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污泥的朵夏尔一定是惊吓过度了,它甚至连自己满身污秽都已经忽略了,作为宠物鼠,它其实最讨厌“脏”这个字了。
然而,作为新的“流浪鼠”中的一员。它确实该把这个习惯改掉了。流浪,当然不会是洁净的。它刚刚差点失去的,是比“干净”重要得多的东西。每个选择“流浪”作为命运的人或老鼠都会明白,活下去远比其他的更加现实。
“胖胖!”看到了同样满身污泥的乡巴佬,朵夏尔突然哭了。这时候的它,感觉心里重重的,很委屈,惊吓过度;同时它又很激动,很开心,它原本以为见不到胖胖了。它承受不了这些,它毕竟是女孩子。它一下子抱住了胖胖,哭得更伤心了。
瑞恩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它感觉自己对朵夏尔的讨厌的情绪消除了很多,这大概是因为刚才一起寻求“生存”的过程。“大家能活下来真好啊。”它感慨着。
老天!“没出息”的胖胖,这个满身泥沙的田鼠,此刻似乎比朵夏尔的情绪更难以控制,它同样拼命抱着朵夏尔,哭得比朵夏尔还凶。当然,它不完全是因为害怕。更多的恐怕是因为能够重新看到朵夏尔安然无恙,原先的担心都不再压抑它恐惧的神经吧。看到号啕大哭的胖胖,瑞恩皱了皱眉头。它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或许该是嫉妒呢。它耸了耸肩,转过了身。
它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也同样曾经紧紧抱着自己,甚至也看到过他眼眶里含着眼泪。从地下村的洪水和巨浪滔天中逃脱的时候,父亲就是这样的表情。当然,那个时候,瑞恩最大的感受是兴奋和刺激。它甚至没有对父亲的举动有什么热烈的响应,而是拉着父亲嚷嚷着它们在逃命过程中的“惊险”遭遇是多么棒!此刻的瑞恩感觉胸口被重重地锤击了一下,透不过气来。
“瑞恩!”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瑞恩从想象中被拉了回来。它感觉这声呼唤像是二重唱。它转过身,两个肮脏的身体都扑了上来。现在是胖胖和朵夏尔一起抱住了瑞恩。它们的头挤在了一起。
“谢谢你,瑞恩!我最好的朋友!就在刚才,水冲下来的时候,我还在想,我们不该分开!因为,以后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胖胖的话,听上去永远是那么直白,那么土。但是,这种没有任何修辞的“真实”让瑞恩刚才抑郁不已的情绪突然被融化了。瑞恩也哭了,它不喜欢这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真的哭了,而且哭得很开心。
它现在才明白,其实胖胖从来没有离开过。哪怕是朵夏尔出现的时候;它终于明白,为什么已经选择好了要和它们分开,但是走得不远自己就开始后悔起来。它偷偷跟着胖胖,但不好意思去和它们打招呼。它之前的大发脾气原来是那么可笑。它是那么喜欢胖胖,害怕失去它。它甚至想起了,和胖胖一起睡觉时,它那粗粗的尾巴有时会大咧咧地搭在自己肚子上的情景。
是朵夏尔的出现,让瑞恩觉得嫉妒了。它那时第一次感觉到女孩子的可恶。不需要付出和伙伴同甘共苦,就因为是女孩子,它就可以轻易成为胖胖重要的伙伴,甚至可以影响它的选择。这是它之前离开团队的原因。
“我很抱歉,”瑞恩抱着它们,“我很抱歉。”一向精于表达的瑞恩,突然也只会用胖胖的方式去表达情感了。
“不不!是我该说抱歉。”朵夏尔抬起了头,望着瑞恩,“我什么都不懂,却还那么坚持自己的馊主意。是我该抱歉,让你们冒了那么大的风险。”说到后来,它已经几乎不能控制哭和说话的分界点了,瑞恩根本听不见完整的句子了,它只感到朵夏尔的话里面全是眼泪的味道。
瑞恩用爪子擦了擦朵夏尔的脸,冲着它微笑了一下。这是它第一次向朵夏尔微笑,它不再讨厌它了。
流浪鼠们重新在一起了。一路上,开朗的胖胖好像一个话剧演员一样绘声绘色地向朵夏尔回放刚才惊险的一幕幕。特别是瑞恩用枯树枝在河道中如何利用河道边凸出的岩石为支点截下差点溺水的自己,如何像冲浪板一样横渡河面追赶朵夏尔,一切如同变魔术一般。刚刚亲历惊险的朵夏尔,根本没有看到这些,而通过胖胖的描述加表演,紧张刺激的感觉让这个平时高贵、端庄的“淑女”再次不停发出惊呼。瑞恩则是在一旁时不时地纠正着胖胖,他笑着说,刚才不是什么魔术,更多的其实还是运气。
它们三个完全忘记之前的不愉快了。或许,正是那次不愉快让他们感受到了因为自己的一时情绪而失去珍贵的东西有多么傻,而当珍贵的东西重新回到自己身边有多么地美好,更应该加倍珍惜它。没有激烈的争吵,或许他们并不会真正体会到别人的想法和感受。每次只坚持自己的观点,忽略朋友的感受原来是那么自私的一件事情。任何一只流浪鼠都是孤单的,同时它们又都是害怕孤单的。假如你的身边有这样珍贵的朋友,千万要好好珍惜。
那天,流浪鼠们休息的时候。胖胖依然把自己粗粗的尾巴搭在瑞恩的身上,而朵夏尔则是横着身子把头靠在胖胖暖和的肚子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