平生、几人知己,经年契阔。揽镜添来星星鬓,忍向神州涕雪。算咽恨、须拚一决。伫苦停辛缘何事,奈虚名、误我情难絶。肝共胆,为君热。故人自励冰霜节。问年来、栖迟海澨,梦余梁月。几度悲歌中宵起,和我鹃声凄切。诉不尽、口衔碑阙。填海冤禽相将去,愿寒涛、化作心头血。休更惜,唾壶缺。《忍寒词》

鹧鸪天

曾与移根向白门,长条犹带旧烟痕。鸦翻落照归栖急,燕蹴残英软语频。云黯淡,月黄昏,未须攀折已销魂。西风一夕生离思,孤负灵和长养恩。《忍寒词》

木兰花慢

秋宵闻雨

滴空阶碎雨,和蛩语,诉秋心。正画角声酸,银潢信杳,海气沉沉。芳林。骤闻坠叶,带清砧惊起绕枝禽。倦枕才醒短梦,旅怀凄入商音。微吟。浊酒更谁斟。心事寄瑶琴。爱净洗浮埃,重悬明镜,不怨单衾。侵寻。鬓霜渐满,媚疎檠牢落意难任。一卷陈编坐拥,宵阑四壁愔愔。《忍寒词》

梦江南二首

和翁山

悲落叶,叶落倘回春。红泪抛残霜霰后,好教忙煞看花人。生意一番新。

悲落叶,叶落与谁期。争遣断霞迷远览,可回新緑护高枝。舞向夕阳迟。《忍寒词弃稿》

若水:不尽言外之情,可见心期耿耿。

蝶恋花

衰柳和船山

总为多情曾惹怨。迫厄回风,怎遣柔丝断。似梦如烟迷塞管,当时错认归期远。舞影婆娑心绪乱。作弄秋光,触处成凄恋。天末残阳红一綫,离魂禁得征鸿唤。

《忍寒词》

浣溪沙

大厂写衰柳残荷见寄,并缀小词,依韵报之

苦雨酸风合做秋,只将零墨寄闲愁。人间何处可登楼。断线仍牵心上恨,残妆渐向镜中收。休嗟幻灭等浮沤。《忍寒词弃稿》

水调歌头二首

辛巳中秋前一日,柱尊招饮北极阁下。酒罢登山,素月流天,繁灯缀地。与数客歌啸林樾间,不知今夕何夕也

坐拥一螺翠,银海看舒波。真成未饮先醉,镜面好山河。筛出林端疎影,淡着倪迂小景,老子自婆娑。狂客南朝擅,拍手且高歌。笙竽起,琼瑶碎,奈情何。藤萝攀向高处,簌簌撼寒柯。俯仰百年身世,尽挹乾坤清气,吾腹倘能皤。絶胜南楼夜,占取问谁多。

可望不可即,流盼若为情。素娥冉冉来下,生色绣围屏。谁省婵娟深意,入谷穿林相媚,历乱撒琼英。玉树粲银浦,目眩苦难名。恍然见,凌波远,转娉婷。满天风露归去,下界跃鱼更。万户光摇木杪,积水交横荇藻,冷浸一潭星。聊用永兹夕,肝胆与俱清。《忍寒词》

台城路

辛巳重九北极阁登高分韵得气字

摘星楼观高寒甚,江山看来如此。树染霜红,波涵黛碧,游目危阑闲倚。惊飚乍起。但羣集飞乌,暗消英气。漫检萸囊,啸余谁共话兴废。清秋经闰正好,未妨相伴去,花下同醉。倦鸟还巢,残阳暖客,翻觉风光旖旎。疎狂待理。听落叶声声,满林歌吹。向晚归来,梦迷樵唱裏。《忍寒词》

