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万嘉帆没跟你提过吗？”
凌亦瑾摇头，原来在自己注意他之前，他早就是所有人的焦点了。
“据说他爸爸是知名公司的老总，他家境厚实得能买下一座城。”婳婳开始在旁边喋喋不休，凌亦瑾却只是盯着走廊的拐角那边，耳边轰隆隆的，她听不进去。她知道，让她莫名心动的只是那个叫辛辰的少年和他最温暖的微笑，而与他周身的那些光环没有任何关系。
“哎我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些八卦了？”婳婳戳了戳凌亦瑾的额头。
“八卦美男，人人有责！这不是你说的嘛！”凌亦瑾搪塞着拂开她的手。
那群少年又嬉笑着走回（2）班。她不敢抬头明目张胆地看，只是在辛辰经过自己旁边的窗户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
他在笑着，英挺的侧脸，目视前方，虽没有迎上凌亦瑾的目光，却还是让她心跳加快。
生活从那天起忽然变得异常新奇，因为连每一个抬头都是有期待的。
“喂凌亦瑾，别说你真的也中了辛辰的毒啦。”婳婳抬肘轻轻地撞她。
“才没有！”凌亦瑾嘴角翘起，急急地否认。
“对嘛！这才像是凌亦瑾！”婳婳竖了竖大拇指。
凌亦瑾躲开她的目光，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我中午得回家一趟，不和你一起去食堂吃饭了。”
“你又有什么事情吗？”
“还不是万嘉帆。”凌亦瑾撇了一下嘴，“今天没人给他做饭，他自己又不方便出去，我得给他带个外卖回去。”
“凌亦瑾，你这样贴心，小心万嘉帆喜欢你。”婳婳说到喜欢这两个字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调，凑到了凌亦瑾的耳边，那语调那眼神，让凌亦瑾感觉到毛骨悚然的暧昧。
万嘉帆喜欢她？
这大概是宇宙洪荒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万嘉帆这个家伙只会折腾她欺负她，以为扭了脚可以乖顺点儿，可是那麻溜的嘴皮子依旧各种打趣不愿放过她。
凌亦瑾从前不觉得万嘉帆这老爱揭她短的毛病有多讨厌，可是自从知道他和辛辰是朋友之后，她也开始估量，自己到底有多少把柄在万嘉帆手上。一想，就多得可怕。
她可不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讨好一下这个大爷，免得他一不高兴就在辛辰面前漏了气。
凌亦瑾去家里绕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正是午休时间，整个学校安安静静的。
操场前的草坪上有一棵老榕树，几经岁月依旧枝叶繁茂。凌亦瑾经过的时候看到树下正躺着一个男生。
肆意的阳光穿透了枝叶洋洋洒洒地往下落，那个男生穿着最普通的校服，整张脸被打开的书本罩住了，可她还是一眼就辨认出是辛辰。
本可以掉头走掉，但是树枝上垂挂而下的一只黑色蜘蛛眼看就要落到辛辰干净的校服上了，凌亦瑾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替他拂开蜘蛛但又不想吵醒他。但她还未靠近，脚就被榕树蜿蜒的树根一绊，险些跌倒。
辛辰察觉了什么似的动了动，对半摊放在他脸上的书本滑落了下来。
凌亦瑾看清楚了书名，是《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看清书名的瞬间，她也看清了辛辰的脸，锋利的眉，高挺的鼻，紧抿的薄唇像是一条海弧线。
辛辰睁开了眼睛。
凌亦瑾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像是被抓的现行犯。
“有事？”
“没事，有虫！”凌亦瑾指着蜘蛛解释道。
辛辰坐起来顺着她的指尖看了一眼，神色平淡地拂开了那只蜘蛛。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教室太吵。”
凌亦瑾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语。
“你已经开始做数奥题了吗？”她指了指静躺在他手边的那本《国际数学奥林匹克》没话找话。
“没有，它是用来挡阳光的。”辛辰随手翻了一下，顿时书页大开，里面干净得没有一丝被笔画过的痕迹。
凌亦瑾扫了一眼书页里密密麻麻的数字，皱眉：“如果是我，宁愿被阳光晃了眼也不会拿一堆数学题来压着自己，你不怕睡觉做噩梦啊！”
辛辰耸了耸肩没有说话，他似乎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也因为这样，他时常让人觉得冷漠疏离不敢靠近。
预备铃忽然响了起来，这意味着下午的第一节课五分钟后就要开始了。辛辰捡起了自己的书本顺势从地上站起来，拿书拍了拍自己宽大的校服，看到凌亦瑾还蹲在地上，转过头来说了句：“快要上课了。”
