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进一家咖啡馆，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韩烟儿点了奶茶咖啡，崔羽昊点了卡布奇诺。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一个大男人喝卡布奇诺。”韩烟儿开心地嘲笑崔羽昊。她完全没有表现出哀伤和同情，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我乐意。”崔羽昊没好气地说。被辞退已经够糟糕了，这里还有一位请客的大爷在挑剔他喝咖啡的品味。
“年轻人嘛，就是这样，离个职，就觉得天塌下来了一样。这才屁大点事啊。”韩烟儿说。
“大姐，我比你至少也得大五岁吧，能不能别用这种长辈的语气教育我啊。”
“你比我大五岁有什么了不起啊？现在还不是我在这里悠闲地请你这个待业青年喝咖啡。”韩烟儿乐悠悠地说。
“……看在咖啡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崔羽昊无奈地说。说实话，这么大一座B城，除了女朋友以外，这个素昧平生的小魔女是唯一关心他的人，虽然可能是为了骗走他的灵魂，不过在这种时候请他喝杯咖啡，还是挺温暖的事情。
“你不了解我，但我太了解你了。所以我可以拍着胸脯向你保证，你现在遇到的事情只是再小不过的问题，根本不值得费神。”韩烟儿说。
“你那胸脯，拍不拍也保证不了什么。”崔羽昊吐槽说。
“……你！”韩烟儿气的一瞪眼，“我还以为你挺伤心的才请你喝咖啡，你还在这贫嘴！咖啡钱你自己付！”
“别别，我错了。”
“被你岔开话题了。喂，我是说真的，契约这种东西，可不是谁都能签的，之所以会给人带来麻烦，只是因为契约者太特别了，所以人们害怕他们而已。你在旅社见到的那些人，青霜，简襄，叶飞卿，全都是契约者，你看他们有灵魂被卖给魔鬼的样子吗？”
崔羽昊沉默了。他内心里又何尝不想变成楚明轩或是简襄？如果真的拥有那么强的力量，恐怕自己也不会在这里为被辞退的事情发愁。
韩烟儿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我说我了解你，不是因为咱俩熟，而是因为你这样的人我见过太多了，一个个口口声声说不签，其实只是害怕未知的契约给他们带来的后果，但你了解了么？你犹豫，是因为你不自信，也不好奇。不自信是因为总是有人比你做的好，你常自我质疑；不好奇是因为你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天上不会掉馅饼。所以你就只能这么好死不死的悬在半空，上也不挨，下也不挨。”
崔羽昊觉得她话虽刻薄，好像还挺对的，自己确实是因为未知的恐惧排斥契约，并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有些人，生来就是要改变世界的。这是你的宿命。”韩烟儿知道他已经动摇了，现在只需要最后一击。
“其实你很好奇契约到底是什么，所以现在给你一个了解的机会。我会带你去看几个人，看完了之后，你自己做决定。反正你现在也没工作了，就当是散散心，怎么样？”
崔羽昊想了想，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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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西餐厅靠窗的位置，一对情侣正在吃饭。女的三十岁左右，衣着时尚，气质优雅。男的看起来比她稍小一点，但长相一般，气质也差了很多。两个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A先生，用十年寿命换来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现在生活美满。”韩烟儿打开契约书，给崔羽昊看A先生的契约页，可惜一整页都是恶魔文，除了那张简笔画头像，崔羽昊一个字也不认得。
“用垂暮之年换个真爱，好像也不错。”崔羽昊说。
“是呀是呀。”
“但是，这位女士，本来不喜欢他，却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不是不公平？”
