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是清晨,晨风畅畅。
取水解渴时,透过水缸里的水看到那张美得如小白兔般俏丽灵秀,好看的不是我的脸时,我才发现自己已身在穿鹅黄衣裙姑娘的身体里。
我整个人一下懵了。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魂穿了。
“心儿?”
一声悦耳动听的焦急声入耳,将我从悲伤的过往里拉了出来。
我从四姐姐温软暖香的怀中抬起头,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中,黑亮的发,关切的眼,雪白的衣衫。
我的心好酸,眼角也酸,所有的感官都酸得想哭。
我站起来,朝着那一抹颀长的身影飞奔而去,紧紧拥抱。幸福而又酸楚……
可是他却没有像以往任由我抱着。
“二哥。”我微嗔道。
二哥执起了我的手。
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的指甲竟掐进手心的血肉里,指甲血迹斑驳。
“怎么回事?”二哥一面皱眉询问,一面拿出随身带着的伤药给我止血。
年家祖上是前辽东锦州正三品指挥使,为明朝官宦武将世家,祖父年仲隆,因于崇德五年至七年松锦会战中战败被俘,没有勇气就义,含垢忍辱,成为满人奴隶。
顺治十二年,年仲隆于乙未科科举考中进士,顺治皇帝爱新觉罗?福临按其父天聪三年上谕:诸贝勒府以下,及满、汉、蒙古家,所有生员,俱令考试。各家主毋得阻挠。有中者,仍以别丁偿之。科举及第之人,免除奴籍,获得人身自由,同时免除家中两个成年男子的差徭,并赐发绸缎金银,被授予官职。授年仲隆镶白旗汉军第五参领第一佐领,年家自此脱离奴籍。
年家败也年仲隆,成也年仲隆。
但年仲隆一直为当年了苟活屈辱为奴为耻,遂令子孙无论男女皆得习文练武,做个威武不能屈的人。
就像21世纪里,许多家长们自己从前怀揣未能实现的梦想总希望在自己孩子的身上实现。
心理学上说这是一种补偿的心理。
21世纪是个民主的社会,孩子们可以坚持己见。但在依然遵循三钢五常、三从四德的清朝,父母之命是由不得孩子说不的。
年心尧自幼不善武,常将自己误伤。
综上所述,我只能说年心尧是个比我还倒霉的倒霉蛋。
但她也远比我幸福。
年双峰知道她常误伤自己,总是随身为她带着伤药。
药上在伤口上很痛,痛得我想痛哭,但是我咬牙忍住。
自从发现自己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国度,我就发誓要做一个乐天坚强的人,和从前的自己告别。
“二哥,我刚才想起昨晚做的那个好长好长的梦。我梦见一个女孩,她悲哀的活着,无奈的放手,最后孤独的死去,穷其一生都没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所以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二哥,你别生气啊,我都快难过死了。你不知道,那个女孩想要的幸福有多么卑微,她只想要她的亲人和爱人一个深情的注视,温暖的怀抱,可是她都……她都……”
我哽咽地再也说不下去。
二哥浑身一颤,眼中有光亮欲滴。
他一把回抱住我。
他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发,柔声说:“不要难过,只是一场梦而已。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她一样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无论如何。心儿。”
他低下头,眸光温柔坚定得像泓春水,我的眉目清晰的倒映在那泓春水中,它笑意融融。
是的,一场梦而已。
过往的忘了就好。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抬头望进满眼金灿灿的阳光,万里无云,天气晴朗,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是听谁说当你的心真的在痛,眼泪快要流下来的时候,那就赶快抬头看看,这片曾经属于我们的天空;当天依旧是那么的广阔,云依旧那么的潇洒,那就不应该哭,因为我的离去,并没有带走你的世界。
我不记得。
但往后我不会再为不爱我的人难过,我要为爱我的人好好的活着。
让那些痛苦的记忆都统统去见鬼吧!
我回头看四姐姐。
却见她正目眦欲裂,森寒阴鸷,像被狐狸骗了肉的乌鸦一样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惊骇,不禁哆嗦起来。
“怎么了?”二哥关切地问。
我摇了摇头。
我再回头看了看四姐姐的时候,她的脸上依旧是我所熟悉的如彩云般明亮而舒展的笑容。
“怎么直勾勾的看着我,不舒服么?”四姐姐走过来柔嫩好看的芊芊玉手手覆上我的额头。
我拉下她的手,扯动嘴角,牵强的笑了笑:“没事,应该是昨晚一夜多梦没睡好。”
四姐姐拍拍我的肩膀,:“那快回去休息。”
“嗯。”我从她身边走过,拿起只差收尾的月白色手绢欲走,四姐姐制止了我。
她说:“你不舒服,这个我来帮你收尾吧。”
“不——”
我才刚开口,四姐姐便打断我,假意凉凉地说:“嫌我绣的不好啊!”
“不是。”
“那就给我。”
我犹豫了下,妥协道:“烦劳四姐姐。”
四姐姐笑了笑。
二哥说:“走吧。”
我愣了愣地看了他一眼。
他耐心的解释:“我送你。”
和二哥离开前,我又回头看了看四姐姐,逆光中,她冲我摆摆手,脸上的笑容依旧那么温柔可亲优雅迷人。
刚才,是我的错觉吧……
年玉尧一直对年心尧那么好,她怎么可能会用那么凶狠的眼神看她?
对,一定是错觉。
但我的心情还是很沉郁,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想些什么。
什么时候我这么不相信人呢?
黄昏的时候,四姐姐差她贴身的丫头小莲说手绢已绣好,她在我们常去的荷塘上的水阁等我。
我心里七上八下没着落,不想去。
但念及自己对四姐姐不好的臆测,硬逼着自己去。
高支起的纱窗内,我托着腮帮伏在窗前,对着一塘亭亭玉立的荷花百无聊赖地等四姐姐。
我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四姐姐,却在此巧遇了曹顒,难怪21世纪的我那么喜欢《红楼梦》,原来我和曹家人还真挺有缘分的。
“曹少爷好。”我施了施礼。
“曹顒不识,姑娘是?”
曹顒的声音和二哥一样轻柔得像阵风,也很好听,但比二哥还是稍逊了些。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愿告诉他。
但我就是不愿告诉他。
我刚打算说:“无名小辈,不足曹少爷挂齿。”
便听道小莲说:“曹少爷,这是我们的七小姐。”头微转。“七小姐,四小姐她有事来不了,让我带她向你道歉。”
我微微皱眉,暗怨小莲多嘴,抚了抚衣袖,向曹顒微微一揖,离开水阁。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曹顒竟自作多情的喜欢上了我。
噢——不!喜欢上了年心尧的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