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白玫一进门,就看到苏畅得意洋洋地和正要下班的人们侃大山,他的乐天和潇洒在男人群中也颇受欢迎。看到女法医他立即迎上前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漫不经心地说:“白玫,这是你让我捎的项链。看看,是这种吗?零钱我就不找了。”
舒白玫面露惊讶之色,人们围过来观看。苏畅则偷偷察看舒白玫的表情和举动。
舒白玫拿起盒子,见上面有标签:2800、00。她从未托苏畅买什么项链。看来苏畅是疯了,买这么贵重的东西送她,而且是以这种方式,让她无法拒绝。
她抬起头望着苏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畅对她扮了个鬼脸,一转身,没事儿人似的又坐在方才他坐的椅子上去了。
她连盒子也没敢开,就放到了裤子口袋里。可是挨着裤子的腿,却有挨着火的感觉。她心里也像着了火一样又燥热又焦虑。办公室的人知趣地走开了,舒白玫的脸色暗下来,“苏畅,你给我出了个难题。我把这条项链怎么办?”
“咦,这有什么难办的。你当然要戴上啦!”
“欧阳鹏要问是谁送的,我怎么说?”
“直接说,是我苏畅送的。”
舒白玫沉思一下,果断地说:“我只能这么对他说。”
苏畅却吓了一跳,“白玫,你真敢这么对他说?”
舒白玫反问道:“怎么,你害怕了?那就把项链收回去!”
苏畅忙摇动双手,“不,我不害怕。我就是要用这条项链,再次向他挑战!”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说?”
“我是替你害怕。他们外科医生都有坏脾气,我怕你会吃亏。我看,你还是不要明说,而要暗示,让他知道我在向他挑战就行了。”
舒白玫书呆子气十足地说:“不,那样不公平。我要直接告诉他。他忽视我的灵魂,我就要让他知道有人珍视我的灵魂。”说完,她骑上车子出了大门。
黄昏时分,小警花汪蓬蓬打来电话,说女副市长家的凶杀现场,有了意外的发现。
他们在现场搜索提取证据时,发现了女副市长家装修过的门厅是玻璃吊顶,有一个隔层,隔层上有一双白手套。本来,谁家都有手套,刑警把这双手套从那上面取下来,就放到了一边。可是,接下来他们又在抽水马桶里,发现了重要线索。这两件东西一经组合,手套便具有了特殊的意义。
女副市长家的卫生间很宽大,卫浴一体,地中央安装着冲浪式大浴缸,坐便器里漂浮着两张白纸,上面仍有用圆珠笔书写的字迹。
技术侦查人员细心地把这两张显然是想冲又没冲掉的纸打捞出来,只见题头是三个醒目的大字:计划书。第二张也是同样的笔迹:计划书。
技侦人员细看下去,发现这是两张“杀人计划书”。
只见上面写着:第一步:戴手套......
第二步:用手榴弹击昏......
第三步:换黑衣......
第四步:摔碎眼镜......
这两张计划书,第一张显然是草稿,上面画得很乱。第二张却誊写得很清楚,没有任何涂改。
技侦人员又勘查了这座二层楼的院子和四周,没有发现任何足迹。
走访周围的邻居,因为是清晨,没有人发现凶手的踪迹,可有人提供说,这两天,他发现女副市长家门口,总有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在游荡,此人戴了一副墨镜,衣领高高竖起,见了他就警惕地避开了。
得知这个消息,黎明剑心头一震:计划书上的杀人步骤,竟然和女副市长被杀案一模一样。
据女法医舒白玫的尸检报告,女副市长的头部创口形状不一,有组织缺损,创面边缘不整齐,表皮剥脱和皮下出血,创角钝圆而不规则,显然是被钝器击伤的。
那么,女副市长就是被谋杀而非被财杀。谁是《杀人计划书》的策划者?
凶器又在哪里?
急速变化的案情让黎明剑有一种坐过山车的感觉,目不暇接而又心惊肉跳。望着舒白玫围着女副市长的尸体绕来绕去忙碌的身影,他脱口说:“咳,如果死人能开口说话就好了。咱们何必让这么一个恶魔弄得焦头烂额?”
舒白玫回过头来,诧异地望着他,只见他面色苍白,知道他是太累了,不然他不会说出这么无奈的话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法医这个职业吗?就因为我想替死人说话。”工作时的舒白玫另有一种严肃的美,被尸体和血迹激活了的话头更动听。“因为死者是无法讲述自己惨痛的遭遇的。他们和生者之间被一条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鸿沟隔开了。只有法医能填平这道鸿沟,向生者转告死者的悲痛和教训,让法律充满生机。”
黎明剑看到她清澈的眸子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他觉得面前这个女子太可爱了。她就是天使,她干着世界上最脏最苦最累的活,却毫无怨言,一定是法律和正义的神圣使命,让她具有了这种奉献精神。他觉得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就在这位女神的手上。
他叫了一声“白玫━━”却说不出什么来。舒白玫回望了他一眼,递给他一个甜蜜的微笑。他觉得自己的心狂跳起来。
面对无辜的死者,人间的温情更让他这个硬汉无比感动。他很庆幸自己给她买了一套小兔子玩具,及时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动。
如果哪一天自己也像女副市长一样永远闭上了眼睛,不能对这个知心搭档说出他每一次的心跳,将是他唯一的遗憾。
晚上,欧阳鹏坐在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前,心情焦急地不时地看表,等着舒白玫下班回家。
舒白玫一进门,欧阳鹏去接她的包,她却小心护住,放到了衣柜里。舒白玫看见桌上的饭菜,随口说:“怎么这么丰盛?”
