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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大闹婚宴,父子上阵

晨。

单黎夜立在山崖之巅,花隐的红羽鸟如期而至,落在她指尖,她取得其中的信息,便又将鸟儿放走。

她撇了一眼身后,没有姬阳的影子。

他怕是早早去听雨庄看热闹去了,肃杀宫留姬阳在她身边,只是想知晓她的行踪她做过的事,与其暗地跟踪,还不如让人明目张胆。

这肃杀宫,她该当友还是敌?

听雨庄,一遍鲜红,囍字遍布。

一身红衣,红的耀眼,青丝微绾,发簪上系着垂至腰间的红带,无情绪的面容,而手掌间却是在抚摸那个雕刻着百合的发簪。

轻揉,摩挲。

大院,热闹非凡。

他的出现,又惹来多人的恭维与恭喜,脸上喜气洋洋,无一不验证着今日是他的良辰吉时,是他的成婚大日。

他除了笑,还是笑,皮笑肉不笑。

“你便是杨孟祁杨公子?”

不淡不痒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好奇。

刚迎接完一批宾客的杨孟祁,宛然回首,盯着眼前人打量半响。

前头一张请帖递到了他眼前,他含笑接过,打开,脸色又突然骤变:“幽冥楼,莐堂主?”

“不错。”这句,属于莐身边的林绍谦:“闻杨公子大婚,特意前来贺喜。”

“多谢幽冥楼赏脸前来。”杨孟祁一笑寒暄,又微微眯了眼睛,可瞧这架势,只是贺喜这么简单?

幽冥楼只来了两个,莐谙与林绍谦。

素闻幽冥楼不曾与任何人有交情,不喜世俗繁文缛节,他人拜会的请帖,一概拒之,他送请帖之时本以为也会被拒绝的,却没料到,幽冥楼如今堂而皇之的拿着请帖登门,这让别人该做何想。

可这请帖,确确实实是真的。

记得父亲说过请帖再另加两张,一张送往幽冥楼,那另一张璃月教,他甚至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与这两方大势力有过牵扯。

莐谙的目光不期然的落到杨孟祁握拳的手上,眉头骤然锁紧。

——一枚簪子。

可这根簪子怎跟黎夜发上极似曼陀罗的百合簪子如此相似?

早听人禀告她与杨孟祁有过一次交集,可这次交集,似乎变的有趣了,而今日大喜,似乎也让他莐谙寻着了趣味,他来这一趟,似乎没错。

杨孟祁感受到了莐谙灼热的目光,手一收,簪子便藏于身后,莐谙的目光也随着杨孟祁的动作而收回,并不道破。

远方,一匹马绝尘而来,坐上人不顾情面与礼,下马之后直接将手中请帖丢给杨孟祁身边管家,自报家门:“璃月教护法,宁水琊。”

“宁小兄弟,还是这般豪爽。”莐谙上前笑着,不自觉的交谈。

宁水涯微微眯眼一瞧,看到那黑衣劲扬的人似看到稀客一般,他刚刚的称呼——小兄弟?

不过是大他十来岁的人,这个称呼虽有占他便宜,可却又极其的合理,宁水琊不紧不慢的语气,却又直接:“你也是来找她的?”

莐谙一笑不语,似是默认。

早前收到消息,这次的梅花拜帖,送到了杨百里手中,只不过杨百里没有像任何人提起,他此次前来,只图凑个热闹。

至于宁水琊,只是单纯来参加婚宴,半途收到莐谙的信件,才知她有可能来,只是宁水琊没想到,莐谙竟然亲自来了。

杨孟祁瞧着这两人却是不安起来,隐隐约约从两人不多的交谈中猜出,宁水琊说的“她”应该不是他杨孟祁,而是另有其人。

“请。”

声声客气,客人已经全部上座,耳谈交际,刺人的乐器声盖过了人声。

那红色的地毯上,喜娘缠着新娘,一步步走近大堂,纱巾微微的扬起,瞧见薄薄的一层红纱下,颜笙儿荡起涟漪的笑。

手中一条红菱紧牵,伴随着吉人的一声高呼——“吉时已到。”

坐上杨百里笑的和蔼,莐谙却是盯着那人手中的簪子,宁水琊时不时的望着喜气洋洋的一片人群,试图搜寻着什么。

“一拜天地。”

人群哄呼,笑颜如花。

颜笙儿扣头,杨孟奇却久久站立不动。

人群嚷动,耳语交错。

——怎么回事儿。

——这杨家公子不想拜堂了不成?

