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到镇上后，刘镇长就十分老练地拿出工作日记要一二三四五地汇报，王山摆了摆手，说我到村里看看再说。刘镇长一下子慌了手脚，连夜秘密指示下面各村村主任，要他们务必做好准备工作，不得出现任何纰漏，否则撤他们的职。石庙镇一直是县里的老大难，各方面的工作经常拖县里的后腿……王山是县领导派来的，特意下来调研情况的。刘镇长不但要保他的乌纱帽，目前镇里书记空缺，他还要参与竞选呢，他不得不防，不得不做一些小动作。
刘镇长首先接通了清山村村主任的电话：“计划生育是你们村的重点。什么？怎么做？这还用我教？老办法，育龄妇女登记表和户口登记本要重新做一套，不能出现差错；另外，把那些计划外怀孕的妇女和孩子统统赶到山后的窑洞里，让他们带上干粮，天黑再下山……招待？当然得准备。啥标准？你们村那个野味餐馆就可以……对对对，再准备一个红包。多少？五千。宽备窄用，见机行事……”
刘镇长随后又接通了黑沟村村主任的手机：“你把你们村的刁民组织起来，防止他们闹事……他们鬼难缠？哎，租个轿子车拉上他们去外地旅游吗，免得他们乱咬……费用咋出？放心吧，今年的扶贫款多给你们村申请一些。另外，保护好王山的人身安全，别让小偷小摸把他的手机什么的随身物品顺手牵羊了。”
接下来，刘镇长又接通了石沟村村主任的手机：“你们村失学儿童多，这几天组织起来都撵到学校去。什么？他们都在家放羊放牛？你咋恁笨呢，每个孩子一天五块钱，看他们去不去？……王山回县上后，还让他们回去，爱干啥干啥吗。”
…………直到半夜十二点，刘镇长才放下电话长长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王山就要了一辆车下乡了。起初，除了司机，他谁也不带。刘镇长便热情地说，如果出了问题，他可担待不起，你毕竟是县里来的领导，还是让办公室秘书小马跟着去吧。王山笑了笑，也就没在坚持。他心里清楚，刘镇长的目的是想随时掌握他的行踪。
谁知，王山的表现让刘镇长喜忧参半。喜的是，一路上，王山也不下车，这个村转转那个村看看，根本没去田间地头，更别说老百姓家里了。如此，他便掌握不到第一手资料。刘镇长心里冷冷一笑，说你也会“隔着玻璃看庄稼”，你也怕吃苦呀？忧的是，王山是不是大智若愚，是不是在玩什么花招？县领导不会派一个傻蛋下来的……刘镇长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出乎刘镇长的预料，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王山就把石庙镇所属的几个村转了个遍。当晚就召集刘镇长在内的镇领导班子开了个碰头会。王山开门见山，直言不讳，简短捷说，就把他调研的结果作了大致的总结。他严肃着脸，说石庙镇暴露出来的问题还比较突出，比县领导想象的还要严重。
刘镇长坐不住了，他尴尬着脸，忍不住问道：“你能不能说的具体一些？”他心里十二分的不解：难道王山是神仙？他是如何发现问题的？他转了一天，可是连车也没下，连一个老百姓也没碰到呀。
王山微微一笑，说：“比如说清山村，计划生育是突出问题；黑沟村的问题是村民法制观念淡薄；石沟村没有普及九年义务教育……”
刘镇长的头“轰”地大一下子大了，难道有人泄密？还是他先前下来私访过？他摸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不由地结巴着嘴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山阴沉着脸：“这还用问？石沟村家家户户的残垣断壁上写着这样的标语：有女不读书，不如养头猪；养儿不读书，就像养头驴。不娶文盲妻，不嫁文盲汉……
黑沟村呢？标语也不少：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光缆不含铜，偷盗要判刑；集体上访违法，越级上访可耻……
清山村的标语更绝：宁可血流成河，不准超生一个；该扎不扎，见了就抓；一胎环，二胎扎，三胎四胎杀杀杀；该扎不扎，房屋倒塌，该流不流，扒房牵牛……这些标语难道不能说明问题？难道是随随便便写着玩的？”
刘镇长像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的。他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