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著名翻译家刘辽逸读者诸君,今天我这篇专访的主人公,是我国著名翻译家刘辽逸先生。这天,我一走进刘家,就碰上他正在独自研究心爱的围棋。在离休赋闲的日子,这位世界文学名著《战争与和平》译者的业余爱好,主要是炮制没有硝烟的战争。
爱好围棋的刘辽逸刘先生已经82岁高龄,是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央委员。他1943年开始翻译作品,解放后历任人民文学出版社外国文学翻译、译审,主要译著除了列夫·托尔斯泰的皇皇巨著外,还有普希金、高尔基等文学巨匠的小说。到了文化大革命不久,不可阻挡的“滚滚洪流”把他冲出俄苏文学译海的水面,然后推进向阳湖,学了三年“游泳”。
干校作践知识分子,让他们扬短避长,已是司空见惯的事。刘先生初到咸宁,就被安排干泥瓦工,练习和稀泥,为连里盖房子的同事“打下手”。往后的日子,看水泵、耕地、插秧、割麦、打场,什么活都干,还一度荣任仓库的保管,负责连队粮食出入的登记。但最让他难堪的是放牛,有时公牛发情逃跑,他不会追赶,只得请周围老乡帮忙抓回,要不然自己束手无策,急得够呛。偶尔得空,他才和商务、中华的两个编辑段昌同、李赓序下下围棋,消磨时光,尽量忘却专业派不上用场的苦恼。
聊以自慰的是,刘先生在全国妇联工作的夫人汪容之也来到向阳湖,分配在十四连当家属,使他生活上得到照顾,精神上有所慰藉。同时,在远方插队的女儿每逢放假,便赶到干校看望双亲,还参加连里的劳动,帮父母“完成任务”。在早熟的孩子眼中,非常时期的向阳湖之“家”,概念上已与北京的“老房子”大不相同。谈到这里,刘先生关切地问:“我们那时盖的、住的房子还在不在?向阳湖现在变化大吗?”
刘辽逸题词我一一作答,说完又递上自己以往采访的其他向阳湖文化人照片,请他翻看。刘先生拿起放大镜,仔细逐一过目,感叹道:“楼适夷、臧克家、萧乾、严文井……一个个都老啦!我很想去向阳湖看看,却一直没有机会。给你写个字以表心意吧!”说着,他收拾起刚才尚未结束的围棋残局,找来宣纸铺在桌上,没有多作考虑,便挥毫写下两行大字:“向阳湖,我想念你!”
通过这次采访,刘先生留给我的印象是,平淡生活,本分做人,扎实干事。过去如此,现在还是如此。为答谢客人,他热情送我一套《战争与和平》。这是刘先生的挂笔译作,分四卷本和上下卷两种同时发行,均为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版。他解释说:“书中反映的年代,上流社会都时兴讲法语,托翁原文多出现法语,然后用俄语注释,这样看起来麻烦,于是我就把这两卷本译文中的法语统统省掉,都用斜体字以示区别,大大减少了篇幅。”老人又顺便谈到,最近有件事颇使他伤神,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托尔斯泰文集》,“慷慨”收入他多年呕心沥血的译著《哈吉穆拉特》和《哥萨克》等,却一笔勾销了译者的名字。对这种明目张胆的侵权行为,即使与世无争如刘先生,也不能保持内心平静。但他还是很快岔开这不愉快的话题,接着告诉我,他自己搞了一辈子俄文翻译,1985年才第一次踏上它的国土。那次他和李国文、谢永旺、韶华等人组成中国作协代表团,对苏联作了为期十天的访问。传播文化的使者,无疑在域外受到了热情欢迎。要是没有发生向阳湖的故事,这个梦说不定早就圆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