莐谙瞧向杨孟祁,悄悄对旁边的宁水琊耳语:“宁兄弟,等下可有好戏看。”

宁水琊不明,忽的瞟向人群之中,却唯独不见自己想见的那抹影子,郁萃:“难道她已经来了……”

“孟儿。”杨百里稍稍哑声,气急了脸色。

颜笙儿红通的脸色已然煞白,瞧着眼前的男子,只是看着外面,颜笙儿顺着他的视线,瞟向前方院落,明明空空如也,他却看的出神。

“来了。”莐谙脸色淡然。

果不期然,前方院落,空荡荡的屋顶,熟悉的百合香,一抹期待已久的白衫影子,手持寒冰剑,翻飞着衣衫,立在屋顶瓦尖。

白衫女子脚尖轻踏瓦片,咯吱作响,顺着院落挂着的红菱,传送而下,落至堂前,白衣灵动,交织着红菱,倾动的墨发存托着那张容颜,额间点缀的白色宝石晃了眉间那双眸子。

果然,她一身的白与这喜庆之日,有些格格不入了。

可,那又怎样?

“杨庄主,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您家的喜事了。”单黎夜看着坐上人,淡然出口,悠然的目光落在新郎的面容上,看到杨孟祁那一瞬,眸子骤然锁紧。

新郎竟是他。

是打扰?明明是她专挑这时候,杨百里心知肚明。

杨百里紧紧抓着座椅,脸色暗黑,声音冷了:“龙姑娘若是想找谁谈事,今日怕是不方便,可改日再来。”

她轻吟一笑,但是就这一笑,让人很多颤抖,让人惧怕。

“如若——”她步入堂中,与杨孟祁擦衣而过,四目相对片刻,句句逼进:“我非要今日呢?”

就是这一眼,堂中多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肯定,她是为抢新郎而来,不然这一秒的目光,怎的有如此多复杂的情绪?

杨百里抑制不住,猛的一拍桌子,愤怒:“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单黎夜挑眉,冷嘲犀利:“杨庄主倒是说说,我怎么个过分法了,今日听雨庄少庄主大喜,杨庄主既然宴邀江湖豪杰,世家名门,那我作为龙怿山庄的大小姐,来给庄主一份贺礼,难道这也过分了?莫非是杨庄主觉着,龙怿山庄被灭满门,如今完全没有权势可言,您便可以不放眼里?”

杨百里脸色难看:“既然你是来贺喜的,礼我可以收下,但龙姑娘还是请回吧。”

“这喜酒还没喝成,怎能如此轻易便走,我是个无福之人,娘亲早些时候被人害死,养父母还想着要怎么杀我才能消除自己的灾难,如今仇人还大张旗鼓的摆这喜宴,活的逍遥自在,我这无福之人,倒是可以沾沾杨公子的喜气,除除自身的晦气,杨庄主,您说是不是?”

收回落在杨孟祁身上的视线,单黎夜偏正身体,盯着杨百里。

杨百里煞红了眼,却是一句话已未说出口,五指深深的嵌入座椅之中,声音压抑得有些不同寻常:“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她冷了面容,直钩坐上的杨百里:“杨庄主只需给我一个交代,若我觉着合理,我自会离开。”

众人唏嘘。

说得轻巧,合理,要雪刹女觉着合理的事,也不过是一命抵一命,除非杨百里死,还有哪一件事会让她觉得合理?

前面可还有好几个活生生的例子作证。

人不死,她怎会轻易离开。

而那几个例子的弟子,偏不巧的参加了这宴会,偏不巧的受不了她灼灼逼人,一句:“你这妖女,今日不杀你报仇,又怎对得起师父!!!”

今日,她体会到的不是冤冤相报,而是一群无知的人,喊着报仇,却不知一念之差,思维顿固,找错了仇人。

她何时,杀错了人?

是人,欺人太甚。

刀剑无眼,见到仇人分外眼红的弟子们,腰中佩剑,个个噌出,几乎已忘记,今日是喜宴,见不得红,可又偏偏今日的红菱红地毯不配点红色,着实会煞人的眼。

那些热抡起的剑影,层层叠叠,全都朝她一个方向。

噼里啪啦多声响,只模糊的瞧见,中间的白影,不过挥动轻纱的衣袖,背后剑还未出鞘,弟子们七七八八躺了一地,手中之剑,顺带断成了两截,诚然,是被她细小的银针打断。

“于洪是被人下毒而死,蓝渲沫是自己跳崖,夏雨杨服毒自杀,这些人的死,与我何干?”

众人趴伏站起:“你的话,我们凭什么相信?”

