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不对寿王妃感兴趣?他忽然说道。他说到李湘峣心坎里,可她还是恨担心贺兰。他明白她心中所想,他道,你乳娘已经没了事,一时半会他们还吵不完,至于他们说的事情,你只当气话即可,人在气头上,什么都说的出,什么都做得出,有些捕风捉影的事,也会拿来说道说道,这夫妻吵架都是吵吵就过了,你也不要担心,那个男人我认识,是寿王府的人,你也看到,我在这里很熟,我带你去见一见那寿王妃,然就送你回来去找你乳娘。如何?
李湘峣有些迟疑,他道,你还不信我?
你为什么帮我。她终于把这个疑问说出。
你呀,一直就不信我,我要是坏人,你还能在寿王府。当时我恰好认识这个男人,然后又见你茫然无助,于是善心大发,就带你来了。没想到那个男人不在家中,所以就来寿王府。我来过几次,可惜每次都见不到手王妃,所以我很想见见美貌的寿王妃。这样的解释,你可信了?
他说的有理有据,叫她不能不信,甚至无从反驳,反而认为自己小人之心。
乳娘真的没事?
他见李湘峣松口,也放松下来,一直点头,然后便带着她进了王府内院。这是李湘峣第二次来王府内院,心情倒不是不同于上次。虽是没有继续执意去偷听乳娘的谈话,但它的内容早已深记在心,其中人与事,让她不得不去注意府中事情,去理解其中种种曲折与内情。而爹爹与乳娘的事,现在想起来,其实早都听下人与婢女们私下讲过,只是那时她不愿理会府中的事宜,因而不懂许多。爹爹管教愈发的严厉,而李湘峣也不愿理会大小琐事只会读书发呆,现在如此“不谙世事,心里有着神仙”到底是谁的缘故?
他停了下来,不在走正路,而是从侧门而入,沿着小路走去,李湘峣跟着他,他时不时停下,李湘峣有时就会撞上他。远处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悦耳动听,随后,丝竹弦乐响起,颇为雅致。他转身同她讲,这倒不错,丝竹响起,大家都去听乐了,没人注意咱们。李湘峣认真点点头,觉得他说有道理。他忽然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发髻,道,你的头发上有叶子,我帮你摘掉。可是他走后,她转身去,也没见有叶子飘落,她不解,在这个时令,哪里飘落的叶子。
他们的右侧是半人高的花丛,躲在后面,也算是安全。但离人群还是有点远,况且也不知道那其中到底有没有寿王妃。他显然也困扰这个问题,而且二人都没有见过寿王妃。他偷偷起身,看向那边的女子,李湘峣害怕他被发现,蹲在下面,一直拽他衣角,叫他注意一些两侧。他看了一会,蹲了下来,同李湘峣商量,他们离我们太远,这个位置什么都看不到。不如我们去他们那边。
怎么去。李湘峣惊道。这花园中一大片空地,除非绕道而行。可是那一边就是内院,明显今日寿王府有客人,他们会穿梭其中,二人去就是被发现一个下场。
我有办法。他自信说道。然后二人按照原路返回,果然他真走了刚刚说的那条路,他走的是不急不慢,而李湘峣走是心惊胆战。李湘峣真是好奇他为何这样自信,也很好奇为什么这条路不能走通,一时东张西望起来。他低声道,别东张西望,看着路。
二人又躲到花丛后,只是这片花丛不似那片高,对于李湘峣女孩子还好,他倒是有些遮挡不住。李湘峣悄声问道,为何你知道这条路没人走。
他低语道,我听说寿王妃刚刚才同寿王来到这里,寿王妃不喜欢这个花园,于是寿王很早就对这个花园动土,不仅翻修亭台楼阁,连路径都改了,这条路是西路,是废弃的,现在他们走的是东路。今日他们如此,就是庆祝落成之喜。你仔细看这些花种,都是名贵之物,其中有一盆牡丹,更是从洛阳搬运而来。
