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年二十八,京城发生了一件惊动朝野的大事,新晋平靖侯刘楚勋被诬谋逆,证据确凿,第二天一早就被砍了脑袋。刘府所有家眷获刑,男子发配边疆充军,女子入军中为婢,消息传来,刘楚勋的妻子谢笑嫣于当夜上吊身亡。
还有一件秘事只在宫内流传开来——兮妃滑胎,这第一个龙嗣终是没有保住。
刘楚勋死后,孩子没后,刘楚乔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好像她也跟着哥哥跟着孩子一起去了,现如今留下的,不过是一具躯壳。她每日将自己关在房里,除了思思念念外,谁也不肯见,每天皇上都会来看她,可她仿佛当他不存在似的,不看一眼不发一言。
这转眼就到了年三十,宫里按例举办各种宫宴,皇后来请刘楚乔参加宴会却被她发了疯一般的拿东西砸了出去。刘楚乔冷冷的看着贺相思,心中的恨意几乎快要抑制不住,让她有上前拼命的冲动,她在心里不住的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可早晚有一日,她会叫贺家父女付出血的代价。他们害死了她哥哥、害死了她孩子,贺家父女必须要死,如此才能平复她心中无以复加的恨意。
谢笑嫣的自尽完全在刘楚乔的意料之中,这个可怜的女子一生都在被人控制牵绊着,所以一生都不幸福,等了盼了那么久才嫁得心爱之人,可这场美梦还未做够,心爱之人便死了,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她还靠着什么活下去,也许追随心爱之人一同死去,才是她此生最好的结局。
当王释宁淡淡的告诉刘楚乔这件事时,她并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合葬”,然后便不发一言。她把话说出了口,也不管他是否能做到,不去哀求不去催促,因她已知无用,如果他肯做不用她说也会做,如果不肯她就是闹的翻天覆地也无用,这是她刚刚才晓得的道理,可惜知道的太晚。唯一庆幸的是,在自己的坚持下,若蕾和范里奇提前离开,保住了一命。
唯一的亲人死了、孩子掉了,刘楚乔以为她会哭的昏天暗地,以为她会疯掉,可实际上她安静的很,连眼泪都没掉上几滴,吃也吃的下睡也睡的着。可她总感觉胸口里空荡荡的,似乎缺了些什么,仔细想来就明白是心没了,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应该就是这个道理吧。她的心彻底的死了、空了、没了,她拿什么来悲哀,如今的她大概只是一句行尸走肉吧,如果不是担心自己离去了有个远在天边的人也会活不下去,她估计自己早就该死了。
现如今的她,只是为了那人而活,为了不让他体会与自己同样的悲痛而活。她会每日想上一边他们之间相处的各个细节,想上一边了如大师所说的他们之间缘分未断的预言,给自己活下去的动力。
刘楚乔形同死去,王释宁也不好过,逼死了刘楚勋、害得刘楚乔失去孩子变成这般模样,他心里的内疚和悔痛无法言说,特别说当他从行刑的侍卫口中得知刘楚勋最终的遗言时,他是真的悔了、痛了。
刘楚勋临死前交待侍卫带句话给皇上,他说:“臣从不曾想过将一切告诉楚乔,臣是希望楚乔幸福的。”
既然他这么说了,他就会做到,王释宁了解刘楚勋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楚乔的事,只可惜他知晓的太晚了,他还是亲手害死了自己的知己好友、害死了楚乔的哥哥。
从今往后,他会日日夜夜背负着一个巨大的包袱,时刻不得安宁,他担心刘楚乔会知道真相,内疚刘楚勋的惨死,终生等不到解脱。
一时之念让他丧失了理智,一念之差最终害了三个人,他与刘楚乔之间,该何去何从?
刘楚勋死后第三天,一人上门找到刘楚乔,那人一身白衣,竟是守丧的装扮,容颜惨淡,双眼红肿的犹如桃核。
来人是几乎被刘楚乔遗忘了的公主——刘楚勋的前妻。
刘楚乔诧异的看着公主一身的丧服,公主惨笑着说道:“他一日是本宫夫君就终生都是,本宫为他守丧是应该的。”
“难为你如此念旧情。”刘楚乔叹息着说道,在宫里她已经体会到了太多的世态炎凉,就比如说这次滑胎,那些趋炎附和之辈似乎察觉到了刘楚乔彻底失势的苗头,躲避她如同躲避瘟神般,往日门庭若市的朝露宫冷清的没有人烟,除了齐韶音和季娇月之外,竟无一人来探望。
“本宫不是念旧情,本宫只是念楚勋哥的情。”公主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其实刘楚勋待她并不如何的好,甚至为了一个妾侍的死而狠下休了她,但她就是忘不掉他。
“不管怎样,都是好的。”刘楚乔递了方手帕给公主,轻声安慰,她没有哭,这么多天来她都没有哭,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眼泪可流。
“除了怀念,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刘楚乔,收起你那副活死人的模样,我们还行动了。”公主擦干了眼泪,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刘楚乔,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是说......”刘楚乔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
“本宫是来跟你合谋报仇的,别以为本宫不知道,楚勋是为你而死的,贺家那个贱人嫉妒皇兄宠爱你,又恨你身怀龙嗣,她不敢对你下手便同她父亲合谋诬陷楚勋哥,这些本宫都知道,如今你没了孩子刘家也完了,于公于私都正中贺家那个贱人的下怀。那个贱人害死楚勋哥,本宫定要和她斗上一斗,杀人偿命,他们贺家会不得好死的。”
公主冷笑着说道,眼神雪亮,闪烁着刻骨的仇恨和疯狂的报复,“你要不要和本宫一起,让贺家那对父女血债血偿?”
刘楚乔完全明白对方的来意,她并不是来悼念,也不是来哭诉的,她是来寻求同盟报仇的,这个在阴谋算计中长大的公主比自己更坚强,深谙宫中生存之道,杀人偿命、血债血偿,多么简单明了,如何还用的着独自一人伤心难过,伤心难过又有何用,人能活过来吗?只有让侩子手偿命,死者才能安息。
刘楚乔微微一笑,躬身一礼,道:“但凭公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