“我只是将该说的说出来,你们信不信,又与我何干?”扫了一眼爬起的人,单黎夜的声音清悠:“你们若是还想上,我倒是不介意将杀人的罪名给落实了,送你们去见你们师父。”

看着好好的一场婚宴,成了她打人的一场戏,莐谙微微敛了敛眉:“今日好歹也是杨公子大喜,黎夜,你这番怕是有点过了。”

莐谙扫过吃痛痒的人,眸光幽幽,落在她身上。

她冷笑:“他大喜又如何?大不了,下次我赔他一个婚礼。”

谁说她仁慈来着,大闹婚宴,将名门弟子打了个七零八落,还让杨百里给交代,听她这一句话,保不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要的交代,不过是杨百里一句婚宴作罢。

谁敢嫁杨孟祁,便跟她结了仇似的。

众人心底哗然,果然是抢亲来的,大半人忽然赞好。

单黎夜看着莐谙,又凝然了音:“莐堂主若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大可以把腰带解了蒙了眼睛,免得接下来,碍了您的眼。”

莐谙的那双眸子,冰凉冰凉的,幽深游神的,众人自觉离他远点。

虽未曾见过莐谙出手是何模样,但江湖间的传闻跟亲眼见到似的,惟妙惟肖,笑容下藏招,招中藏刀。

“黎夜。”良久的屏息,换来的是他的心疼与疼惜的呼唤。

他越发不明白她了,当初她是何等低调,如今却当着众多豪杰的面,当众闹腾,不但毁婚礼,还非取杨百里命不可,她这是把自己真正的逼向绝地。

她并不理会莐谙,眸光直逼杨百里:“是杨庄主自己来交代,还是我亲自动手?”

座上的杨百里,敛着目光,眸子底下一片深渊,嵌着椅子的手松了松:“龙姑娘若想我给你一个交代,任何时间我都可以奉陪,难道非今天不可吗?”

“是。”她挑了挑唇,笑颜如风。

喜冠摔地的声音,斜方,是颜笙儿充满恨意的眼,斜方的旁边,是杨孟祁的不解,迷茫,还有对她的敌意。

她大打出手,又放出了如此话,这婚宴,显然已经进行不下去。

杨百里起身,终是敛下目光:“你动手吧,我绝不还手。”

“爹!”杨孟祁急了。

“我从不占人便宜,与我战一场,若你赢了,恩怨一笔勾销,这婚宴照常继续,若输了,你的命,归我。”

她白袖扬起,场中一人的长剑被她带起,执在手间,意思是,她不会用寒冰剑占任何一丝先机。

“莐堂主觉得,这提议如何?”

单黎夜的眸光又挑向安晨。

莐谙垂垂眼皮,淡淡回应:“这提议不错,杨庄主也并不是没有机会,若是杨庄主不行,还可以子代父上,甚好,甚好。”

宁水琊青黑了一眼,嘴角抽搐,甚好?

就怕父子俩加起来连她的衣衫都未碰到就倒了,莐谙这厮,刚刚不是还挺抗议她闹婚礼,如今倒是挺赞同起来了。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宁水琊再次瞧了瞧堂中白衣女子,确定是自家圣女没错,而非另一个人所替扮,可这是那人一贯的风格吗?左瞧右瞧着都不太像。

宁水琊更有些迷茫了。

连莐谙都赞同,似乎也没人反对。

听雨庄院子内的红色地毯,成了擂台。

围观者,众多。

多为看热闹的心态,私家仇事,私家解决,正所谓江湖事,江湖了,天天有人死,天天有人报仇,武林又没盟主,杀人报仇什么的,那些琐碎之事早没人管着,又何必去独管一家,惹上一身闲事,趟这一趟浑水。

或许,还可以等两败俱伤时,那些嚷嚷着报仇的人还可以给她狠狠补几刀,那才叫一个痛快。

头顶阳光强烈,映得剑身雪亮,清风带起衣衫,带来了一丝凉意。

对面,杨百里不顾杨孟祁的阻挠,提剑上场。

“我若输了,放过听雨庄不相干的人,放过孟儿。”声音,殷切。

“杨庄主说笑了。”她眼眸轻轻扫过脸色不安定的杨孟祁,收回:“只怕倒时候要是杨庄主死在我手里,令郎爱父深切,少不得要为父报仇,只怕那时,不是我不放过他,而是他不肯放过我。”

