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敏奇迹般的一天天复原着,她接受着王氏对细心的照顾,巧妙地应对王氏的试探。两个月后,当庄敏以一副健康的身躯来到绛珠楼时,注定了八阿哥府再上演的悲剧。
庄敏笑着看王氏绣着肚兜上的云纹,即将为母的喜悦溢满王氏的脸,一年前的自己,也是如此表情,如此仔细,既然王氏想要情景再现,怎么能缺了那样东西?很快,一种奇异的香味在绣阁中飘散开来,王氏明显地抽了抽鼻子,略显厌恶,但她很快笑着说:“妾身自怀孕以来,就不喜香,今个不知是哪个奴才当的差,又点上了!来人,给本福晋熄了。”
“为何要熄?”庄敏一挥手,绣阁上的奴才在蒋嬷嬷的带领下,全部退下二楼,“别看这一小撮罂粟乌香,可值好几两银子呢!妹妹不是一直很喜欢吗?”
庄敏步步逼近,王氏脸色铁青,诡辩道:“妾身有孕在身,对气味敏感,不便用香。”
庄敏逾过王氏,在她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王氏刚刚轻嘘一口气,心又随着庄敏的话提到了半空:“妹妹出身杏林之家,医书药典珍藏无数,哟,这不是北宋时期的《开宝本草》么?”
庄敏诡谲瞄了一眼王氏,熟练地翻到其中一页,朗声念诵:“:罂粟籽又名御米、米囊子,性甘平,无毒……其状如罂子,其米如栗,乃象于谷,甘、平、无毒……,可煮粥和饭食,水研滤浆,同绿豆粉做腐食尤佳,也可取油。”
王氏不知她是否故意为之,温柔地说:“《本草纲目》也有记录,为涩肠止泻之圣药。”
庄敏合上书册,关切地问:“妹妹祖籍可是闽台泉州府?”
王氏眉间略显不安:“虽如此,但妾身七岁便已随父进京,对故乡并无多少印象。”
“噗……”庄敏不屑挑眉笑道,“妹妹在京也罢,在乡也罢,十年前,泉州府王家老爷妾室生出怪婴,被村人活活烧死一事,妹妹怎么说都有所听闻吧!”
“妾身……”王氏潜意识想否认,但那烧死的妾室是她娘亲啊!她只得硬着头皮说:“家门不幸,不提也罢。”
庄敏偏偏不放过她,眉目间带尽笑意,说:“姐姐倒是好奇了,妹妹不妨说说,这怪胎是怎么来的?”
王氏捕捉到庄敏笑意后的仇恨,凉意向全身袭来,原来,她……全知道了!这两个月来,她不眠不倦地照顾庄敏,早已卸下了当初的防备。现在回想起来,她的一举一动,如同被猫戏弄的老鼠。莫名的怒火上脑,王氏蛮横道:“妾身有孕,福晋却总提些不吉利的事,是见不得妹妹好吗?”
庄敏瘦如如柴的手死死抓住王氏的腕,寒意逼人,道:“妹妹又何时见得本福晋好?罂粟乌香,妹妹,为了这嫡福晋的位份,你可真是下足的本钱啊!”
王氏甩了几下都没成功脱离庄敏的紧握,她又不敢动作太大,伤到胎儿。只得狠狠地说:“福晋若有委屈,可到八爷面前一驳清白。无凭无据,不可血口喷人!”她料定庄敏没有实证,如若不然,现在在绛珠楼的就不是庄敏,而是胤禩。
庄敏被她说中要害,阴森森的脸上烧起了熊熊怒火:“这儿就你我二人,你何必再装?我郭络罗。庄敏倒底是哪儿对不起你,要烦你使出如此阴毒的招数残害我们母子?”
王氏腕上被扼得生疼,胸口像堵着一块大石,被压抑着喉咙低低泄出:“是谁让我在新婚之夜,孤枕难眠?是谁在我身边安插眼线监视?是谁私下将我的养颜汤里加入避子方?八爷为我修葺绛珠楼,你妒忌眼红,四处诉苦,当我不知吗?姐妹?这就是姐妹吗?”
庄敏一怔,手上的力气也松了几分:“我……无论如何,我都未曾有过害人之心!”
“今日无,不代表明日亦无!”王氏变得咄咄相逼,“哼,我倍受八爷宠爱,你在背后手段百出,看似搔皮挠痒的小伤,随着时光荏苒,就会变成食肉寝皮敲骨吸髓的毒计!”她一口气吐出所有不满,激动地脸涨得通红。
庄敏松开手,轻轻向后退了两步,似乎在自省,又似乎在重新打量王氏此人。许久,她轻轻地说:“接到赐婚圣旨那天,舅父便和我讲了‘怀璧其罪、象齿焚身’的故事,我记在心中,受益匪浅。今天,妹妹又和我讲了另一个故事,名字叫‘先发制人’!让我怎么谢妹妹才好呢?舅父对我有养育之恩,妹妹却是有杀子之恨,这样吧……”
庄敏柔柔的眼神迎上王氏的慌张,王氏一手扶住窗框,喝道:“你别再过来,我要喝啦!来人啊!”
“妹妹,你终于知道怕了!就因为你在香里掺了罂粟籽,让我不知不觉上瘾,甚至毒侵了我的孩子!还记得那个没眼的孩子吗?他是在怪娘,择友不慎,识人不明!没眼该瞎的人,是我啊……”想起那段日子在绣阁,王氏借口伤寒以纱遮面,或称怕过病给庄敏,索性在一楼呆着。撕心裂肺的痛与恨,让庄敏红了眼,她用力一推,王氏半个身子便在窗外。
王氏“咯噔“一下,猛然的失重感,让她心跳地无法停止,但庄敏毕竟瘦弱,如何真能一下将她推下楼去?王氏紧抓栏杆,反手将庄敏推在地上,大口喘气,平息着情绪。突然,她娇笑起来:“说得对,咯咯咯,敏姐姐,终究,你能奈我何?”她顺手抄起一把剪子,阴毒地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死,八爷怎会抬我的旗籍,立我为继呢?绛珠楼女人的使命,抢走他,杀了你,永生永世,轮回不休!敏姐姐,你好人做到底,我送佛送到西!”
庄敏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步步后退,王氏狞笑着,剪子的锐利闪着金光,就在二人只有一步之遥时,庄敏忽然左手一挥,袖中无数细细的粉末向王氏飘去,王氏立刻感觉天旋地转,手中的剪子落在地上。迷茫中,她看到庄敏捂口鼻的右手轻轻放下,阴恻恻地说:“妹妹,我也告诉你一个故事,‘先计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