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意最浓，阳光亮烈。
晴蓝的天空中，云像美丽。
沈透呆呆地看着苍肆，他的肌肤在阳光下莹白如玉。
第三次被苍肆抓个正着后，沈透红着脸走开。
丢人现眼，沈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只顾骂了，脚下不觉被石头一绊。眼见自己就要掉落在地，幸好苍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
沈透一个回身，惯性地甩开了手，腕上的手表划过苍肆的脸。
一个身旋，沈透看见苍肆的右脸被伤出一道口子，伤口中流出了蓝色的血液。
沈透立即浑身电怵，头重脚轻，一个错步，她拉着他摔倒下去。
苍肆一个侧身，用双臂护住她。他的背压在地上，胸怀里紧护着沈透。
沈透看见了令人惊悚的事实，目瞠呆若木鸡，全身都变得僵硬。她看见苍肆脸上的蓝色伤口开始慢慢地愈合，直至完好如初。
“我真是疯了。”沈透难以置信地倒吸了一口气，眼里完全是震惊，她的一颗心怦怦乱跳，双耳嗡嗡乱响。
她紧紧地握住双手，指甲刺入掌心，尖锐的痛感真实。
苍肆的脸完好如初，事实太过骇人，但十分是真实的。
耳边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沈透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
关心则乱，苍肆无意间暴露出他的秘密。
沈透的思想剧烈地组合，她不得不承认苍肆的确是异于常人。
苍肆他到底是什么？
是妖，是怪，是精，抑或是鬼？这一切，是真，还是假？
极度的恐惧，大潮一样扑打过来。
沈透哆嗦不止，汗水从毛孔中沁出，在额头上汇聚，交流下来，沉重地压在睫毛上。
苍肆看着一滴汗水从沈透的睫毛尖上滴落，坠进他的眼睛里。水光潋滟中，苍肆看见沈透的眼神从迷惑变成震惊和讶异。
苍肆从沈透的瞳孔里看见了真相，他看见自己脸上的伤口是蓝色的，荧蓝的色泽正慢慢地愈合。
苍肆明白他的秘密暴露无疑，她又一次知道了他的真相。
苍肆决定这一次该由小透做出选择。
“再见。”沈透的嗓子变了调。
古语有云：“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告诉世人，不要被表象所蒙蔽，要认清本质。
沈透躺在床上，皱着眉以一种奇怪的神情盯着天花板。她对于刚才看见的不得了的事实，一筹莫展。沈透试图找到一种合理的答案，脑子里疯狂的想法一个紧着一个不停地跳跃出来。身下的土地开始颤动，一颗心一直往下沉，理不清的头绪纠缠。有一种答案在若即若离，欲迎还据。
满脑子塞着诡思，手心不停地冒出冷汗。
空气沉重地压下来，沈透看见墙面上的裂纹旋转起来，她绷紧了神经，白天在湖边所发生的事在脑海里回防了一次又一次。
有两件事情线路清晰。
第一，苍肆的血液是蓝色的。第二，有强大的力量修复了伤口。
一个疯狂的答案闪过，沈透全身的汗毛炸开，心快得就要跳出胸膛。
可以肯定的是，苍肆一定不是人。人类不会是蓝色的鲜血，伤口也不会好得这么快。苍肆也一定不是鬼，因为鬼魂不可能在阳光下那么自如。苍肆到底是什么，妖？他如果是妖，又是什么妖？白蛇，青蛇，玉兔，红鱼，抑或是龙？
沈透试着在脑海里回忆出关于苍肆的画面，把自认识他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由头至尾地想了一遍，的确发现了一些异乎寻常的现象。
在花木山庄中吓走青蛇的那只小白物好像是苍肆的春儿，遇见苍肆那天突然的暴雨止停、新阳晴艳，还有操场里那一阵尽毁玫瑰的狂风。
如此不可思议的糟糕想法，沈透奇怪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怪念头，她为什么会觉得苍肆就是隐去妖形的伪装。
沈透暗自好笑，又何必费心捉摸这些，动物化人，聊斋鬼狐，都是无稽之谈罢了。
