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太医,你如实向本宫禀报,皇上的病势究竟发展到何种地步了?”我坐在梨花木椅上,有些黯然伤神,最近一个月以来,启轩频频召幸妃嫔侍寝,我屡次劝说,都被启轩一笑而过,甚至我说的次数多了,启轩还隐隐透出一些反感的情绪来。
“回皇贵妃娘娘,皇上的身子已经是外强中干,再这样下去,就像一棵大树,迟早会蛀成空心。”温太医不敢隐瞒,只得如实道来,语音禁不住微微颤抖。
我背上如同锋芒在刺,整个人时冷时热,只觉得一颗心坠到了最低谷,陷入一片不自觉的混沌里。
“行了,本宫知道了。“我疲惫的挥挥手,“你下去吧。”
温太医轻轻退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我看着他苍老而被岁月压的有些佝偻的背影,心中顿时沧桑一片。
“向岚!”我从座位上“腾”的一下站起来,“我一刻都等不下去了,我们现在就去甘露殿。”
“主子,皇上这两日对主子已经颇有微词,主子这时候去,只怕皇上与主子之间的心结,就再难打开了。”向岚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
“本宫和皇上生出罅隙不要紧,可皇上的身体却是一刻都拖不得了。”我轻叹一口气,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去甘露殿的路,我不知道走了少会,唯独这一次,我觉得这条路无比漫长。
德公公远远的迎上来,我并不与他客套,只是正了脸色:“烦劳公公替本宫进去通报一声,本宫要见皇上。”
“是。”德公公见我神色严肃,不同以往,当下应声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德公公出得殿来,扬一扬手中的拂尘,尖声道:“皇贵妃娘娘到!”
甘露殿里点着紫色的香料,有紫烟从金铜大鼎里袅袅升起,一起突然变得有些不真切了。
启轩并没有上前来应我,他只是神色自若的坐在案前,轻挥朱毫,批阅着一本本奏折。
“皇上,您比上次臣妾看见你的时候憔悴多了。”我心疼道,随即坐到启轩身旁,“让臣妾为您分担一些吧。”
启轩并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我拿起一本奏折,我细细看过,抬头说道:“皇上,江浙一带水灾严重,我们不光要加固堤坝,发放粮食,将附近的居民分批次遣散,还要送几位太医过去,防止水灾后有霍乱的情况发生,如此才算妥当。”
启轩眯起双眼,眼神中竟有一些我看不透的东西,启轩幽幽道:“清儿,你再陪朕下一盘棋吧。”
我有些愕然,一时也有些猜不透启轩的用意,只想顺了他的意思,我微微一笑:“那臣妾就陪皇上下一局吧。”
启轩并未喊德公公进来伺候,只是自己径自取了青玉的棋盘来,我执白子,启轩执黑子,这次换由启轩先落子,启轩势头凶猛,似乎夹杂着一些自身的情绪在里面,我则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竟将启轩围了个四面楚歌。
启轩脸色冷漠,淡淡道:“朕输了。”
我见启轩神色不复以往的温柔体贴,心下一冷,急忙道:“皇上,胜败乃兵家常事,皇上何必放在心上?”
“姐姐真不亏是女中诸葛!”内殿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女音,一双素手轻轻挑开门帘,魏灵犀浅笑道,“姐姐不仅能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对朝廷之事也是了若指掌,现在,连下棋都无人能及了,妹妹真是好生佩服。”
我猝不及防殿中竟还有她在,一时间十分尴尬,无言以对。殿中的炭火烧的正旺,我的鼻尖上不禁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魏灵犀说的这番话,已经足以让启轩忌惮我,猜忌我,但,我的心底还是存了最后一丝希望,最后一点微弱的侥幸。
启轩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分明有一丝浓厚的警告意味,启轩幽幽道:“朕生病的那段日子,无人不称赞朕治理朝政有方,但谁又知道,这背后的军事师是朕的皇贵妃呢,皇贵妃不仅擅长处理后宫琐事,现在更惦记起朕的朝廷来了。”启轩背过身,冷冷道:“可你别忘了,这天下,是朕的,是朕一个人的!”
不知何时,已有冰冷的液体从我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我从来不曾这样的心灰意冷过,我点点头,轻轻道:“臣妾知道了,臣妾不过再过问了,请皇上放心。”
此刻,我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冰冷破碎了的甘露殿,身后传来魏灵犀的声音:“皇上,臣妾方才已经将药丸配好了。”
我听到启轩的轻咳声,本来欲快步离去的我,突然停了下来,我大声喝道:“皇上,不要吃!”
启轩冷冰冰的看着我,如同看一个侵入自己国土的敌人,启轩就那样直直的看着我,当着我的面,将那小小的药丸就着水,毫不犹豫的吞咽了下去。
半响,启轩淡淡道:“朕的事情,就不劳皇贵妃费心了,现在不用你耗神,以后也不用。”
“哦,还有—”启轩顿了顿,接着补充道,“镇国将军击退余寇有功,从今日起,收回皇贵妃协理六宫之权,后宫之事,无论巨细,均由皇后全权处置,皇贵妃就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吧!”
往事在我的脑海里闪电般浮过,我为启轩付出了这么多,最后得到的,换来的又是什么?再多的努力,抵不过流言蜚语,抵不过他从心底透露出来的猜忌和不安。我再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也许,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也许,终有一天他会后悔像今天这般对我,可惜,一切都是如果
魏灵犀狡黠的笑了,她的语气却依旧温柔得体:“姐姐,皇上这里有我照顾着,你就放心吧!”我一点一点擦净眼泪,我不想最后留给他的印象,是如此狼狈,如此不堪的我。
多说已是无益,启轩和我,终究穷途末路,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