定风波

秋尽独行三步两桥间,赋呈太疎楼主

黄叶疎林带竹篱,苍葭白苇板桥西。犹有六朝烟水气,多丽,杖藜随步总宜诗。波面钟山浮影至,浓翠,初三月好拟修眉。何日结茅同避地,萧寺,金陵寺,在小丘下。梵音飘过梦魂飞。《忍寒词弃稿》

浣溪沙

辛巳秋尽日留影于桥西草堂之幽篁怪石间,自题曰“枯木竹石图”,漫缀此阕

梦醒南柯亦可咍,聊将槁木认形骸。小园争寄庾郎哀。倚竹新寒生翠袖,耐霜黄菊出荒台。朔风飘送雁音来。《忍寒词弃稿》

七律

日本诗人今关天彭枉过寓庐赋赠

印心还藉手为口,东坡有“以手为口”之说,谓笔谈也。相对无言情转亲。共喜衣冠仍旧俗,拟回冰雪唱阳春。新诗合向闲中老,逸响听从域外真。我欲三山寻乐谱,李唐声教愧重陈。

七律

岁暮有怀拔可丈上海

江南二老谓散原、强村两丈风流远,泯尽机心爱李侯。刼历沧桑叨庇荫,化行梨枣费绸缪。园林旧赏从甘舍,肝胆相投岂拙谋。好客颇闻豪似昔,可能发兴散离忧。

七絶

口占寄大厂居士,时居士方病剧

人寿河清似可期,梦中执手一凄其。虚名欲共相料理,我亦繁霜照鬓丝。

一九四二年

五古

哭大厂居士三首

居士舍我去,倏忽已逾月。祝我长康健,雅咏声顿歇。秋间居士来诗,有“近画似侬甘淡沱,贫家得米易消磨。唯当祝汝长康健,及早相逢一放歌”之句。颇闻病榻言,稍悔生事拙。我书相慰藉,书到辄哽咽。肝胆结交意,不得一永诀。凄凉水调歌,今岁中秋,居士有和我《水调歌头》二阕。掩泪视遗札。

我初识居士,远溯十载前。我年未三十,居士已华颠。相约究声律,亦复勤雕镌。百涩矜词心,居士有“百涩词心不要通”之句。苦调发朱弦。清新五七字,得之在欹眠。居士曩年来往京沪火车中,所得诗自题《欹眠集》。翛然云鹤姿,惧以明自煎。宁为古人缚,不受俗拘牵。以此负絶艺,居士兼工书画,尤精篆刻。往往艰粥饘。散乱四壁书,送老此一廛。

三岁迫贫病,辛苦强力支。时复靸双履,买菜备妇炊。我方事舌耕,挟策步行迟。循檐偶相遇,招我一伸眉。注茗暖我躯,持饵疗我饥。念我多儿女,谅直非所宜。劝我稍和光,箨兮风汝吹。为我制小印,佩之常不离。我出为感知,居士不我疵。平生广厦心,呴沫空尔为。伤哉一长恸,肯自倦驱驰。

七律

雪夜寄孟劬先生燕京

梦醒犹闻战血腥,塞鸿冲雪影怜形。浥残瑞露香籨集,禁惯酸风野史亭。绮语多生消夙债,南冠一老抱遗经。只应存想麻姑爪,闲看桑生户不扃。

水龙吟

题高奇峯画《易水送别图》

所期不与偕来,雪衣相送胡为者。高歌击筑,柔波酸涙,一时俱下。血冷樊头,忍还留恋,名姬骏马。问谁深知我,时相迫促,恩和怨,余悲诧。孤注早拚一掷,赌兴亡、批鳞宁怕。秦贪易与,燕仇可复,迳腾吾驾。日瘦风凄,草枯沙浄,飘然旷野。渐酒醒人远,要凭寒剑,把神威借。《忍寒词》