她还记得苍肆上一次被刀划破手指，鲜红的血流了出来，还是她用了很多的创口贴替他包扎好的。
沈透强硬地打断自己脑海中森冷的联想，她想自己一定是看错了，那一切并不是真实的，她一定是看错了。沈透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想全都赶了出去，她努力地不去想任何东西，试图进入四大皆空的境界。
沈透好容易平稳下来，手掌上的疼痛感崛起，异常地尖锐起来。沈透抬起手举在眼前，走廊里的灯光顺着门上的窗户映进来，她看见手掌中有三个深深的红色指痕。
沈透想起在苍肆脸上的伤口愈合的同时，自己一直是保持着痛感的。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只能是真实的，蓝色的鲜血，快速愈合的伤口，一切虽然离奇但都是真的！
沈透的心脏高速跳跃，浑身的血液急速流动，诸多恐惧在她的头脑里大混战。
苍肆她无意间暴露出他的秘密。
沈透躺在床上，盖起被子，她专注思考、仔细回忆。
之前发生的许多不可理喻的事，凌乱地线索，蛛丝马迹地拼凑在一起。
苍肆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他就是那种没有人会承认的存在。
真实的害怕，嘴里有咸咸的铁锈味道。沈透试图停止颤抖，这时她闪电般地想到程依依受伤的那天，苍肆他到得也太快了些。沈透猛地坐起，在床尾处抓起手机，查看通话记录。
她记得那一天，自己一挂断苍肆的电话，就立即打给了冯雅清。沈透盯住手机屏幕，发现她和冯雅清的通话时长是30秒。
这么短的时间，再不正常的人也不可能来得那么快。或者他那时就在附近，又或者他的来去可以随心所欲？沈透猝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程依依的意外，所有人都认为是酒精的作用。可如果不是呢？如果程依依那天在医院里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呢？
沈透打了个哆嗦，又想到那天捉捕程依依的究竟是什么？是大树后面忽然闪过的那道黑影？依依说那是一只很可怕的黑色怪物，它是苍肆的帮凶吗？
太多的恐惧幻想燃烧着心，沈透战战兢兢，周身沁出一层薄汗。
四周都很安静，只有身旁的一呼一吸。沈透伸手打开床头的台灯，她坐直身子，脸颊上印有几道红痕。
今夜，冯雅清和朱真出门逛街，到现在仍未回来，寝室里只有她和程依依两个人，沈透决定抓住这一段单独相处的时间问明白一件事情，她要问程依依关于那天晚上她被袭击的事。
沈透爬下床去摇程依依，“依依，醒醒，快醒醒！”
程依依翻了个身，面朝里侧，模糊地说：“吵什么？什么晚上？什么事？”
沈透加大力量摇晃程依依，“快醒来。”
程依依拉起被子蒙住头，抱怨地说：“吵什么呀？好不容易早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沈透一把掀开被子，着急地说：“告诉我，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只要是你还记得的，再小也要告诉我。”
程依依糊涂地问：“什么晚上？”
沈透对着程依依困惑的目光，“就是你被袭击的那个晚上。”
程依依翻一个身说：“我喝醉了，摔了一跤，就是这样，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沈透使劲地猛摇程依依，见她又把被子拉起来，盖在头上，干脆就一把大掀掉被子。
她掀掉被子，掰过程依依的肩膀，看着她说：“你那天在医院里，说的是有东西抓住了你，把你脱离地面。那是一只黑色的怪物，你看清楚它是什么了吗？”
程依依说：“你不是不相信吗？”
沈透问：“它是什么，是人还是别的什么？”
程依依盯着沈透问：“你真的相信？”
沈透想起春儿，她开口问：“它像不像是一条狗，当然，我说的并不是普通的狗。”
