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澄很焦虑,很气恼,很愤怒,他几乎有上去杀人的冲动。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季娇月那个白痴女人。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能闯祸这么不实大体的女人,她到底有没有头脑,知不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的?
事情还要从今天白天说起,黄子澄奉命偷潜入河城观察敌情,他孤身前往,行动利索,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当他在街道上看到那个吃的嘴巴油乎乎鼓囊囊的女子时,他的脊椎就开始冒凉风,直觉告诉他会有大麻烦降临。
黄子澄立刻低下头快步走过去,假装不认识她,还好还好,她没发现他。
可还未到城门松上一口气,身后便传来了追逐打斗的声音,隐隐还有侍卫的呼声传来。“是月嫔,抓住她,她是逃跑的月嫔。”
黄子澄小心翼翼的一看,这一看便几乎让他后悔半生,季娇月在前面狂奔,身后有二三十名侍卫紧追而上,显然季娇月也看到了黄子澄,竟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以为黄子澄是来救她的,她边跑边呼:“喂,假姑,不,黄子澄快跑啊,他们追上来了。”
黄子澄愣在当场,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女人的脑袋是用什么做的,这片刻的功夫,季娇月已经跑到了他身边,居然鬼使神差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拽着他一起玩命的跑。
就这样,两人边逃跑边回头打上一架,等好不容易甩开圭朝的侍卫时,已经出了城门十来里,两人累的几乎没了半条命,坐在地上喘息不止。
等到缓过劲来,黄子澄才愤怒不止的想到,这个白痴女人逃命为何要拉着他,他此次行动明明极其顺利没有显露身份,为何现在搞的好像他失败后必须亡命天涯的架势?
“你干什么啊?”黄子澄连日来的恼怒和厌烦瞬间爆发,再也不当对方是女子,恶狠狠的骂道:“你是白痴吗,你难道不知皇帝现在就在河城?明知自己是逃出宫的嫔妃,还敢到皇帝眼皮转悠?你被人追拉着我干嘛?你不知道我此次有很重要的任务?你为什么总是干些莫名其妙的事?你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和麻烦吗?”
黄子澄发泄般的,劈头盖脸的一通狠骂,季娇月完全懵了,居然忘了反驳。黄子澄骂完,冷冷的看了这个讨人厌的女人一眼,转身离去,再也不顾她的死活。
季娇月知道自己差点闯了大祸,被骂后也没说什么,眼看黄子澄掉头就走,她赶忙追上前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刚想开口道歉,却被对方狠狠而快速甩开,就好像粘到了不洁的东西,黄子澄厌恶的冷声道:“别碰我,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什么?”季娇月懵了,什么叫不守妇道,他,他竟这般侮辱她。
“我说错了吗?你嫁了人后不与夫君好好过日子,竟然离家出走,你可知女人三从四德中有一从是什么,就是出嫁从夫,不遵守就是不守妇道,应遭人人唾弃。你还与军中众多男子嬉笑打闹,简直是道德败坏,丢尽了女子的脸,如你这般不守妇道不知礼仪廉耻的女子,不要触碰我。”
黄子澄冷笑着说完,转身离去,每次只要他看到这般不知廉耻道德败坏的女子,就会恨的想要杀人,这么多年了,为何要忘不掉当初那些事?难道他要让那刻骨的屈辱和肮脏伴随一生吗?不,他不会,他已离开那个女人,再也不会见到她,她再也无法带给他耻辱和卑贱,他会用自己的努力开创一片天地,让谁也不敢嘲笑他。
季娇月是大哭着回去的,回到营寨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仿佛要流尽一生的眼泪。他凭什么这么说她?她哪里不受妇道,哪里道德败坏不知廉耻了?他为何要说那些难听的话,狠狠的侮辱她?
季娇月越想越难过,憋在房里难受,便跑去了厨房寻了壶酒,找个没人的地方喝了起来。
黄子澄被那些悲惨的过往折磨的也睡不着,一人出来透气,等他意外的看到季娇月的时候,季娇月已经喝醉了。
喝酒也不是好女人。这也是黄子澄的理论之一,他皱了皱眉,象征性的嘱咐一声“赶紧回去休息吧”,便逃瘟神似的逃走。
季娇月一看是他,白日里受得委屈汹涌而来,再加上酒精的刺激,她嚎啼大哭起来。黄子澄最受不得女人哭,不耐烦的说道:“你哭什么?既然觉得委屈就是我说的都对,你当初就不该......”
“不该什么?”季娇月打断他的话,边哭边喊道:“不该离宫出逃,不该离开丈夫身边?我为什么不该离开他,我为什么要守着他?”
“因为他是你丈夫,既然嫁了就该一生追随。”黄子澄低呵道。
“一生追随?我倒是想一生追随,可问题是人家让不让我追随?你知不知道我的丈夫是谁?是皇上,他有数不尽的嫔妃,我算什么?他,他甚至都不肯碰我。是我想嫁给他的吗?是我家人逼我的,我也想嫁个良人,他只爱我只有我,不管贫贱富贵我都愿意生死相随,可由得了我吗?我做的了主吗?他哪里像个丈夫,他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他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这样的人凭什么我要追随他一辈子,我嫁的这叫什么丈夫,我要是不逃出来,在那个皇宫里不是死就是疯,我不甘心。不是我要嫁的,不是我要嫁的。”
季娇月崩溃般的失声痛哭,边哭边喊道:“为什么要骂我,哪里是我的错,明明是你们男人朝三暮四妻妾成群,结果反而要来赖女子失节?不是我的错,我不要留在皇宫里,对着那样的丈夫,我宁可也不要。”
黄子澄不语,静等季娇月发泄完了,哭累了安静下来,他才缓缓坐在她的身边,低声回忆着什么。
“知道我为何在乎女子的贞操吗?那是我童年最大的阴影。我父亲死的很早,家中只剩我和母亲二人,没有壮丁也就没有饭吃。我娘长的很美很美,小时候我曾非常自豪有个这么美的娘亲,可是......”
说到这,他的声音中突然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挣扎,仿佛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深深的烫伤了他的心灵,“可是,当我知道娘是做什么来养活我后,我非常恨她。我娘她,她去卖身,卖身赚钱养活我。慢慢的村里的小孩子都知道了此事,他们打我骂我瞧不起我,我受尽了屈辱,终是忍无可忍下跑出了家,从此流浪街头,吃尽了苦头,直到稍稍大了一些参了军,情况才有所好转。所以那时起,我发誓要让自己立下一番丰功伟绩,再也不让人嘲笑我,我也是从那时起痛恨不洁的女子,因为我总会想起娘亲,想起我遭的罪受的苦。”
季娇月静静听着,这才明白黄子澄为何如此痛恨女子不守妇道,原来他的心底也有个大的伤口,她已经不生气了,听完了小心翼翼道:“这么多年来,你回去看过母亲没有?”
“我为何看她?”黄子澄冷哼道,满脸的鄙视和不屑。
季娇月又生起了气,站起来指着他骂道:“你娘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她愿意去卖身的吗,有哪个女子不到走投无路下愿意去做这种事?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养活你,她能有什么办法?她为了你才受这样的罪你却看不起她,你有什么资格去鄙视别人?你说你吃了苦遭了罪,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了吃的苦遭的罪,比你多一百倍。”
说完,季娇月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走了。
留下黄子澄一人呆立当场,仔细的想着季娇月的话,猛然发觉,她说的好像全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