李湘峣听后喃喃道,这花园也不见得多好看。他看了她一眼,笑道,真像右相的女儿,见惯了大场面。
李湘峣听不出这话中意味,总是不甚好的感觉。他突然好奇问道,难道右相没有带你见过寿王妃么。
她酸酸说道,爹很忙。
二人顺着花丛的缝隙看去,大致有四五个女人,和几名乐师,只是他们衣服过于花哨艳丽,看花了眼。她问,你看到谁是了吗。
这里应该没有。他们只是宴请而来的夫人们。
这个你也知道?李湘峣惊讶。他干笑,没有回答。
寿王妃来了,寿王妃来了。忽然那些女人叫唤起来,把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李湘峣趴在花丛上面,望过去,只见众夫人迎上去,正好挡住了视线。寿王妃向前走着,逐渐拨开人群露出她那面容。李湘峣真是看呆了。怪不得,寿王会对她一见钟情,这个女人真可比西施貂蝉。她体态丰腴,步履款款,裙带自带仙气环绕,淡色高腰襦裙衬得面容娇羞无比,百媚丛生,自有风流之态。眉眼含春,明眸荡漾,瓣唇滴红,烂漫柔媚,真是柔媚到骨子里。看过之后,再也挪不开眼,真不负一直心心念之。李湘峣转头看向他,果然不出所料,他也是一副挪不开目光的样子。
果然是个美人。不对,是个大美人。他赞叹道。
而李湘峣看去感觉更像是仙子。原来未见寿王妃时,只觉得她是个美人,如今见到了,虽说是远远望见,那认为她更像仙子。但他似乎对李湘峣这个评价不以为然,撇撇嘴,直接坐在地上。而李湘峣心里却想,刚才不知道是谁看呆了,如今还撇嘴。他见她不坐,以为是因为地脏,他便将他的外衫脱下来,铺在地上,叫她坐下来。李湘峣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方才半蹲有些累,便也坐下下去。丝竹又奏起,一副烂漫欢喜灿烂之景。这种靡靡之音,李湘峣向来不喜听,也没有多听。
一年来的夙愿也算达成,心里略微开怀。
这是寿王妃谱曲。他忽然道,寿王妃擅舞工律,能做出此曲也不为过。他见李湘峣迷茫的样子,笑道,你难道不通音律?李湘峣尴尬的道,不会,家中姐姐都会,唯独我太笨,怎么都学不会。
他大笑,这个我会,要不我去教你。
她撇嘴,说的跟真的似的。他急道,你还不信。她道,可我会听,要不哪天你弹我听,就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他哀叹,真是的,有个大乐师在旁你都不识。李湘峣哼着别过头,却忽然想起贺兰的事情,她道,我要回去找乳娘。
他有些不情愿,可是既然见到寿王妃就没有理由在呆下去。他道,本就不通音律,还不努力。
李湘峣有些泄气,他若是不愿带她离开,她是不敢离开,他也明知道这一点。花园中寿王妃与那些夫人们嘻戏打闹,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真是应了落成之喜。而她和他,并排而坐,女孩双手双腿曲里,双手环住双腿,下颔抵住膝上。至于他是什么样子,李湘峣没有向她那边,倒是不清楚,只是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是他打破僵局,道,好吧,走吧走吧。
李湘峣将下颔抬起,转头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转变。他猜到她心中所想,但又不习惯她这样看着他,他别过头去,顺势半起,道,人也看了,乐也听了,走吧。李湘峣听后也起身,将那外衫拾起,将灰尘掸去,仔细清理,递给他,并道,谢谢。他蹲着一把接过来,笑道,真是太温柔了,这种破衣烂衫。他轻甩衣裳,便披在身上。李湘峣感觉他的动作真是干净利落。随后俩人压低着身子,向前走,刚要走出之际,却听到传来一娇媚女声说着,等等我,我马上就回去。