“好吧。”程依依从床上坐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你们都不相信我说的。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我精神错乱，顺手扔进疯人院。”
沈透问：“你看见了什么？”
“黑夜、鲜血以及死亡。”程依依战战兢兢地说，“那天夜里，它在追我，它不停地追我。”
沈透不自觉地压下声音问：“它是什么？”
“它是……我也不知道，它急速地从后袭来，抓住了我，它可能是飞了起来。它会飞，它把我带离地面，砰地一下，有东西撞到了它，我被撞掉下来，摔在地上。我看到它一闪就不见了，神秘的黑色，和动物一样的速度和技巧，它迅急地隐于月中。”
程依依看着沈透难以置信的表情，哑着声继续说：“它不是人。”
沈透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它像不像是狗之类的？”
程依依回忆说：“我没有看见它，但好像是毛物，它一定有爪子。我的肩膀应该是受伤的，那个怪物抓住我的时候，它的爪子深进我的肩膀，难以忍受的疼痛。”
沈透想起那天在医院里的时候，程依依伸手狂解钮扣，她去看肩膀，原来是想查看伤状，可是她满眼惊讶地发现自己整片皮肤完整。
那天夜里，沈透太乱了，手忙脚乱得不知所措，她只看见程依依额头血流如注，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肩膀。
如果真的像程依依所说的那样，有力量治好了她肩上的伤，可这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治疗好她，又为什么只治好了肩膀上的一处，难道伤口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异处？
沈透又想到，从宿舍到医院的一路上只有她和苍肆接触到程依依，这会不会是苍肆做的？
程依依又说：“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们说起的女生失踪事件？我遭袭击的那天夜里就是月圆。月圆之夜就会失踪一个女生。我后来有去查，我查到那天自己被送进医院以后，又有一个女生失踪了。学校怕引起恐慌，一直封锁消息。”
这个夜特别地安静，静得可以听风。
灯突然一亮，沈透和程依依吓了一大跳。
“啊！”
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朱真穿着白点黑底的连衣裙，冯雅清则是白色衬衣加墨绿色长裙。
“至于吓成这样吗？”冯雅清笑着说，她把购物袋放在床上，“你们关了灯讲鬼故事吗？”
“没有这么兴致，我们俩谈心呢。”程依依遮掩地说。
“千言万语。”沈透补充了一句。
“让你看看我们的战绩。”冯雅清翻开袋子，取出衣服在身上比划。
“这件款式挺好。”
“这件颜色挺好。”
……
睡眠后，沈透在梦中不安。
大地裂开，把她一整个吞噬下去。她完全坠进深渊，黑暗无边，未知尽头。
无止无尽的夜，阴沉幽暗的森林。
沈透看见苍肆躺在她怀里，他们紧紧地挨着彼此。她又一个眨眼，这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和苍肆互换了位置。苍肆抱住了她，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月圆夜好。
突然，沈透看见苍肆的脸模糊成一团聚合的气，他大力地吸一口气，吞食她的精气神。
沈透觉得喉咙灼烧，呼吸很难。
尖锐地嚎叫，沈透猛然惊坐起，大汗如雨，满淋一身。
“啊！”冯雅清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程依依大声地问。
“没什么，我做了个噩梦。”沈透回答说，“你们都睡吧，没事了。”
