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十分安静,只有低低的吉他声佐酒相伴,弹着吉他唱着歌的是个女孩儿,不知醉了还是困倦,歌词在她口中高高低低、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Birdsinthesky……Theylooksohigh……ismyperfectday……Ifeelthebreeze……Ifeelitis……Hopeyounevergrowold……”
李达蒙面前琥珀色的酒液中,清楚地倒影出一个少年玩世不恭的眼眸。
接近午夜,安静的小酒吧一点点热闹起来,辛辣的烟草味、高跟鞋的声音、酒精带来的莫名狂躁,寸寸刺痛着李达蒙太阳穴的神经。
真他妈老了,在这种地方坐一会儿竟然就烦了,还不如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视舒服,李达蒙心中暗叫不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面对着李翊轻轻松松递过来的支票,早有心里准备的李达蒙还是结实地吃了一惊:“你小子不会是被富婆包养了吧?”
李翊拿出的,是全额的违约金,一个月之后,他将会撤销对DH的诉讼。
既然交了违约金,为什么不马上撤诉?
因为一个月之后,李翊将以创作歌手的身份和桔子音乐签约,而这个小公司,几乎压上了所有的身家,就为了给李翊赎一个自由身,多么伟大温暖的故事!
和有理想有情怀的桔子音乐相比,靠压榨未成年人血汗和粉丝经济赚钱的DH,简直要卑微到泥土之下。
这一局,周梦完胜。
而李翊,不再是那个被丰腴的理想和骨感的现实来回撕扯的迷惘少年了,站在苏冉和许子晏身后的天才鼓手,要彻底和大家说再见了。
李达蒙忽然有些抑郁,仿佛自己的亲闺女为了银子嫁给恶财主一样,忍不住开始絮絮叨叨:“以后在台湾要照顾好自己,前途虽然光明,可也别任由周梦摆布,你看看夏之琪姑娘……”
“周梦现在是桔子音乐的合伙人了,专辑制作和宣传这些小事儿,她之后都不会管了。”李翊笑着打断了李达蒙,“我也不搬去台湾,公司在这边有工作室。”
李达蒙咂咂嘴,像李翊比了一个“牛逼”的手势。
酒精的味道冲淡了口腔中的苦涩,应该欣慰才对,这么优渥的条件,对于李翊是现在最好的出路,他没有权力代表DH或LastFriend声讨李翊什么,因为李翊的才华已经一次次被DH定下的游戏规则践踏。
起诉、赔付全额违约金、再撤诉。
这个巴掌狠狠地打在DH脸上,为李翊发泄出了这一年来郁积的痛苦,可是……这一个巴掌也几乎毁掉了LastFriend和李翊昔日的队友们。
两人相对而坐,都是如鲠在喉,只能拼命灌酒。
“达蒙叔……”李翊有些醉了,“我是不是特对不起大家?是不是觉得我……我特无耻?落井下石把大家都害得这么惨。”
李达蒙不停地摇头。
“对了,先把正事儿说了,要不然一会儿喝蒙该忘了。”李翊掐灭抽了一半的万宝路,红着一双酒精过渡的眼睛,话语却显得无比郑重,“只要DH让一步,不要继续煽动粉丝打口水仗,十天之后,我一定撤诉。接下来LastFriend在台湾的一切行程,周梦会动用所用资源帮你们宣传新专辑。”
达蒙叔右眼跳了一下,瞬间醉意全无:“这是你向周梦争取来的条件?”
李翊冷哼一声:“我一小歌手,哪儿那么大的面子?公司高层之间的利益交换我可不清楚,我就是个传话的。”
自从唐诗被泼可乐之后,LastFriend几乎停掉了内地所有的活动和通告,将全部胜算都压在了第二张专辑上。即使周梦强硬到底,不提出任何利益交换,在李翊的解约风波中,DH也绝对捞不到任何好处。
李达蒙知道,这个机会,一定是这傻小子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周梦那儿争取来的。毕竟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啊,亲手将自己的伙伴推入深渊,内心怎么会没有负罪感呢?
“要我告诉他们你快单飞出道的事儿么?”李达蒙拍拍李翊的肩膀。
“得了吧,在王子公主们面前,我还是习惯做一个**丝。”
酒吧里人越来越多,李翊再一次压低帽檐,饮尽了杯中最后一滴酒,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五光十色的人群中。
“Ifeelthebreeze……Ifeelitis……Hopeyounevergrowold……”
还是进门时看到的那个女孩儿,还唱着同一首歌,歌名叫“NeverGrowO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