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这件事,没有提前跟你商量,希望你不会怪我,因为我必须这么做。”龙腾的声音有些沙哑,杨海遥一阵心疼。虽然龙腾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原因,但杨海遥推断,一定是因为仲岩带来了非常重要的信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龙腾不说,她不会主动去问。以她对龙腾的了解,她非常清楚,作出这样的选择对龙腾而言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龙腾,不要说对不起,我相信你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杨海遥柔声说道。
面对杨海遥的理解,龙腾心里感到一丝甜蜜,但他不得不说出自己的担忧:“我一旦辞职,便是无业游民了,而且这件事非常复杂,这次回普苍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结果,我实在不想将你牵连进来。所以,我想……”他突然觉得接下来的话要说出来非常艰难。
杨海遥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接下来想说什么,但是我的生活由我来选择,你不能代替我决定。”
“海遥,我不能承诺你一个可以预知的将来,至少暂时不能。所以,我不能太过自私,你是这样的好,我不可以……”
杨海遥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你知道在我心目中,龙腾是谁吗?他是一个勇于担当、从不退缩的人,他是一个目标坚定、沉稳果断的人,我对他一直有信心,难道你却没有吗?”
这句话深深触动了龙腾,两人数年相恋相依的一幕幕不禁浮现在眼前,他不应该辜负杨海遥这份难得的信任:“谢谢你,海遥,是我多虑了。前方的路再艰难,我也会走下去,我一定要让你更有信心!”他坚定地回答道。
电话的另一端,杨海遥的眸中泪光闪动:“龙腾,既然我们已经走进了彼此的生命之中,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言放弃。”
龙腾打通吴东轩手机的时候,吴东轩正在莫格银行加班,听龙腾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便要他直接来办公室。
龙腾见面后第一句话就说:“吴总监,我打算回普苍山。”
吴东轩笑道:“看来是我疏忽了,你辛苦了这么久,是该放放假了。这样吧,等到下周公司正式宣布你升任投资部经理之后,你就休个年假回家看看。”
可是说完之后,吴东轩察觉到龙腾的表情并不轻松,不禁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龙腾脸色凝重,他的声调不高但语气非常坚定:“吴总监,我准备辞职。”
吴东轩吃了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龙腾会说出这样的话,能够成为莫格银行的投资部经理是多少精英们的梦想,这些年他在工作上的辛苦付出是有目共睹的,现在,锦绣前程已经摆在眼前,此时如果提出辞职,无疑是前功尽弃。
但久经风浪的吴东轩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了解龙腾,这个年轻人行事稳健,很有分寸,作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有非常特殊的原因,他推了推黑框眼镜,和颜悦色地问道:“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面对这些年一直大力栽培自己的恩师,龙腾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坦言相告,他取出仲岩带来的那张《茶报》,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吴东轩。
“我无法作出其他的选择,因为这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也是我必须去找寻的真相,否则,我会觉得自己的人生总是有一段空白。”
“原来如此!”吴东轩不禁感叹道:“这不仅仅是你的人生会有空白,而且你们龙家以及普洱茶的历史也会有一个断点,所以你希望把它弥合起来,从而将历史延续下去,我想我能理解你的决定。”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走了两圈,又说道:“不过,这件事疑点很多,时间又隔得这么久远,查实起来需要花一番大气力,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我准备下周就回普苍山了解情况,查找线索,至少要弄清楚龙家先辈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遗言里所指的‘凶手’到底从何说起,还有乾隆金牌和百年贡茶怎么落到他人手中。”
吴东轩停下了脚步,看向龙腾:“这个云浩然你了解多少?”
龙腾微微皱眉:“此人行事低调,关于他的资料不多,都是些表面文章。不过,云浩然担任云氏集团总裁之后,市场拓展速度很快,公司规模也不断扩张,现在又得到了汇丰银行的巨额贷款,证明这个人极不简单。”
吴东轩面有忧色:“以你现在的实力,远远不是云浩然的对手,悬殊如此巨大,报仇谈何容易啊?!”