“今天是你的生日。”
“真的吗?我都忘了。”
欧阳鹏拿过一个礼品盒。递给舒白玫,“看看,还喜欢吗?”舒白玫接过打开,是一件华丽的衣服。只见上面还写着一个小纸条:“给我的拇指公主”。
舒白玫读毕,脸色沉下来,“咱家哪有拇指公主?只有拇指女奴。”欧阳鹏本来笑吟吟地望着她,一听此话,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吃完了晚饭,欧阳鹏坐到电视前看新闻,舒白玫一改往日在书房读书的习惯,坐到了他身边的沙发上。欧阳鹏拉住她的手,让她更贴近自己一些。舒白玫陪他看了一会,故意闲闲地说:“鹏,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苏畅买了一串项链送我。”
她边说边起身从衣柜里拿出手提袋,把项链拿了出来,“我对他讲了小时候丢玻璃珠子的故事,他就买了这条项链。”
舒白玫想把这件事公开化,以求对得起欧阳鹏。
欧阳鹏看看项链,又看看妻子,平静地说:“挺漂亮,你肤色好,戴上能不错。”这事他并不在意,他对舒白玫太了解了。她不是女人,对他都没有凡心,别的男人只是枉费心机而已。况且她把礼物公开了,可见她心地坦荡。只是感到苏畅又在向他挑战,真是太嚣张,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舒白玫却有点意外。她拿出项链,也有激将欧阳鹏的另一层意思。从心灵深处,她还是希望欧阳鹏能在精神上多向她献献殷勤,而不光是在家务和生活上,把她照顾得密不透风。
欧阳鹏在别人眼中是模范丈夫。可舒白玫觉得,欧阳鹏做饭是哄她的嘴,洗衣哄的是她的手指,不时的亲吻和情话,哄的是她做妻子的名分而从来不安慰她的灵魂。
夜深了,欧阳鹏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舒白玫拿着一本书,就在自己这一侧的壁灯的微光里读着。欧阳鹏突然睁开眼睛,问道:“白玫,那个苏畅到底想干什么?”
舒白玫一惊,“哎呀,你吓我一跳。你不是睡着了吗?”
欧阳鹏冷冷地说:“对不起,我吓到你啦。可是白玫,你为什么不想想,别人已经把绞架套在我的脖子上了,我能睡着吗?”
舒白玫摸不着头脑,惊问:“绞架,什么绞架?”
欧阳鹏用手指指舒白玫的脖颈,舒白玫笑了。“这项链本来挂在我的脖子上,怎么能说是你的绞架?”
欧阳鹏沉痛地说:“对于我,那就是绞架。”
她今天下决心激怒他。她曾在新婚不久给他出了一道题:梁山泊和祝英台的故事为什么流传了这么多年?欧阳鹏说故事是愿望的体现,人们都渴望爱情嘛。舒白玫却说:“否。梁祝之爱就在于他们没有洞房花烛夜,才有最后的殉情化蝶,千古流传。”
欧阳鹏说:“你总是有许多奇谈怪论。”
舒白玫说:“你想啊,如果梁山泊真娶到了祝英台,也不过是吃饭、睡觉、打架斗嘴、生孩子过日子。哪里还有这么美的千古绝唱?陈世美就是因为和秦香莲结了婚,有了一子一女,他才会杀妻灭子,另求新欢。所以,梁祝要是结合了,后半部的故事就是陈世美和秦香莲了。”
欧阳鹏说:“白玫,你的逻辑推理太可怕了。梁山泊和祝英台怎么会变成陈世美和秦香莲?”
“会变的,”舒白玫哀哀地说,“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婚姻使爱情这杯天上的美酒,变成居家过日子的米醋了。恋人的热情可歌可泣,可丈夫的爱就成了怕老婆,多大的差别呀!”
欧阳鹏突然说:“我知道,你有病!”舒白玫吃惊地转过身来,“什么,我━━有病?”
欧阳鹏叹息了一声,“我去刘大夫那儿咨询过,他是我们院里著名的心理科医生。他说你的病情很例外,”他心疼地从后面搂住她,“白玫,你别难过。我会有耐心,给你治好这种心理疾病。”
女法医顿时哭笑不得。不过,她的心思很快就转移到案件上面去了。
女副市长被害案件中《杀人计划书》到底是谁写得的?
计划书上的凶器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