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第一学期,雷伊一知道了世界上有一种节日,叫做光棍节,而当一个班级里90%以上的人都是光棍的时候,这个节日,可能比圣诞节、春节等等节日还要过得热闹地多。暨云大学2004级中文系三班就打算把这个节日过得让全班同学永生难忘。他们包下了一个小酒店的二楼,准备来个大狂欢。
接近晚上8点的时候,人还没有到齐,雷伊一宿舍的另外一个舍友,身为班团支书的潘子琪,跟班长包席文还站在楼下跟迎宾小姐一样等着。雷伊一从二楼三步作两步地跑了下来,“班长,就你们宿舍的郭大鹏,陈林,还有秦时没有来了啊。”
“妈的,这么不配合老子工作啊。”包席文是个重庆男孩儿,平常偶尔也会爆几句粗口,这在男生之间非常常见,但对于刚上大学的潘子琪和雷伊一来说还不习惯,潘子琪甚至还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打个电话呗,你不是有小灵通?”雷伊一说道。
“早换诺基亚了。”包席文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也难怪他会骄傲,刚入校的时候,大家都是用的小灵通,班里甚至还有个别人没有电话,包席文也算是班里比较早就换了诺基亚、三星的那号人了。雷伊一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那边骂开了。
“你们三个想死是不?让全班人等你们啊,排场够大啊?妈的不把老子放眼里是吧?”
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雷伊一突然觉得脸上有一滴水划过,柔柔地。
“呀,下雪了呢,这雪下得有点早啊。”潘子琪是个广州女孩,却跟着父母在东北读过几年书,“不过跟东北比,还是挺晚的。”
雷伊一抬头看着天,不知道该应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就是突然想起高二的冬天,雪也下得特别大,校园里有几辆车似乎是被雪掩盖了一样,厚厚的几层,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男孩儿,笑得特别夸张,伸出两只手,拼命地捣腾着雪,不是画画,也不是堆雪球,就是一阵乱搅,边弄边开心地笑着。男孩儿穿着蓝色的羽绒服,带着蓝色的半框眼镜,一笑,一口不整齐的牙齿就调皮地露出来了。
“他们马上就到了,我们先上楼吧。”包席文说道。
果然,雷伊一三个人刚一坐下,还没开吃,郭大鹏他们三个人后脚就到了,原来,郭大鹏想顺路去临校接自己的女朋友,这才耽误了不少的时间。郭大鹏带着女朋友一出现,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雷伊一不知道当时班里实际上有男女朋友的究竟是有多少人,但是带着在那次聚餐时出现的只有郭大鹏,他说自己的女朋友是高中同学,谈了三年了,大家一下就围上去,七嘴八舌地八卦了起来。
陈林和秦时倒是很低调,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就坐了下来,不过雷伊一还是发现,有两个姑娘,悄悄地来到陈林的身旁,小声地聊着天。
就像参加一个party一样,总是会有一个最核心的部分,围着这个中心,形成一个个的同心圆,越接近核心,就代表越重要,越在外围的部分,就越是这个Party不重视的人。包席文他们宿舍,一如往常一样,总是担当着核心的作用。而雷伊一他们宿舍,除了潘子琪这个温柔的南北兼收的姑娘,剩余的三个人都是外围,也可以说是永远不在状态,就比如说,如果这是一个相亲大会,所有人都在想着如何引起别人的注意,如何成为核心?而在雷伊一的影响下,他们三个都是在想着,哪道菜是今天的核心,不走心,是雷伊一的大毛病,可是她却从来不会忌讳。不过雷伊一并不是对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不走心,只是她能捕捉的东西太少,她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伊一地分析,记在心里。
就好像今天晚上,雷伊一发现那个叫陈林的同学,总是一杯一杯地喝酒,不停地有妹子走过去问他,也跟他喝酒,但有两个玩得好的姑娘却真像不离不弃一样,安静地陪在旁边,陈林也一直在说话,带着一点笑容,那笑容并不是挤出来的,却很像是一种为了保护自己安全的微笑。他好像一只鱼哦,雷伊一渐渐地觉得,那种笑容,就像是过了7秒钟,他突然又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又给了下一位同学一个相似的笑容,虽然友善,却没有更多含义的笑容。
“大家安静一下,班长有话要说。”郭大鹏大声地喊了一句,大家似乎都喝得有点多了。
“同学们,今天是我们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聚会,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因为有缘,大家才有机会在这个班里相聚,我比大家长几岁,以后大家叫我文哥,只要大家有事,跟我说,我保证第一个站在大家身边。以后呢,要跟大家相处四年,这四年间,我们会一起经历很多喜怒哀乐,不管怎么样,大家都要好好相处,大家都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好姐妹。”班长的这番话,其实并没有什么很深的含义,不过班长喝多了,说得情真意切,大家也都喝多了,听得非常用心,只觉得非常地振奋,非常地受感动。后来,大家又起哄让班长唱歌,班长推辞了几下,坳不过就吼了几嗓子,也有几个同学跟着唱了起来,不停地鼓掌,不停地嘶吼,不停地尖叫,那种气氛,很炙热。雷伊一后来想,时光不逆流,人无再少年,将来不管在什么样的情景下,都不会再有这样美好和欢乐的时光,然而,总有那么些人,学不会跟热闹共处,他们的忧郁来得那么地不合时宜,就在别人热闹欢呼的时候,他们却默默地坐在角落,自命清高地觉得,快乐是别人的,而我什么都没有。
临近12点的时候,聚会散了,班里很多人都喝高了,分批慢慢地送回宿舍。
雷伊一和潘子琪差不多是最后一批离开的,快要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雷伊一看到有两个人在昏暗的路灯旁,一个人蹲在地上,另一个人抚着那个人的背,蹲在地上的那个人好像是在吐。
“是陈林。”雷伊一不假思索地说。
站着的人是郭大鹏。
“陈林没事吧?”潘子琪上前问道,“他好像喝了很多。”
“没事,就是喝多了。”
的确喝多了,喝得不是一般的多,雷伊一觉得他好像喝得比五个人还多,边笑边喝酒,不停地喝酒。雷伊一本想上前问问情况,却看到郭大鹏凑到潘子琪耳边说了句话。听完后,潘子琪就招呼着雷伊一走。雷伊一两人刚走到校门口,就听到背后一声:“黑夜给我了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陈林他没事吧?”回到宿舍门口,雷伊一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刚才他蹲在地上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