水调歌头

辛巳十二月十九日,太疎招同向之、爰居、篆青、霜杰、佩秋、彦通、伯冶、次溪集桥西草堂为东坡作生日,是日立春微雪

涉世本为口,此事古今忙。百年星斗天上,凄紧北风凉。即看笋香鱼美,试问桑弧蓬矢,赢得是栖皇。天马不覊勒,游戏白云乡。人间世,八百载,几沧桑。衣冠又见南渡,无计话行藏。大抵文人习气,借酒同浇块垒,魂魄岂能尝。佳句李侯擅,花叶伫辉光。《忍寒词弃稿》

七絶

自题画竹

小园新种两三竿,萧瑟江关只独看。一片伤心如可画,拂云犹自梦高寒。

七絶二首

次溪为齐白石翁营生圹于陶然亭畔,地近赛金花塚

江亭日色渐黄昏,艳说前朝傅彩云。更有齐翁能作达,豫教穿塚伴香魂。

白发齐翁计不疎,小红相伴闭门居。更夸好事门生好,教看云鬟带月梳。

七絶

春日独行三步两桥间,修竹四围,秾桃照水,低徊久之

森森翠玉泛红霞,照影方塘几树花。此是仙源真境界,淡云烘日上渔槎。

玉漏迟

夏悔龛丈逝世旧京,因用遯堪乐府吊强村翁韵,以当哀些

赏音人海少。羽零宫断,尘昏江表。乐苑深期,悭接平生欢笑。珍重雕年翠墨,又翻入紫霞凄调。归路渺。几多哀怨,铜仙能道。曾是振翮南溟,甚閲徧沧桑,慧缘才了。青简犹新,愁絶庾郎覉抱。矜慎前朝史笔,料应得玉楼春好。春梦觉,冥迷乱峯残照。《忍寒词弃稿》

蝶恋花二首

壬午金陵风雨夕作

过了清明寒尚峭。为爱苍松,拚作闲萝茑。仰看虬枝常矫矫,风来撼地牢相抱。做弄阴晴春渐老。炫眼秾桃,烂漫从伊扫。五夜鹃声原自好,唤回残梦知多少。

一夕狂飙花外起。禁得余寒,未是新桃李。泪眼倚楼情万里,为花岂惜朱颜悴。几树青枝贪结子。愿作杨丝,绾住芳韶逝。雨打风梳还自喜,宵深独战荒园裏。《忍寒词弃稿》

虞美人

旅居白下二年。去年有飞燕翔集,以寓宅无梁栋,巢不果成。今岁重来,卒依壁隅构垒,因感其意,为赋此阕

河山变色雕梁毁,未忘前游地。了无凭藉苦经营,至竟绸缪隔岁看巢成。天涯尽处多风雨,双翦冲寒去。不随鸿鹄慕高翔,长是呢喃商略驻春光。《忍寒词弃稿》

七律

伏中集桥西草堂,主人出示新什,次韵奉报,兼简天彭

壶中自辟小蓬瀛,射虎将军共识名。挥麈谈玄忘坐久,启窗延緑觉凉生。春华摛藻从宾戏,宝剑论交有客卿。泯尽机心均物我,鸥波起处看诗成。

水龙吟

六月既望絜儿辈泛舟玄武湖,夜静归来,写以此曲

我来刚及红酣,乱峯衔取残阳坠。画桡点镜,沙禽按拍,冰籨乍启。素影徘徊,清辉散朗,万姝娇睇。问初醒宿酒,暗摇仙佩,知解得,留人未。数点荒萤照水,织苍蒹、似森兵卫。侏离蛮语,悠扬笛韵,一时俱起。风月无边,湖山信美,与谁同醉。但沧波返棹,团圞几处,领新凉味。《忍寒词弃稿》

