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歪从朱透的书包里偷出一个作业本。然后撕下一张,团成一个纸团,向门口投过去。
每隔两个月,阿歪就会更换一下床头柜里的笔记本。因为差不多每天晚上临睡的时候,他都会拿出笔记本,在上面画一个黑色的,不出两个月,一个本就用完了。像这样画着黑色的笔记本,在他的床头柜里还躺着好几个,每当他看到这些笔记本,不管他当时多么快乐,他的心情会马上变得很糟。
当然喽,害得他变成这个样子的,只有毛木老师。
大部分的时候,毛木老师是个幽默的好老师。比如有谁不小心把雪糕弄到他身上,他就会笑哈哈地说:“喂,你认为我衣服底下还藏着一张嘴吗?”再比如男生们追赶打闹时,撞到了他的肚子,他就又笑哈哈地说:“好啊你,练铁头功练到这儿来了啊!”
但是,当有人往地上乱扔垃圾、纸团的时候,他就不会笑哈哈了。他会说:“真行啊你,居然觉得现在校园的环境太‘干净’了。为了让你对校园的环境有个真实的认识,我现在就荣幸地‘奖赏’你一个任务:捡垃圾。记住,是整个学校。”
接受毛木老师这项“奖赏”最多的,就是我们的阿歪了。自从两年前他第一次接受了毛木老师的“奖赏”后,这种“奖赏”就跟他结下了不解之缘。三天两头,他提着小垃圾筐的身影,就会在校园里出现。因为这种“奖赏”不同于期末考试后的奖状,阿歪就把它看作是奇耻大辱,为了表示不忘耻辱,在他接受了“奖赏”的当天晚上,就在笔记本上画一个大大的黑。如果黑又大又粗,就表示当天捡的垃圾数量多,捡垃圾的时间长。
今天晚上,阿歪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又划了一个粗大的后,心情沮丧地想:“嗷,真是流年不利啊,又增添了一个讨人厌的‘×’,让人睡觉前都没个好心情。”
然后他又把笔记本上所有的数了一遍。数完之后,他的心情就更沮丧了:“嗷,倒霉透了!自从给毛木老师当学生以来,我已经被他‘奖赏’三百次了,比朱透那家伙捡垃圾的次数要足足多一百次!哼,我今天只不过随便往脚底下丢了一张废纸片—那张纸片充其量不过二指宽、三指长,而且已经没用了—却又被迫当了一次免费的垃圾工,又一次被别人笑话了一顿。真是流年不利啊!”
他越想越生气,最后忍不住叫起来:“哼,我受够了!我再也不要捡垃圾了!我再也不要被人看笑话了!我发誓,我要让今天划的‘×’,成为最后一个‘×’。”
可是,要想不再往笔记本上画黑,除非阿歪从此以后不再乱丢垃圾了。
“要是每天循规蹈矩地往垃圾筐里放垃圾,那可真够麻烦的!”紧接着他又想,“而且那就表示我向毛木老师的‘奖赏’投降了!那样的话,朱透他们会怎么看我呢?他们一定要笑话死我了!哼,我才不要把笑柄留给别人,那怕是小得像针尖一样的笑柄留给别人,我也会一年到头心里不舒服!”
“可是……”他又想,“如果继续往地上乱丢垃圾,显然吃苦头的还是自己,这个毛木老师的眼可真够尖的,每一次我丢垃圾都会被他发现……哎,不对呀!”
阿歪突然叫了起来:“今天我丢纸片的时候,毛木老师没在现场呀,他怎么就知道是我干的呢?哎呀,让我想想,前几次丢纸团的时候……”
他想呀想,最后肯定地说:“那几次毛木老师也不在场,可最后他都知道是我干的。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哎呀,是不是有人打了小报告?对,没错,我看就是有个讨厌鬼打了小报告!好啊,我要想想,看看是哪个家伙干的……今天我扔纸片的时候,教室里只有朱透……昨天我丢纸团的时候,教室里的人是展开、牛田和朱透……前天我丢纸团的时候,在场的是柳絮、朱透,还有……好啊,不用再费脑筋了,每次都有朱透,肯定是他干的!不过,今天我捡垃圾的时候,朱透那家伙也在捡呀……嗯,我明白了,一定是怕我猜出是他在打小报告,所以就假装帮我……呸,真不是东西!以前我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我知道了,我可不能再咽下这口气了,我要教训教训这个出卖别人的家伙,让他也得到毛木老师的‘奖赏’!”
第二天到了学校,他越看朱透越像个叛徒,眉毛像,眼睛像,就是走路的方式也像。他再也忍不住了,马上撕了一片纸,模仿朱透的笔体写成一个便条。他的便条是这样的:
阿歪:
放学后去街头公园踢球啊!
朱透
然后他把便条团成一团,趁朱透不注意,丢到教室里。
“这下搞定了,朱透没有看见,毛木老师就不会接到小报告。而毛木老师呢,又会根据内容和笔体,很容易地发现这张便条是谁写的,他就会‘奖赏’某些人去捡垃圾了,嘻嘻……”
阿歪说得没错,下午晚些时候,大家就看见有人得到了毛木老师的“奖赏”。那人一边捡垃圾,一边说:“真是流年不利啊!本想嫁祸给那个猪头,没想到毛木老师说,那张便条被丢到地上,说明它已经被人阅读过了,没用了,所以才被扔了,而便条是写给我的,阅读人自然是我阿歪,因此扔便条的人只能是我……真倒霉啊,看来明天我必须再想个办法!”