他英挺的背影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凌亦瑾快步跟了上去。
走到（2）班的门口时，身后忽然蹿出几个男生，他们蹦跳着跑过去圈住了辛辰的肩膀，顺势看了一眼凌亦瑾就无所顾忌地大声嚷嚷起来：“辛辰，你怎么和万嘉帆的小媳妇一起回来的？”
听到“万嘉帆的小媳妇”这几个字的时候，凌亦瑾一个激灵。
自从（2）班的那群男生知道凌亦瑾和万嘉帆是从小一个院里长大的发小之后，但凡凌亦瑾往（2）班门口经过，总能听到他们笑着打趣嘉帆“哎，你小媳妇儿”！
为这事儿，凌亦瑾好几次警告万嘉帆，让他赶紧封上这些人的嘴。
可是万嘉帆每次都不以为意，他说：“做我小媳妇儿你吃亏了吗？吃亏的是我好不好？”
他说吃亏说得理直气壮，可也不知道这家伙吃的是哪门子的亏。
辛辰扭头看着凌亦瑾，他目光深沉，凌亦瑾却窘迫不已。她这才知道，被人当着辛辰的面叫“万嘉帆的小媳妇”感觉原来这样糟糕，她抬手拨了拨自己的刘海，立马转身往教室里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辛辰波澜不惊地反问那群男生：“瞎说什么。”
凌亦瑾搂紧了怀里的书本，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就这样误会了她和万嘉帆的关系。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凌亦瑾赶紧拐进后门，顺势关上了门，心里的失落更加明显。
她噼里啪啦落座的声音惊动了还在午睡的童婳婳，婳婳抬起头来，飞快地抹了一下嘴角：“怎么了？怎么了？老师来了吗？”
凌亦瑾没作声，掏出第一节课要用的课本。
“你怎么了？”婳婳凑过来挽紧了亦瑾的胳膊，柔声细语的。
“没事。”
“没事怎么搞得跟失恋一样。”婳婳咕哝着趴回桌上。
凌亦瑾哭笑不得，她都没有恋爱哪里来的失恋？不过再想一想，暗恋也是恋爱，只不过是一个人的恋爱。哪怕喜怒哀乐全被那个人牵扯了，可这场爱情依旧与那个人无关。
因为是一个人的事情，所以她开心只能一个人，伤心也只能一个人，情绪无人可以分享。
凌亦瑾就这样整个下午都没有和婳婳说话，埋头在新买的题册里像是躲在另一个世界一样。别人伤心的时候都是胡吃海喝，只有她伤心的时候是专注地做题。
婳婳想，难怪凌亦瑾成绩这么拔尖，这个世界所有成功果然都不是偶然。
凌亦瑾等到教室里的同学都放学离开了，她才慢慢地收拾自己的书包。
万嘉帆中午的时候忽然告诉她，以后都不用她去给他补课了。凌亦瑾当然会问他为什么，他神秘兮兮地笑言，因为请到了比她更好的老师。
这个喜新厌旧的人，他以为她会失落吗？才不，她反而乐得一身轻松。
凌亦瑾一个人背着书包慢悠悠地沿着水泥路走，学校离家并不远，坐公交车只要三站地，她总是这样，想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就选择走路回家。
刚刚走过桥洞，凌亦瑾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阵清脆的车铃声，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就见辛辰挎着单肩包骑着他那辆银白色的单车从她身边疾驰而过。他似乎也注意到她了，微微侧了一下头，确定是凌亦瑾之后，辛辰在她不远的前方按下了刹车，他单脚踮地，身子前倾，
明明最随意的一个动作，叫他做来却多了几分潇洒。
“好巧。”辛辰回过头来。
凌亦瑾走上前几步，站定在他面前，她有些局促不安地扯着自己的书包带子，嘴上却云淡风轻道：“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吧，这是我回家的路。”
辛辰若有所思地顿了顿，从单车上跨下来，单手扶着车把往亦瑾身边一站。
“你去哪儿？”凌亦瑾话一问出口，脑海里就闪过了万嘉帆那像是中了二五八万一般得意扬扬的脸，她恍然大悟，“你是去给万嘉帆补课？”
“聪明。”
他明晃晃的眸光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凌亦瑾的脸“唰”一下布满了红云。她躲开了辛辰的目光，可是又不知道将目光往哪里放，一颗心在胸腔里快速地跳乱了节奏，稳都稳不住。
两人并肩走着，脚步默契地一前一后。
“万嘉帆其实成绩还可以，尤其是地理，他能徒手画出一张中国地图，可厉害了。”
凌亦瑾边走边说，辛辰一手握着车把，一手按着背包带子没有说话。
“只是他英语有些弱。不过那也是他活该，他就是懒，懒得背单词和语法，还有他的语文……”
“你很了解他。”辛辰忽然打断了亦瑾的话。
凌亦瑾愣了一下，嘴边未完的话全消了。
“不是。我只是……我……我给他补过课所以知道。”凌亦瑾结结巴巴地讲不出个大概，她有些担心辛辰会误会，因为看着辛辰了然的眼神，她觉得在他眼里，她“万嘉帆小媳妇儿”这个名号怕是已经坐实了。
“我知道。”相比凌亦瑾的局促，辛辰还是云淡风轻的。
“你怎么知道？”
“听嘉帆提过。”
“他是不是经常说我的坏话？”凌亦瑾仰头，小心翼翼问着也偷偷地观察着辛辰的表情。她知道万嘉帆肯定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干过很多坏事？”辛辰的嘴角翘了一下。