“契约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一种强化。这位女士并不是完全不爱A先生，之前她只是在犹豫，因为A先生虽然对她好，也很风趣幽默，但人长得不帅，钱也不多。如果她再犹豫下去，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幸福。其实她自己也想喜欢A先生，只不过杂念让她总是见异思迁。现在她终于爱上A先生了，她自己肯定也暗自庆幸。”
“你的意思是，契约不能无限制地完成人的愿望？”崔羽昊问。
“是的。对于A先生来说，耗费生命换来的老婆，肯定也更珍惜。当然，契约这种东西，本来就说不清值或者不值，你说它值就值，关键看你想要的是什么。最烦的就是，签订了契约又抱怨自己被骗了的人，只想不劳而获。”
韩烟儿顿了顿，认真地说：“契约只是给你提供一个可能性。要说有些契约者没有好下场，那倒也没错，但导致悲剧发生的不是契约本身，而是他们的性格。就像是刀，你可以拿来切肉片削水果，也可以拿来杀人。”
崔羽昊和韩烟儿又来到了一所大学的教室外。他们站在门口，韩烟儿冲崔羽昊指了指第二排靠左的一个男生。刚下课，那男生正打着哈欠和旁边的同学聊天，显然是睡了一节课。崔羽昊不禁想起自己的大学，微微一笑。
两个人退到了僻静处。韩烟儿说：“刚才我们看的A先生签订的是单次契约，这次看的B同学签订的是短期契约。”
“等一下，契约还分类型？”崔羽昊问。
“是的。具体的类型很好理解，单次契约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短期契约就是在某个时间段有效。此外还有活期契约，就是随时可以取消的契约。当然，最贵最划算的永远是永久契约。”
“有什么区别？”
“契约时间越长，就越划算，就像健身卡，办一年会员肯定比一个月要划算得多嘛。单次契约最贵，所以A先生支付了十年的寿命。当然，这个根据你自己的承受能力来。”韩烟儿解释道。
“看不出你们的服务还很人性化。”崔羽昊吐槽说。
“当然了。生意人嘛。这位B同学，本来的成绩一般，考不上重点大学。然后他签了一个短期契约，用四分之一的精力，换来高中期间的记忆力和理解力翻倍，于是成功考取了这所重点大学。”
“四分之一的精力是什么东西？”崔羽昊问。
“就是你精力的四分之一。你看他现在时常犯困，那就是副作用了。”韩烟儿说。
“听起来很坑啊。他把这些精力用到以后的工作中，应该能取得更大的成功吧。”
“那可不一定，对于有些人来说，好大学是前提。有一所好大学的文凭，你就能找到好工作，即使少些精力，你也比那些累死累活的加班狗要强。”
“……好像也对。”崔羽昊被韩烟儿绕进去了。
“我说了，契约没有值不值，只有愿意不愿意。B同学很满意，他现在听着最好的老师讲课，和许多优秀的同学作伴，享受着以前享受不到的大学生活。虽然他现在常常犯困，感到疲倦。”
崔羽昊又被韩烟儿带到了一个商场。一位漂亮的年轻女人正在挑衣服，旁边的男人拎着大包小包，累的满头大汗。女人蜂腰肥臀，身材让人喷血，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两条腿笔直笔直的。女人看上了一双黑色长筒皮靴，看起来价值不菲，她试了试，觉得很满意，扭头看了看跟着的男人。男人心领神会地为她刷了卡。
“C女士，天生长了一副好脸蛋，但无奈身材不好，健身节食吃药都试过，但是收效甚微。然后她签了活期契约，现在是当红的模特，只要在台上走几圈，银行卡里的钱就会自己涨。当然，不乏追求者，逛街基本上不用自己花钱。”韩烟儿说。
“活期契约？”
“没错。契约代价是只能吃生肉。可以随时取消契约，但取消后身材会变回原状。”
崔羽昊皱了皱眉。只能吃生肉，想一想都觉得反胃，他很难想象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子，手上拿着一块透着血丝的生牛肉卖命地啃，啃得面目狰狞。
“是不是觉得太残酷了？但很多模特为了保持好身材，每天可是只能吃水果的。她至少还能吃饱。而且她也不像你想的那样生啃，都是切成肉片，蘸着酱料吃。”
“但是，结婚了怎么办？她不能一辈子瞒着丈夫。”崔羽昊问。
“无所谓，等她结婚了，生了孩子，就可以取消契约，到时候身材就算有点走形，那也是正常的，没人会觉得奇怪。像她这种女人，只要能嫁个好丈夫，人生就算是有了保障。很值，不是吗？”
崔羽昊沉默不语。
“好了，快6点了，去看我们最后一位客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