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
一朵火苗
在黑暗中。它要呐喊
它要喊出：更大的黑暗
一个阶级在阴冷压迫中的
苦难与挣扎
它要喊出：红
这细小的锋芒
划出黑色的血的惊悸
从贫瘠到贫瘠
从一个屋檐到另一个屋檐
从农村到农村。从农村包围城市
一朵火苗，在黑暗中
被一次次吹灭
又被点燃
红井
瑞金城外有个小村
叫沙洲坝
0年前，我读的这篇课文
现在
已站成一座雕塑
我在雕塑前合了一张影
打开的书页边
那口井
正在读我
“吃水不忘挖井人”
当地的老表都这么说
舀一勺井水品
这里有
年的甘甜
莲花一支枪
莲花
永新之北安福以西
是一个地名
被毛泽东写进一篇文章
—“莲花一支枪”
从此一朵花与一支枪
演绎出神奇与悲壮
是一朵火种
让那么多流血的花瓣
紧紧把你含在内心
腥风血雨时
花瓣一片片凋谢
而花苞紧闭
—在浯塘。一个名叫刘仁堪的人
在交出生命之前
先交出舌头和挑断的脚筋
一支枪
扳机勾紧手指
它要瞄准的春天，已把花瓣揉进
枪管。射程
处处山花烂漫
号角
我听见号角
我走在大路和小道上
我走在花朵的地方荆棘的地方
我听见
号角。一些人在吹
一些人是一支队伍
他们背着枪穿着草鞋
走过我的村庄田舍山冈
他们走过的路
是这个大地的血脉
他们从这里出发
这里
是心脏
在心脏的位置
血在循环
号角
在吹
车过安源
车过安源
车过
煤
一层层的黑夜
一层层
窒息
煤的肤色
是一个阶级的肤色
被埋葬的黑夜
将埋葬：另一个黑夜
一个身穿长衫的人
夹着一把纸伞
那一年他从这里走过
他抛下的一颗火种
让我在飞速的前行中
仍可听见
煤在燃烧
纪念碑
在大地上行走
把纪念
写在纪念里
把血水写给翠绿
把躯体写给花红
把信仰写给旗帜。甚至
把碑文
留给制造碑座的人
无产者。甚至不需要
把名字留给自己
我常常沉重地写诗
一个字，就像一块碑石
我要建筑的宫殿
需要有谁能住进来
我的身体开满大地的花朵
每一个春天同时出发
又同时到达
一个城市和一个节日
一个节日
因为一个城市响起
一枪
巨大的黑暗覆盖下来
弹头穿过
第一缕曙光流进来
被一面旗帜保存
并飘扬
一片红色的日历笑成了节日的中国
一个城市
叫：英雄城
贺子珍
马背上的一道闪电
永新县的一朵花
反抗：没有枷锁的自由
背叛：没有贫穷的浪漫
你的二万五千里
是一位领袖亲自题跋的
两个人的窑洞
一个人的灯
红军巾帼的第一个枪手
射出的子弹
不会拐弯
你的执拗与倔犟
使历史读到—
英雄掩盖的泪水
领袖隐藏的愁闷
一生的幽怨
积在身体里
就像你无法倾诉倒出
又无法火化的
弹片
铜鼓
是一面鼓
0年前，毛泽东在这里
用一首“西江月”
敲响
铜的声音
金属的光芒。撩开大地的一角黑暗
镰刀和斧头
踩紧鼓点—
暴动！“秋收时节暮云沉”
从排埠
到三湾到井冈山
铜鼓是一个政权最初的
火星
—风一吹
就燎原了
井冈山红军造币厂
用铁。用土制的模具
用风箱
炉火吹旺的锤和钳
用土豪藏在脂膏里的
银饰
用力量，喊出—
一二三，嗨！
“工”，银圆上的一个戳印
一笔笔凿出的
劳苦大众的胎记
用扁担箩筐发行流通
毛泽东说：不掺假
重量不少于七钱二分
在白色的封锁中
一条红色血脉在扩展中延伸
一块银圆
就是一个占领的
阵地
一座土坯的农舍作坊里
走出马背上的银行
2007年5月省文联“文艺家采风团”采风后草就
（组诗选四，原载《诗刊》2007年8月上半月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