令人害怕的梦影困扰住沈透，她的心里充满恐惧，脑子里空洞洞的。沈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平静心情，可惜效果全无。她闭上眼睛，努力地稳定情绪。
第二天，东方初曙，泽被天下。
沈透提心吊胆局促不安地坐在位置上，她用警惕的眼光认真地观察苍肆，细致地研究他。
苍肆眼中的老成和他的年龄不符，沈透这时才发现苍肆和普通的少年人相比总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在这之前她一直选择忽视。
沈透盯住苍肆淡色青蓝的血管，想象那里面留着的深蓝色血液。他是个惟妙惟肖的人类，是具有强大的神秘吸引力的异类。
沈透脸上的皮肉绷得很紧，短暂的眼神交汇，恐惧扩散在头脑里震颤，她心乱如麻，无法呼吸。
四周格外地静，突显得钟点清晰。钟一点，沈透的心就被激得一缩。
一点一缩，一店又一缩。直到沈透觉得困难，她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呼吸。沈透努力地重复呼吸，端起茶杯啜饮一口。
茶泡得过于浓了，苦涩得很。沈透皱着眉把茶杯紧紧地握在手中，汗水在空隙中充裕。
她思考再三，终于决定付诸于行动，又在心里提醒自己要冷静一点。
苍肆听见沈透不定的心跳和起伏的思考，也看见了沈透时不时若即若离的眼神，他知道沈透已凭借着猜测摸出了一些头绪。他想了想，走上前把手放在沈透的肩上。
沈透只觉得一阵轻微的颤栗传遍全身，她所有的感觉能力都集中在一点上。僵了好半晌，沈透移了移位置。
“你是什么？”沈透字斟句酌，话刚出喉口，到了舌尖改变成，“有什么喝的吗？”
她突然看见了自己手中的茶杯，迅速地添补一句，“除了这个。”
苍肆发现沈透的身体又颤抖了一下，他心知肚明，微笑地回应说：“水，果汁？”
沈透眼神错乱，她用尽可能随便的口气说：“牛奶。”
苍肆走进厨房，从柜子里搬出一罐奶粉，用塑料勺子盛了两匙，冲入开水泡满一杯牛奶。
沈透见苍肆转身走进厨房，做出一个深呼吸，放松自己。她努力地镇定下来，脑中消除得厉害，直至一片空白。突然间，沈透痉挛地一颤，打了个寒噤，一张面目抽筋起来。
沈透动作停顿，全身麻痹，她噤若寒蝉，感受到迷惑的东西在太阳穴里燃烧。
沈透面目紧绷，脊梁冰寒，全身都开始僵硬，从脸部漫到四肢。
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些图像，断断续续地并不完整。闪电般一击，所有的图片从头组合，沈透想起了醉酒那夜春儿幻化出的异形。
白兽九尾，灼灼其华。
油然而生的恐惧肆虐全身，解冻出沈透。她的手指开始颤抖，太阳穴处疯狂地震颤，但呼吸尽被封在咽喉。
沈透吞了一口茶水，整理一遍思绪，恍然觉悟，苍肆真的不是人类，他是妖，春儿也是。
沈透不寒而栗，呼地一下从座上弹起，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原本的不寒而栗无限放大，不能自止。
可怕的事实在沈透的脑子里激烈地情节冲突，她瞪圆了眼睛，瞳仁里面迸发出了无可遏制的恐惧。
五光十色的画面全然破碎，沈透的脑海中只有一种魂飞魄散的空白。她踉跄地后退了一步，一阵又一阵疾如闪电的颤抖压抑不住。沈透艰难地呼气吸气，努力地勉强均匀，一轮一轮地使她的前额上挂满了冷汗。
沈透惊慌失措地看见苍肆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过来，她努力地控制住自己声音的变化，费力地说：“这奶粉不是春儿的吗？你居然让我喝它的牛奶。”
“苍术也喝这个。”苍肆能够感觉到沈透的恐惧在上涨。
“苍术快下课了吧，你是不是该去接他了？”沈透想要支走苍肆。
“今天早上苍术坚持要在同学家留宿，说是放学后由他的父母一起接回家，我已经答应他了。”
“哪个同学？他好像总是夜不归宿，你也都很放心。”沈透绞缠着玻璃杯，断断续续地说。
