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说五堡是哈密维吾尔族的故乡,又是瓜果之乡,摔跤之乡,歌舞之乡。长期以来,她就像一个美丽的伊甸园,深深地吸引着我。
那是开斋节的头一天,我们坐上去五堡的班车。汽车沿着兰新公路疾驰约一小时,便进入荒无人烟的戈壁滩。车在戈壁上行走,就像一只浪中颠簸的小船,使人心焦、烦闷。当我昏昏入睡时,突然一片葱绿映入眼帘,只见果园一片连着一片,果树一棵紧挨一棵。农民住房掩映在密密的果林之中,只能从树丛缝隙中看到一块块白色的墙。茂密的树墙把道路挤得窄窄的,调皮的树枝不时伸进车窗,仿佛想与乘客握手似的,一群穿着彩色衣裙的女孩在汽车两旁追逐撒欢,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这里就是五堡乡的四堡村。
从四堡村到五堡乡所在地只用了二十来分钟。当班车停在五堡乡供销社门外空坪时,无数顽皮的小孩就像见了贵客一样欢腾雀跃,围拢来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下车的旅客。这儿正在进行节日摔跤比赛,场地周围、树杈上、房顶上到处是人,花帽、纱巾、披肩、彩裙,姑娘、小伙、老人、儿童,马车、驴车、自行车、拖拉机,卖水果的、卖烤肉的……组成了一幅绚丽的节日风俗画。乡领导和几个干部见我们来了,走出比赛场,热情欢迎我们,给我们安排了食宿。我们刚洗漱完,他们便抱来几个大哈密瓜和几盘青红夹杂的大枣、各种颜色的果子、晶莹剔透的葡萄。乡干部对我们说:这瓜是今年试种的出口新品种,你们都尝尝!
五堡的瓜、枣、葡萄特别甜,这是我早有所闻的。这儿夏季气温高,日照长,干旱少雨,有瓜果生长的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素有小吐鲁番、鄯善之称。历史上早有记载:五堡的瓜干、果脯为哈密首屈一指,被历代回王作为贡品。五堡的哈密瓜、红枣、葡萄干近年远销国内外,享有一定声誉。据外文报刊记载,五堡红枣个大、肉厚、质甜、核小,是世界第一流的,遗憾的是数量太少。这几年,林业局让五堡乡积极培育枣苗,现已在五十里拱拜种植枣苗数千株,派专人管理,估计不用几年,五堡红枣将大批上市和出口。
五堡有种果树的传统和习惯,家家房前屋后都有果园,少的几分地,多的有几亩,从4月杏树开花到9月葡萄成熟,花开花落,鲜果不断。有杏、桃、李、苹果、葡萄、桑葚、核桃等。苹果的品种有沙果、白果、青果、黄果、红果,葡萄有紫玛瑙、青马奶、绿珍珠,杏有毛杏、桃杏、李光杏,另外还有钻天杨、龙爪柳、伞槐、曲榆等其他树种。路旁、渠边、田埂、院落,到处是树的世界,绿的天下。就拿我们住的乡招待室说吧,窗外就是一个大果园,从窗棂望出去,看不到天,见不到地,太阳只能穿过树叶空隙投下斑斑光点。瘦瘦的枣树上结满了绿的红的枣子,像无数串冰糖葫芦,把细细的枝条挂得弯弯的,轻轻一摇,就会像雨点似的,扑头盖面掉下来。地上是厚厚的一层毛草,软软的、绒绒的,一尘不染。紧挨窗户的是矮矮的几棵桃树和细细的几根葡萄藤,别看桃树个子不高,葡萄藤细得可怜,但结的果实真不少,桃子和桃子、葡萄与葡萄互相挤着,说不准是友好还是倾轧。幼桃毛毛的,像一个个绒球;葡萄水灵灵的,似一嘟噜珍珠玛瑙,不用出门,伸手即可摘上。
场坪上的摔跤比赛正在激烈进行,时时传出鼓掌喝彩之声。团委书记带我们挤进围观的人墙。我发现,这里的小伙子一个个长得牛犊似的,健康壮实;姑娘穿戴都很讲究,半透明的玻璃丝纱巾,质地优良的涤纶上衣,柔软鲜艳的绸缎彩裙;老人头戴小花帽,短胡长须,精神饱满。他们对摔跤的兴趣特浓,个个聚精会神,目不转睛。正在摔跤的是一个光头小伙对一个留须小伙,他们两个时而像蛟龙对阵、猛虎相逢,时而像牯牛触角、羚羊持凶,时而像双鹰击翅、烈马相撞。直看得老汉满脸笑纹,小伙摩拳擦掌,姑娘脉脉传情,巴郎高喊加油。团委书记告诉我:五堡乡有摔跤和喂郎(跳舞)的传统,平时工余休息,几个人凑在一起,不是摔跤就是喂郎,每逢节假日,更是少不了。团委根据这个特点,每年到古尔邦节、肉孜节这样大的民族节日,都要组织摔跤和麦西来甫(晚会),这已成了五堡节日活动的主要形式。他还告诉我,晚上这儿要举行麦西来甫,邀请我们参加。
天刚麻麻黑,场坪线杆上的灯亮了,当我们来到的时候,场坪周围已三个一堆、五个一簇挤满了人。坐在一旁的鼓乐手,见我们一来就高兴极了,唢呐、达甫鼓、热瓦甫、艾吉克一起奏起来了,婉转悠扬的旋律,轻松欢快的节奏,使一腔腔热血沸腾了,一扇扇心扉打开了,一双双眼睛发亮了,一条条胳膊舞动了。麦西来甫开始了,大家跳起了欢乐的舞蹈,一曲又一曲,一圈又一圈,像彩蝶飞舞,似鱼儿游动。
第二天,我们在通信员小朱的带领下,去走访当地宗教人士阿布拉大阿訇。小朱在五堡乡土生土长,能讲一口烂熟的维吾尔语,他父亲是一个从山东流落新疆的土医生。有一年,他行医路过五堡,又冷又饿,当地的维吾尔兄弟救了他,从此他就爱上了这个偏僻的维吾尔村落,在这儿安家落户。他长年累月为维吾尔族兄弟行医,与大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被当地社员称为“我们的吐呼嘟”(医生)。他是五堡乡寥寥几家汉民中最早在此落户的,现已退休在家,欢度幸福的晚年。
阿布拉大阿訇素衣白须,已经七十高龄,但身子骨很结实。他邀我们上炕盘坐,端来黄澄澄的油馓子、香喷喷的馕饼子、新鲜的水果,倒上滚烫的浓茶,兴致勃勃地与我们攀谈。他说:今年粮食、水果都丰收了,这是党现行政策的英明。粉碎“四人帮”后,党对宗教人士很关心,多次让他参加了县、自治区召开的各种会议,虚心听取宗教人士的合理化建议,给予宗教人士以相当的政治地位,他打心底里感激党的关怀,拥护党的领导。据说,他现在是自治区政协委员、县政协常委,最近马上要到自治区开政协会议。
由于时间仓促,我们第二天离开了五堡。两年过去了,但它迷人的风光时时在我脑际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