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屑地回应：“我答应的事，你不必再三提醒，我还没有到那么健忘的年纪。”
他的眼底似乎颇为复杂，透着赏识的光芒：“十九便当上御阁阁主，这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但愿你不会半途而废。”
我笑意一敛，冷静回击：“这是激将法吗？九皇子你兵书读得太多了。”
“你也不简单，还好，你不是我对立的敌人。”他低头，继续倒上一杯茶，我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我收起令牌，起身离开：“只要你不辜负语儿，我就永远不会与你对立。”
我以为白千羽可以保护语儿，也相信从此以后，语儿再也不会遭到任何不公平了。可是，到头来，我还是错了。
语儿没有了孩子之后，终日郁郁寡欢。御阁事务繁忙，我培养出一批御阁专用的训练有素的侍卫，而第一个享用御阁服务的人便是老狐狸宫雄。我忙于铲除他的余党，却减少了与语儿的见面机会。
当御阁成功消灭了宫雄的一切势力，我放下所有防备，在沁源楼温存的时候，语儿却再次出了事。当我匆忙赶去的时候，才发现语儿的脸上已经开始有点点溃烂，原本丰腴的身子也变得干瘦。我不敢想象，她衣服之下的身子上，已经是多么凄惨的光景了。
那个太医神色紧张，说语儿已经无药可救了。而原因竟是一种叫祁沅的慢性毒药，每日服入一小勺祁沅，只消三十日，毒性侵蚀皮肤，伤肝脾，引起大面积的溃烂，发现溃烂中毒已深，就算服用再稀有的药物，最终只能……等死。
“她还会醒过来吗？”我第一次如此慌张，即使是面对几十人的战场，我也不曾如此害怕。是的，只有语儿的安慰，会让我如此恐惧。
太医的话把我打入深渊：“中了祁沅的毒，如果皮肤溃烂以至面部，情况已不乐见。”他的意思是，语儿很难有清醒的机率了？语儿会这么沉睡着，醒不过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语儿怎么了？”
“九皇子……”
“语儿不行了，也许再也醒不过来。”我坐在语儿的床边，轻声说道：“她中了毒，已经无药可救。”
白千羽大喝出声：“你们是怎么照顾皇妃的？一群废物！”一干人等，皆俯首低眉，吓得连连战栗。
我冷笑道，心中只剩绝望：“九皇子你迁怒于何人？九皇子你又何时做到了所谓照顾两字？”我不是不知道，他已经为清理朝廷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和时间，至少已有三日没有踏进府中了。可是，我更加无法忍受，他没有照顾好语儿。
我从没见到他如此愤怒的样子，但是此刻，我已无意看戏。我抱起昏睡的语儿，走向门边，没有人可以阻拦我。
“西门澈，你把语儿放下！”他冲到我面前，想要夺走语儿。
我淡淡望向他：“你的心里有语儿吗？语儿的位置和江山社稷相比，到底孰轻孰重？”
“我爱语儿，但我也有我的责任！”他低吼道，似乎是一头发怒的雄狮。他说爱？他爱语儿？可是他没办法放弃天下，放弃皇位，把所有时间都来照顾语儿吗？
“语儿也是你的责任！你是语儿的天，你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语儿是我的珍宝，可是此刻，你看看她到底变成什么样子！”我的手抚向语儿的伤口，满目悲凉：“语儿睡着了，我要带她回去。”
“我没想到会这样……”他神情悲恸，却丝毫不能取得我的谅解。
“宫秋水的命，你还留着？事情到这一步，心思深沉的九皇子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不屑地望向他：“妇人之仁，语儿不该嫁给你，你根本无法保护她。最后，她还是因你而死。”
“因我而死？”
我走出语儿的房间，丢下一句话：“宫秋水下了毒，但是你也是凶手，你没有给足关心，你所关注的只是你的天下。语儿爱上了你，最终却没有得到幸福。”语儿在我怀中，渐渐变得冰冷，我多么希望她可以像以往甜美地朝我笑，拉拉我的衣角。她那么善良，上天夺走了她做母亲的权利，甚至夺走了她活下来的权利？这就是她爱上一个皇子，一个满心抱负的皇子的最后结局？
“是我欠了语儿……”他的声音在我身后，被风吹散。我走出那个夺走语儿的地方，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已经不敢呼吸了。
我等到天明，语儿还是没有醒过来，也许，她只是累了，累得睁不开沉重的双眼。她只是累了，累得无法承受生的痛苦。
语儿死后，我把她葬在西门祖坟，碑上刻着“西门语”三个字，她不需要什么侧妃的微薄名分，她只是西门家的小姐，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不被情感所累的大小姐。
“爹，娘，是我没有照顾好语儿……”我跪在他们的坟前，我答应过他们，要好好照顾语儿，看着她嫁人，看着她子孙满堂。而现在，我只是一个最不负责的兄长。她才十七，没有子嗣，如花般的她，却过早地归于尘土。
“语儿，我替你准备了很多新衣服，都是你最喜欢的白衣。如果下面太冷，你一定要多穿点，不要着凉了。语儿，府内的梅花全都开了，我还记得你在梅林中跳舞的时候，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你很喜欢梅花，是不是？哥在你的坟前种上一大片梅树，下个冬天，梅花绽放，风吹花落，语儿一定喜欢，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