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红说道:“我无奈之下把秀儿送给他人养活,原本说好是老死不相往来,绝不能让秀儿知道我的存在,但是……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怎么舍得,所以,我一直暗中盯着秀儿的成长,她第一次留长头发梳辫子,第一次去上学认字,可惜,没有上多久就退学了,据说是家里没钱,再后来,那户人家有了自己的孩子,秀儿就……”
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苏雪安慰道:“看着秀儿的处境一天比一天困难,你终于忍不住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因为你亏欠她,一直想弥补,在她和阿祖私奔的时候也施以援手,刚才看到秀儿死后的场景,你心里的痛苦可想而知。”
“我想帮她,不是害她!我满心以为的帮助结果让她变成现在的样子!”宛红说道:“生前受的那些苦,死后还要被拘禁在这里反复折磨,我苦命的孩子!”
宛红欲哭无泪,突然,两行眼泪沿着眼角缓缓滚落,鬼的眼泪,终于出来了,苏雪欣喜道:“宛红,你可以投胎转世了。”
“那又怎么样?我的秀儿不走,我也不走。”宛红说道:“我要找她。”
“她被摄青带走,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宁北辰说道:“你是她的母亲,知道她的生八字吗?遵循生辰八字,我们可以追踪下落。”
宛红连连点头,苏雪掏出阴符,写上秀儿的生辰八字,折成鹤形,让宁北辰对着它吹了一口气,符鹤便展开双翅飞出窗外,宁北辰驱车追过去,符鹤似打了鸡血,振翅飞翔,一路循过去,却只看到无力落在地上的符鹤,附近哪有摄青和秀儿的踪影?
现场的阴气四溢,罗盘指针乱窜,显然刚有一番缠斗,苏雪不由得有些隐隐担心,礞石粉落下,被地上的阴气吸附,将两只鬼魂的路线显得一目了然,两人曾经紧紧相贴,打得不可开交,“到底谁赢谁输?”苏雪已经迷乱了。
“看这里。”宁北辰指着一边的树说道,上面的树皮剥落,只现出一行刻出的小字——女鬼已逃,多加小心。
没有署名,想来便是那只摄青,苏雪心中的奇怪感觉更加明显,不知何时才有正对对峙的机会,好好质问他是否知道自己的来历!
“秀儿不见了,真如你们所说,她一定会去找阿祖。”宛红说道:“如果她杀了活人,是不是没有轮回的机会了?”
“有,但恐怕要等上几百年,还得在十八层地狱里挨个尝个滋味才行。”宁北辰说道:“我相信这世上有因果报应,自然果报,不需要外力施之,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她。”
一日后,夜,子时已到,广北的游魂数量比南城多了好几倍,苏雪拿着鬼牌从街上一路走来,已经收获了十三只符合条件的游魂,盘腿坐在地上数着鬼牌的数量,苏雪美滋滋地:“今天的收获真不少,来广北是个正确的选择。”
不过广北的夜间生活与南城截然不同,街上几乎没个人影,清冷得很,大家都早早地回家关门关窗,早早入睡,树边上一只小鬼真在哧溜溜地爬树。
他的手指甲在树干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但随着他落下,那痕迹也同时消失,他不甘心,又往上爬,落下,再往上,这是不少魂灵死后的状态,会限入无限循环,如果无人制止,或有人刻意引导,他将在这里耗上所有的时间,当他爬到第九个来回时,苏雪忍不住了。
小鬼第九次往树上爬的时候,苏雪出手了,鬼牌嗖地将他吸进牌里,定格成一个小平头,穿着校服的熊孩子,他还保持着身子微微弯曲,双手朝上伸出,整一个皮孩子的状态。
“十四。”苏雪话音刚落,对面的巷子里多了一个人影,正是林先生,夜里仍凉,他穿着一件薄大衣,双手抱在胸前,低着头,快步走进巷道里,几乎在同时,一个淡淡的影子紧随其后,苏雪手指的戒指开始旋转,苏雪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现在过去。”
巷子里只有两盏路灯,灯光很暗,林先生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啪,啪,啪,他的身子在抖,紧咬着牙关撑住,身子瑟瑟发抖,怎么办?怎么办?
脚下分明多了一道清瘦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地,林先生加快脚步走向前方,突然站定,猛然回头:“姑娘,我不认识你。”
秀儿站在他身后,依然是一身素雅的旗袍,头发披在脑后,仅到肩上,她的五官清秀,眉宇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柔弱感,她凄凄楚楚地看着他:“是你,我认得。”
“可我不认识你,姑娘,我知道你是什么。”林先生惊讶她还有影子,不是说鬼魂没有子的吗?他不敢直视秀儿的脸,死死地闭上眼:“姑娘,我求救你了,我真的不认识你,你能不能放过我,我不应该去那套屋子的,你放过我一马,我家里还有妻儿。”
“我也曾经是你的妻子,肚子里有你的孩子!”秀儿被激怒了,头发丝儿倏地飘起来:“我们的孩子你还记得吗?让你亲手打掉的,他连叫妈妈的机会都没有!”
秀儿的五官挤在一处,扭曲得吓人,下巴突出来,她的肚子高高地隆起,转瞬间已经化成六七个月般大小,秀儿咧开嘴笑了:“你还记得我们的孩子吗?”
她的嘴角有一行血泪涌出,肚子里咕咕作响,似有流水响动,肚子又往外鼓了一下,哗,羊水破开,一股污浊的液体涌出来,慢慢溢到林先生脚边,一只断掉的手抓住了林先生的裤脚,他吓得惊魂失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救我!宁先生。”
秀儿闻言,倏地回头,宁北辰与苏雪已经来到巷口,宁北辰率先看着林先生,这家伙毕竟惜命,还是按照说好的将自己藏在雷池阵里,秀儿目露狞色:“又是你们,不要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