“才没有，我是良民。”凌亦瑾拍拍胸脯，一脸郑重其事。
“那你心虚什么？”
“不是心虚，只是不确定。万嘉帆那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谁知道他有没有故意抹黑我。”凌亦瑾提起万嘉帆，即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可她不知道这样的表情也是她最生动的表情。
辛辰侧头对上她的视线，忽然沉默了。
凌亦瑾顿时觉得自己话可真多，她连忙噤了声，朝辛辰腼腆一笑，加快了步伐。
走到马路岔口的时候，跳跳忽然蹦了出来，它每天这个点都等在这里，等着亦瑾放学。
跳跳一摇一摆地冲着凌亦瑾和辛辰跑过来。
“跳跳！”
凌亦瑾拍着手在原地蹲下来，等着跳跳扑进她怀里，可是这小家伙瞧也不瞧她，直奔辛辰的脚边，蹭着辛辰的裤管，摇头晃脑的。
辛辰将单车停放在原地，蹲了下去，轻轻地拍着跳跳的脑袋。
“跳跳，好久不见。”他说，语调一改往日的清冷。
“跳跳好像很喜欢你。感觉比喜欢我还多！”凌亦瑾撇了撇嘴，没有说完的话是辛辰好像喜欢跳跳也比喜欢她多。
“吃醋了？”辛辰边抚摸着跳跳边抬头看着凌亦瑾，他的眸光晶亮，闪啊闪啊的像星星。
“不会，当然不会。”
二人行忽然多了一条狗，没有了之前那样没话找话的尴尬，凌亦瑾时不时地逗弄着跳跳跑在前面，而辛辰，始终安静地跟在其身边。
她偶尔会回头看辛辰一眼，他的眉宇间是难得一见的温柔，虽然她知道，这温柔只属于跳跳，可是她还是希望这条路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
走到万嘉帆的家门口，凌亦瑾和辛辰就分道扬镳了，她先挥了挥手说了再见，辛辰正在停放他的单车，点了下头。
没了辛辰，跳跳便在凌亦瑾的脚边摇头晃脑的，小马屁精儿似的。
凌亦瑾放下书包抱起了跳跳走进院子里，往跳跳的盆里倒了半盆的狗粮，又耐心地蹲在那里看着跳跳用餐。
她忽然轻叹一口气，莫名其妙地又失落起来。
喜欢辛辰大概是她循规蹈矩的青春里最不按常理出牌的一件事。
“喂！凌亦瑾！”
身后冷不丁响起了万嘉帆的一声大喝，凌亦瑾像是忽然被戳穿了心事，她拍了拍胸口，回过头来一阵寻找，身后并没有人站着。
难不成是她幻听了？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这儿！我们在这儿！”万嘉帆的声音带着笑。
凌亦瑾一仰头，看到万嘉帆和辛辰站在万家二楼的阳台上，而那个位置，正好对着凌家的院子。莫名地，凌亦瑾忽然想起了卞之琳的那首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
也许她这样蹲在地上的样子根本算不上他们眼中的风景，可是他们两个大男生这样一前一后倚在栏杆上的画面在凌亦瑾的眼中，却是不能更美好的美好。虽然辛辰只是倚着，只有万嘉帆正热情地冲她挥手。
如果换了平时，凌亦瑾铁定出声吼回去：“你有病啊！”
可是今天，因为辛辰正站在万嘉帆的身旁，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应了，她只是看着他们。
“媳妇儿多喂点儿，别给我狗儿子饿着了！”万嘉帆大声地交代着。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么她此刻目光的威力一定像是万箭齐发。
也不知道死命地瞪了万嘉帆多久，等到她终于觉得这样僵持太过于费力想要回身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犬吠，“汪”的一下，震耳欲聋。凌亦瑾措手不及想要后退，岂料早已蹲麻痹的双腿一软，生生地跌倒在了地上。
着地的那一刻凌亦瑾顾不上疼，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这下是真的丢脸丢大发了。
这狼狈的瞬间，被阳台上的两个少年尽收眼底。
万嘉帆肆意的笑声响彻了半边天，亦瑾按着自己的腰仰头一望，看到辛辰脸上也净是笑意，她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如果时间可以停在这一秒，那么他们的青春，也将永不消逝地定格在这一秒。
可惜，时间在马不停蹄地往前走。
他们，也是。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万嘉帆没能如愿躲过一劫。对必须回学校考试这件事情，他显得有些义愤填膺。凌亦瑾却觉得这是因果报应，其实万嘉帆的腿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他只是懒上瘾了，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享受着少爷的待遇，怕是让他的腿再折一遍他也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