“苍术他很懂事，他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一向不需要担心它。”苍肆说。
“苍术真的是太懂事了。”沈透走到冰箱前，打开冷藏室，“火腿肠快没了，只剩下一根了，我去超市里买一些，要不春儿回来该发疯了。”
“我先走了，买2包吧。”
人最不应该的就是在不该话多的时候话多，沈透暗骂自己一声，疾步欲夺门而出。
苍肆注意着沈透整个人抖得厉害，脸色越来越苍白，像是遭受到灭顶之灾。苍肆已知沈透所知，亦知她所欲。苍肆无需思考，快速地绕到沈透面前，一把拉住她。
沈透就着苍肆的势，猛地撕掉他手上的创口贴，她看见他手上全无伤痕，光洁如玉。
沈透忙退缩几步，回避掉苍肆的手，慌乱向门边跑去。
苍肆又一次抓住了她，沈透瞪大眼睛看着苍肆，他刚刚的确在一个瞬间冲到了自己的面前，快如闪电，根本就无法形容的速度。
“你是什么？”沈透悚然动容，脸刷地一声白得彻底，胆战心惊，破口而出，大声地喊叫，“你到底是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苍肆相信沈透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害怕，即便是害怕，应该也不会太久。
沈透看着苍肆白色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蓝色血管，仿佛看见那里面流动的蓝色鲜血。她的眼角上肌肉抽搐一下，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恐惧。
沈透的心脏跳得很慢，她费力地吐出答案，“对。”
“即便真相可怕，也要知道吗？”苍肆注视着沈透问。
沈透此刻虽然仍处于震惊之中，但情绪已经被忍耐下来了，她睁着一双异常大的眼睛瞪住苍肆，明明地说：“对。”
“九尾狐。”苍肆选择诚实地回答沈透，明说是妖。
令人胆寒的答案，四周一瞬间很安静，显得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
震惊风驰电掣一般传过四肢百骸，沈透吓得连恐惧都僵在脸上，她奇怪自己竟没有吓得昏死过去，当真是勇力过人。
“真的不是人吗？”问到“不是人”的时候，沈透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硬得就像钢铁一样。
苍肆的瞳孔里现出一抹深沉的蓝色，石破天惊地显示出他的真面目。
皮相为人，骨相是妖，太过疯狂！
沈透心跳焦急，上下两排的牙齿不停地对决，厮打声响得刺耳。她处于崩溃的边缘，紧闭上眼睛，猛地灌入一大口空气，强迫自己的心脏节制跳动。
“你得说些什么吧？”沈透脸色煞白。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苍肆回答说。
“苍术就是春儿，对不对？”沈透怕得直哆嗦。
“是。”苍肆点了点头。
拼命而来的真相很烈。
“学校的人口失踪跟你有关？是你抓了程依依？”沈透想到程依依那夜的惨状，愤愤地问苍肆，语气和音量都不觉提高。
“不是我。那天夜里，我送你回宿舍后就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听见程依依的叫声。我赶到时她悬在空中。我承认没有周全地考虑，让她受了伤。”
“是什么抓了依依？”沈透轻声地问。
“是九尾狐。”苍肆看着沈透说，“但不是我和春儿。”
“依依说她的肩膀有伤……”沈透结结巴巴地问，“这都是真的？”
“我们的存在不能为人所知，所以我消去了程依依肩膀上的抓痕。”苍肆述说。
沈透全身的勇气都用尽了，她不停地挥动双手，试图摆脱苍肆。
“我不会伤害你的。”苍肆十分紧张，大声地说，“别害怕我！求你，别害怕我。小透，你相信我，我决不会伤害你，永远也不会伤害你。”
沈透语无伦次地尽力挣扎，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喊一声说：“放开。”