第二天,阿歪又写了一张便条。这次他没有模仿任何的笔体。因为他的便条是这样:
朱透:
星期天有空儿吗?我们一块去趴山。
阿歪
然后他趁朱透不注意,再次把便条团成一团,丢在教室里。
“嘻嘻,等着吧,今天肯定有好戏看,有个家伙要得到‘奖赏’了!毛木老师肯定会像昨天处理我一样,处理那个告状的猪头!”
阿歪又一次预言对了,下午晚些时候,大家看到有个人一边捡校园里的垃圾,一边说:“真是流年不利啊!毛木老师居然根据便条里,我把‘爬’写成‘趴’这个错别字,推论说一定是我写成便条后,发现了错别字,觉得不满意,没有给朱透看就把这张便条作废,丢到了地上。因为任何人写字的时候发觉自己写得不好,都是把纸团一团或者撕毁丢到一边。唉,倒霉!还得捡一回!不过,这并不能打消我向朱透报复的决心,他害得我又往笔记本上增添了两个‘×’!”
“看来通过便条的方式嫁祸给朱透是不成了。”他一边捡垃圾一边想,“为了安全起见,我明天一定要用一个万全的方法,不能再让毛木老师怀疑到我。”
第二天上午的一个课间,朱透出去活动了。阿歪从朱透的书包里偷出一个作业本。然后撕下一张,团成一个纸团,向门口投过去。
“下一节就是毛木老师的课,我把它扔到门口,毛木老师一进来就看到了。然后,他会根据纸上的笔体,来‘奖赏’某些人……嘻嘻……”
阿歪没笑完就惊讶地张大嘴。哈,原来正当纸团落地的时候,柳絮打门外走了进来。柳絮今天穿了一条新牛仔裤,因为新裤腿儿太长了,她就把它们向上挽了一下,阿歪投的纸团正好落到了她挽起的裤腿儿里。柳絮不知道,一直带着那个纸团到了垃圾筐跟前才发现。她不高兴地说:“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干的!”
那个缺德的家伙比柳絮还不高兴:“真扫兴,我还得再做一次。”
他又撕下一张朱透的作业,团了团后再次用力丢向门口。哈,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当纸团要落地的时候,牛田跑了进来,那个纸团又恰好落到了牛田鞋的上方,一秒钟不到,纸团就像一个小足球一样被踢进了垃圾筐里,而踢“球”的人自己还不知道呢,径直跑回了座位。
“如果这也算足球的话,我敢说,这是世界上踢进‘球门’的最糟糕的球!”阿歪生气地想,“今天真不走运,这么简单的事,竟要我重复第三次!”
他又撕下一张,团了团,用力投向门口。
“我就不信这次还不能成功!”阿歪想,“要是它再失败,我就跳楼。”
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同情他还可怜他,总之,这次他和他的纸团都成功了。不过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就在纸团平安落到门口的同时,毛木老师走了进来。
下午晚些时候,阿歪一边捡垃圾,一边说:“真是流年不利啊,今天的垃圾真多!我得快点捡,争取在六点之前一口气捡完。”
可是,捡到五点半的时候,他一屁股坐到一个花池边上,叹了一口气后说:“不行,太累啦,无论如何我需要休息五分钟。”
他刚坐下就听到花池的另一边,也有人叹了一口气后坐了下来。阿歪透过花丛一看,原来是朱透。就听朱透叹了一声气后说:“哎呀,不行,太累啦,无论如何我需要休息五分钟。”
然后朱透又说:“真倒霉,我今天又被毛木老师抓住乱扔纸团了。看来今天晚上又得在笔记本上画个大‘×’了。我这真是自找没趣啊!以往我总怀疑是阿歪在打我的小报告,所以我还曾经用写便条和扔作业纸的方式嫁祸阿歪,今天我才知道,每次被毛木老师‘奖赏’捡垃圾,原来是毛木老师根据笔体判断出的。我真对不起阿歪,明天我就向阿歪道歉……”
“这样说来,我也是冤枉朱透了。大概毛木老师也是根据纸上的笔体,判断出废纸是我扔的。”听了朱透的话,阿歪感慨地想,“我也对不起朱透。”
他站起来走到花池另一边,对朱透说:“朱透,你不用向我道歉了,我也做过嫁祸给你的事。”
“我昨天晚上还写了一封骂你的匿名信呢。”朱透打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说,“现在它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我要撕毁它!”
“昨天晚上我也写了一封呢!”阿歪打口袋里也掏出一张纸,三下两下撕成纸屑,丢到地上,“朱透,今后我们谁也不要再怀疑谁了。”
朱透也把撕毁的匿名信丢到地上:“对,我们也不要再捡垃圾了。”
刚说到这里,他们就听远处有个熟悉的声音喊起来:“阿歪,朱透,你们又乱扔废纸了,好啊,我要‘奖赏’你们明天继续捡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