明明该是秋风凉爽的天气,偏偏的,话里多生出了好几抹寒意,剑上,更冷,手掌之间,更阴寒。

因为暖手的人,不在身边。

杨百里的出剑速度很快,方才还在几米外,现今,直钩的剑身已然锁到身前,看似轻柔的剑法,却快的直取处处要害,无任何让人还手的余力,无任何,破绽。

剑身,极致的缠绵,手,快速的抽刺。

她被逼到了墙角,脚抵向那墙壁,轻薄的剑宽,将杨百里的剑尖抵挡。

众人哗然,台上局势紧张,台下表情骤变。

她剑身抽转,左右交替,逃离剑尖,转守为攻,而攻的招式,正是杨百里方才用的那套。

只不过她更快,快的让人更加看不出破绽,快的让人只看到一把剑在杨百里手腕与腰背间扫来扫去,只看见,那剑出的轻巧。

她依旧从容,不留任何情面,杨百里稍稍吃力,脑中想的是如何抵挡她的招式,如何比她更快。

已然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她怎么也会听雨庄的武功绝学,而且,用的如此顺手,甚至,比他的尺度拿捏得更好,进退有度。

不过是一刹那,杨百里手腕与背后衣衫破开几道口子,杨百里手中剑迟钝的一瞬,她趁这完美无缺的空隙,打上那人的手腕,欲挑开那抹剑,直逼那人心口。

底下有人看得胆战心惊。

可,却行到一半,还未碰到杨百里心脏处,她的剑硬生生的被另一把不知来历的剑挡住,再也不能送进半分。

台下的众人唏嘘,生死的关头,看好戏的档子。

果然,还是父子情深。

杨孟祁见那一剑下去,杨百里肯定要吃不少苦头,心一狠,拔出身边不知是谁的剑,飞跃上台,将她那一剑给挡了,而她被逼退了好几步。

她并不介意一起对付两个人。

有杨孟祁的助阵,胜算虽不多,但也长了气焰,杨孟祁的剑法虽简单,不太精湛,可偏偏又是听雨庄另一大绝学,方才杨氏父子齐心,使的武功该是双剑双绝。

双剑双绝的双剑合璧,她倒也可以试试。

袖中金丝飞出,套住宁水琊手中的剑柄,抽出,回到在她左手上:“宁护法,借剑一用。”

“好。”宁水琊话语还停留在唇边,剑已经被她夺去,白衫女子却已期上,左右手各执一剑,轻吟般的在杨孟祁杨百里两父子之间穿梭。

她的速度很快,似乎是闪快的两抹白影,一抹先是与杨百里对招,另一抹再是与杨孟祁拆招,飞快的回梭,最后却是教人看不见真切了,到底是两个她再对招,还是至始至终只有一个。

但到了安晨的眼里,她招式却是极慢的,移动的速度让他睁不开眼,双剑双绝本就以轻柔缠绕而出名,招式自然不能太快,那只会显示出太多的破绽。

而她,柔中带刚,手中两剑有时竟似轻纱,轻巧的将一人缠住,对手错手不及时,又再与另一方对招,来来反反,反反复复如此,是以,别人看到的,以为是她出手快。

实则,两方使的都是双剑双绝,剑术上无任何的区别,最大的反差便是,两人的双剑,与一人的双剑,若想将两人的双剑打败,唯有速度两字,令对方手脚无措。

一人两手使剑,既是她的缺点,同样也是她的优点。

莐谙拧了拧眉,似乎觉得这战有点持久了,宁水琊凑过来耳语:“莐堂主认为这战谁会赢?”

莐谙淡淡回应:“有心人。”

“有心?”

宁水琊迷糊了双眼,着实弄不明白,不过他最明白的一点是,中间的那抹白衫女子,分明是想给那两人趁势的机会。

杨孟祁的武功修为定是在杨百里之下,若是她专攻杨孟祁,不差十招,便能将杨孟祁制服,然后再对付杨百里便会容易很多,可看她不像是在比武决斗,像是在拖延时间,更像是在玩弄戏耍那两父子俩似的。

红毯上目光灼热的三人,已然飞旋着上了屋顶,瓦片掀翻,她居于中间,左右两人相持不下,居中高空,杨孟祁欲试最后一招,开头向她天灵盖劈来,直挑中间的狠度。

莐谙凝眉,宁水琊锁眸,众人揪心。

剑影,已将中间的她圈圈包围,那左右两方高高抡起的剑,不带任何情义,单黎夜手中双剑,一个翻转,恰是时候的将杨孟祁的剑身夹住,将他的剑挑落置地。

她正要回身,然而后方,忽的好几枚斜飞镖噌出,她以为是杨百里所发,侧身而避,却未料到,飞镖未止,斜飞而上。

她的身后方,是杨孟祁,因无兵器抵挡,身体又空中,无着落点,来不及翻身避过,那几枚飞镖,生生的直中杨孟祁红红的新郎衣衫,一抹血迹凝散在空中,腥味弥漫。

在场的人,怔住了。

那抹红色耀眼的影子,直直的从空中坠落。

“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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