木兰花慢

闻海绡翁以端午后一日在广州下世,倚此抒哀

賸芳菲楚佩,尽孤往,恋残阳。奈撼地鲸波,极天烽火,瞬历沧桑。兴亡,那知许事,咽危弦酸泪不成行。未信春蚕已老,肯同辽鹤来翔。繁霜。百感共茫茫,还饱一枝黄。甚忍寒滋味,方凭雁信,去秋曾得翁书,并见寄《木兰花令》词,不料竟成絶笔。竟泣蒲觞。凄凉,几多怨悱,寄骚心异代黯相望。泉底冰绡浥透,一镫乐苑重光。《忍寒词》

七律

次韵太疎楼主《大热池上夜坐》

斜日烘帘势转强,余红歛尽尚如汤。惯迟月作高寒境,那得冰浇块垒肠。大患有身还惜逝,近方为香宋、海绡诸翁校録诗词遗稿。小休无术况闻香。此时输与桥西老,自喷飞泉挹晚凉。

七律

大热再和太疎楼韵

汗出涔涔似挽强,风来一霎更扬汤。尽容盛气穿帘幕,可有余威入肺肠。转徙东西如避寇,校量鱼鲁替焚香。此心淡到忘言处,消得闲庭半夜凉。

七律

再用前韵答天彭先生

飘然诗思出仙瀛,怪底难将一体名。遗世风标钦特立,感时襟抱契平生。心亲每喜攀晁监,游倦翻愁拟马卿。愧负山灵归未得,莲开火宅计谁成。

七律

热甚和太疎楼主

倦抛书帙思昏昏,炙背炎威酷似燔。静入澄波谙物性,嬾恁冰簟慰魂痕。世情细味甘恒苦,凉意终回怨转恩。早晚天客看自改,沛然一雨划愁根。

七絶

晓游沧浪亭漫成一絶句

寒藤老树緑阴阴,独倚危亭听晓禽。陵谷未移人换世,偶来吊古一沉吟。

五律

秋日诣秋心楼呈白袈居士

事去徵先觉,往岁偶得居士四十年前所着游记,论东省事甚悉,不料一一皆验矣。愁来付短吟。常悬忧国泪,未老济时心。一脉看消长,孤怀契浅深。楼前秋色好,肯放夕阳沈。

七絶

寓楼晨眺

晓烟笼树远黏天,收拾闲愁结净缘。莫笑先生无寸土,蒋山秋爽一窗专。

点绦唇

孝鲁属题陈小翠画天寒倚竹便面

雁信来时,可怜人怯西风瘦。黛眉长皱,新恨年年有。点点斑斑,泪痕红浥双罗袖。沉吟久,便娟依旧,日暮还相守。《忍寒词》

鹧鸪天

有限年光逐逝波,秋心人意两蹉跎。梧桐策策传霜信,络纬幽幽吐怨歌。啼宛转,影婆娑,平生只觉负恩多。谁能得似南朝柳,一任惊风撼弱柯。《忍寒词弃稿》

高阳台

闻后湖游观之盛,词以纪之

远岫羞颦,长波妒盼,飙轮载得娉婷。生色湖山,真成一顾倾城。侬家待化身千亿,向水漘、掷作去声繁星。甚金吾,乱拂鞭梢,莫解春酲。江南自昔宜脂粉,恁娇啼宛转,怜我怜卿。画戟凝香,还看堕履纵横。休惊蛱蝶轻狂甚,护花枝、稳系金铃。伫重来,共听箫韶,忘却飘零。《忍寒词弃稿》

卜算子

壬午重九集桥西草堂,以杜诗分韵得老字,爰拈小调赋呈主人

高会自年年,我愿能忘老。犹有幽兰擢素枝,坐爱秋光好。照影向清池,一任风吹帽。料比黄花晚更香,长共金尊倒。

临江仙

用石林词韵寄怀吕碧城香港

刼罅偷生无意绪,泬寥谁暇悲秋。横流何处着扁舟。淡烟斜日裏,望断海西头。絶域归来音信阻,边烽曾傍高楼。料持清梵遣烦忧。只余心浄土,聊可共淹留。《忍寒词弃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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