恐惧耗尽了她最后一分气力，勇气崩裂。
沈透转身惊慌失措地奔逃。
苍肆伸着双手看清沈透苍白了一张脸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门啪地一声关上，后撞上墙。
声响异常地大，震得苍肆的耳内阵阵鸣响，他告诉自己，没有关系的，她会回来。
沈透跑出门，冲奔而去，疯狂地逃亡。
她冲刺到电梯前，电梯正好下行，显示的是上两层数字。沈透一按按钮，电梯门开了，她急忙躲进电梯。
沈透站在狭小的电梯里惊慌失措，满脑子里塞的都是苍肆会不会突然地出现在电梯里。又或者当她一打开电梯的门，苍肆就已经等在了她的面前。
沈透清醒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苍肆他是妖，他要跟上她，实在是太容易了。
正在旁征博引地思考中，电梯停了，索性什么都没有发生。沈透顺利地站在楼下，她回过头仰看13层，不时宜地看见苍肆正站在窗前看他。
身旁的灌木丛中一阵风暴，一只黑色的鸟嚓地一下冲天而起，掠过她头顶，嘶叫的声音响彻心魂。
沈透吓了一大跳，汗毛一竖一伏，她加快脚步飞奔，拼命地跑。风割在皮肤上，沈透横穿过公路，造成交通混乱。
喇叭声、抗议声此起彼伏，她加快步幅，跑得更快了。
沈透跌跌撞撞地奔逃回家，重重地关上门。她才进门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里都塞满了恐惧，一双腿不停地发抖根本站立不住。
沈透腿一软，浑身无力散了架似地倚靠着门滑瘫坐在地板上。她全身痉挛，不住地抽搐着。
这天夜里，沈透屈膝坐在床的角落里。她把金字真经和开光佛珠抱在怀里，蜷缩成一团。尽管她全身冷得僵硬，也依旧还是在发了疯似地颤抖。
沈透躲在床上，如惊弓之鸟般圆睁双眼盯着四周。夜黑，无尽长漫，她只要一听到哪怕是最细小的声音，心都会惧怕得惊跳起来。
苍肆是九尾狐。他深谋的谈吐，渊博的知识，高雅的仪态……都只是因为活得时间太久。
沈透一边发抖，一边哆嗦，鼻息渐渐粗重。
风呼地一声轰开了门，吹帘如大翼。
推波助澜的杯弓蛇影作用，沈透紧紧抓住佛珠和经书，她按下恐惧，疑心忡忡地检查了一遍四周。确认无误后，她急忙去关上窗户。
风刮过乱发，呼啸飞扬。窗外，滂沱大雨，落地轰烈，它根本就停不下来，像是要下一辈子。
沈透费力地把窗户关上，牢牢地锁好。刚锁上窗户，她突然在同一个空间中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多出的存在，就在她身后。沈透的心脏高速跳动，腿上的肌肉绷紧了，她看着面前的玻璃，后悔自己没有开灯。要是开了灯的话，玻璃面是可以作镜的。
沈透呼进一大口气，快速地甩过身去，她看见苍肆庞然地站在身后。
沈透压不住恐惧大声地喊叫：“不要！”
幻象消失，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沈透揉了揉眼睛，发现真的什么也没有，她不停地深呼吸。
这真是个非常糟糕的日子。
这真是个太长的夜。
这一夜实在是太长了，沈透心惊肉跳，恐惧瞬间炸破，她爆发性地厉叫一声。
声嘶力竭，划破长夜。
同城彼处，苍肆听见沈透爆发性地喷出一声恐怖的尖叫。
声嘶力竭，划破长夜。
苍肆闭去光屏，走进阳台，外面凄风苦雨，冬天仿佛在一夜之间到来。
周围的空气凝固住，雨落在半空，难再掉下。
垂落住就像是一颗一颗不规则的透明珍珠。
苍肆的瞳孔深蓝，散发出宝石的光泽。
周围的每一滴珍珠，一样的雨，碎作千百粒微细。
窗台上新结了一张蛛网，上面凝满了纤小的水珠，在灯光里就像是水晶一样漂亮。
虽然漂亮，却迫散人家。
苍肆伸出手掌放在蛛网下方，才过了一秒钟，满幅的晶莹水珠全干透了。
苍肆告诉自己，明天早上，太阳就会从东方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