龙腾坦然回答:“是的,您说得没错。但是,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自己特殊的人生使命,我想,我现在知道了自己的使命是什么。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完成这项使命,同时也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也许这一生都未必会得偿所愿,我但求面对先人所托,竭尽所能,无愧于心。”
吴东轩赞赏地拍了拍龙腾的肩头:“好,你能有这份气度,让我很宽心,说明这些年我没看错人。在同意你辞职之前,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龙腾也站起身来,郑重地说道:“您请讲。”
吴东轩注视着眼前这个轩昂如松的年轻人,在莫格这些年里,他看着龙腾从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步步成长为一个成熟有责任感的男人,一向内敛的吴东轩此刻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第一,无论这个事情进展如何,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记住,在莫格,你有一个朋友。”
龙腾感动地点了点头:“您不仅是朋友,更准确地说,您是我的恩师。莫格八年,没有您的培养,就不会有今日的龙腾,我会铭记在心。”
“第二,我虽不懂茶道,但是这件事情因茶而起,终究也会因茶而了。为人有为人之道,做事有做事之道,茶亦有道,万事皆同。所以,我希望你能记住,切忌草率浮躁,要行事有道。”
“好,我记住了,谢谢您!”龙腾伸出双手与吴东轩紧紧相握,他能感受到这份关爱的分量有多重,他并不是孤军作战。
周一上午,火车到达了广州。丹娅走出车站,南粤的喧嚣与繁华如潮水一般扑面而来,车站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丹娅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路口,坐上了一辆绿色出租车,直奔芳村茶市而去。
“小姐,你是卖茶叶的吧?”胖胖的出租车司机一副热心快肠的模样。
“不是,我是去买茶。”
“买茶?我还以为你是卖茶的呢。”胖司机随口搭着话。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呢?”丹娅觉得很奇怪。
“你没闻到我的车里有股茶花的香味儿吗?”胖司机笑着反问。
丹娅朝左右两侧仔细闻了闻,摇着头回答:“好像没有啊。”
“你自己当然是闻不到了,因为这茶香味儿就是你上车的时候带进来的。”胖司机笑呵呵地说道。
不大一会儿,车就到达了芳村茶叶市场。这里是全国最大的茶叶批发市场和交易中心,云集了数千家茶商在此驻扎,店铺林立,一望无际。虽然是星期一,但慕名而来的客商络绎不绝,马路上人来人往,放眼望去,到处是生意繁忙的景象。这里销售的茶叶覆盖了国内所有的茶种,传统六大茶类:青茶、红茶、黄茶、绿茶、黑茶、白茶在市场里应有尽有,专卖普洱茶的店铺也很多,各式各样的广告促销宣传铺天盖地。
下了出租车之后,丹娅站在路旁,伸出双手使劲在全身上下拍打了一番,心里指望着能将身上的茶香味给拍掉。她这次来是想打听龙家金牌茶的事情,她可不希望一下子就被人察觉出有什么异样。接着,丹娅找人打听云氏茶行,很快就问清楚了具体方位。
茶叶市场的东南角坐落着一家大店,丹娅远远就发现了它的与众不同:这家店铺占地面积是普通店铺的五至六倍,外观装修很有气魄,仿古设计的镏金屋檐,大门立柱上蟠龙缠绕,店面正上方四个遒劲有力的镀金大字十分醒目——云氏茶行。
走进茶行,迎面是一副紫檀做框的楹联挂在墙壁上:“色到浓时方近苦,味从回处有余甘。”笔势雄奇,姿态横生,想来应是名家笔墨,给店铺平添了不少文化气息。茶台茶柜均用红木制作,满满当当地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普洱茶,生茶熟茶一应俱全。紧压茶和散茶分开摆放,紧压茶里有饼茶、砖茶、沱茶、柱茶,还有金瓜、人头等各种形状,琳琅满目;散茶则一字排开,从特级、一级、二级……到级外茶,应有尽有。样品茶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关于年份、产地、特性、价格等方面的具体说明。
丹娅转了一圈之后,心中暗暗惊诧:“看来这个云浩然果然不简单,他的茶行里居然有这么多的普洱茶,基本上囊括了我们云南六大茶山的所有品种,真厉害啊。”茶行里生意兴隆,很多人在选购茶品,店员们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忙着接待顾客,丹娅独自走到生茶茶饼区,继续仔细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