听着声音,似乎离二人越来越近。他脸色一变,转身叫李湘峣蹲下。结果已经是来不及,香气先来,镶金绣鞋随后,淡色襦裙飘摇,那个女人后随而至,就这么出现在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们。
虽然三人都没有叫出声,可是李湘峣认为此刻她和他心里是一样的心情,这个女人就是寿王妃。就在她俩以为要被抓走之际,寿王妃瞧了他俩一眼,嘴角含笑,风情无限,转身离去。后面的婢女便问,王妃,怎么不去了。只听寿王妃道,不去了,头有些晕,回去歇一歇。
他松了一口气,利用寿王妃给的方便,逃离了这座园子。他始终牵着李湘峣的手,她丝毫没有察觉,因为她一直沉浸在王妃美貌带给她的震撼。不假胭脂,胜似瑶池仙,真像个仙子。她羡慕道,真的像个仙子。他淡淡嗯了一声,道,很美。
待李湘峣发现,他牵着自己的手,脸色一红,迅速将他手松开,不知为何,还有异样的感觉。他倒是不觉如何,走上前,趴在窗子前,向里看去。李湘峣觉得这样不妥,便想上前敲门,谁知竟被他阻挠。他一下从缓台跳下来,将她拉至一旁,正经说道,思前想去,认为你还是回酒楼比较好。
为什么?李湘峣睁大眼睛问他。为什么乳娘同我这么近,我还不能见他。
你乳娘问起你,你为什么出现在寿王府,你要怎么回答,你说是我带你来的,可是我又是谁,你乳娘心情好就罢了,若是心情不好,回去叫你爹把我抓起来,我岂不是很冤。
他说的极其可怜,李湘峣也算听明白了。她还未说话,又听他道,你乳娘肯定会想起你,她应该知道你比较听话,不会乱走。你就当为我考虑,我又不是坏人,也没有害你,没有做过害过你的事情。李湘峣听从他的话,同他离开寿王府,只知刚转身离开时,他回头望了一眼,表情略微复杂。李湘峣看在眼里,并未说话,也并未多想。
二人又回到那个酒楼。他道,你就在这里,不用怕,我一直在暗处会保护你。说罢,他抬头,看着酒楼牌匾,李湘峣也顺势抬头,听他道,舜华楼,笑笑,便隐于暗处。李湘峣忽见他离开,情绪有些微妙。这她才知道,这酒楼名字,可她不知道他的名字。
李湘峣一直站在酒楼下,并没有之前的恐惧。似乎是因为他在身后,她才如此安心。不知过了多久,天气也变得无常,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但她一直没有找寻他在哪里,他似乎也不愿让她找到,否则装作普通客人在酒楼吃酒不就好了。这时贺兰便找了过来。她双眼发红,方才定是哭过,可是眼神涣散,发丝极乱,并不像平时的贺兰。贺兰一直细细打量李湘峣,上看下看,看看是否出事。
李湘峣摇头,笑答,我很好,乳娘你没事吧。
你一直在这里,真的没出事?
我只在周围转了转。她温顺的说道。这叫贺兰很愧疚,她怎么能将一个孩子留在这里这么久。
那就好,那就好,走走,我们回家。她说的极清极慢,不过却狠狠攥住女孩的肩膀,放佛怕她走丢了。李湘峣转头看回去,并没有看到他的踪迹。但她又能感觉到,在转过头向前走时,他就会出现在身后,一直注视着她。他出现的意外,走的也忽然,很多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匆忙道似乎又不可能发生什么,李湘峣唯一记得也只是胡人深目,冰凉指尖,会说大话,还有袖中的红绸。
贺兰情绪有些不佳,但还是会与李湘峣交谈,问有没有买什么,中意什么,有没有好玩的,有没有喜欢的。李湘峣都说没有。虽说平日她素来乖巧,可这红绸的事情她却没有告知乳娘。
这是秘密。这是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