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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娇娇嫩嫩的声音,如同万籁俱寂中夜莺的初啼,是天地间最动听的绝唱。苏慕北闻言身子一顿,看着星星澄澈的双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纯净明亮,里面倒映出他和舞伊的影子。脆生生的声音,却有着毋庸置疑的肯定和没被世界污染的纯粹原始情感,也只有孩子才会那样有那样的情感。人渐渐长大,于是懂得患得患失,懂得了逃避,不再敢面对,心灵渐渐迷失了,不懂得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

这么多年了,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

十三岁的时候,他明明白白知道,他想要的不过她脸上纯白的笑容,到后来他也一直这么认为,他认为自己一直在努力的这样做,到了现在才明白了,他所认为的努力,全是在伤害她之后不自量力的弥补而已。他没有看见,或者是装作没有看见她眼里逐渐染上的忧愁与悲哀。



在听到孩子娇软却坚定的声音的那一刻,某种被层层污泥覆盖的东西才显出它本来的面目,他于是看见秋千架上的女孩子,笑容纯净。



他淡淡笑了,时光流转,你眼里的哀愁尽逝,那么我,必然不能让你想起过去,那般苦难的过去。







舞伊神情微震,她看得出来,星星很喜欢苏慕北,但是没有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星星向来活泼,性格逗人喜欢,然而星星自婴儿时期就极其认生,对于陌生的人有很强的戒备心,很难全新接纳一个陌生的人,即使熟悉如格林医生,星星也从未这般重视过。她向苏慕北看过去,苏慕北嘴角上扬,眼里是一片纯然的疼爱与感动,隐隐有泪光闪烁。他的怀中星星一张小脸笑意盈盈,尽是欢欣。



苏慕北感觉到舞伊的视线,微微抬起头,眼前一袭浅淡的人影,是刻在心上最深的那条疤痕,身体仿佛有点乏力,他靠着墙站稳,嘴角动了动,终于轻轻笑开,有细小的风吹来,额前的发丝被吹乱开去,仿佛那发丝是吹到人心里去的一样。总是这样,所做的每一个关于她的决定,他都是这般的烦乱不安,孩子黑亮的眼神让他渐渐安定下来,仿佛感应到什么,星星开口,“爹地和妈咪要好好谈谈吗,那星星先和高叔叔去玩。”



舞伊也点点头,苏慕北打开门,高夜安一直侯着,领了星星,有些担忧看了两人一眼,无可奈何离去。



苏慕北关了门,慢慢走到沙发旁坐下,有许多的话,却不知从哪一句开始。



舞伊站到窗边,临窗是一个小池塘,水却是活的,袅袅飘着白色的雾气,冬天的地下水是温暖的,有来参加花展的年轻女子蹲在池边玩水,一不小心,脖颈上的围巾掉下去,女子哎呀一声,旁边的女伴闻声帮助捞起来,却已是全湿了。女伴无比惋惜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块围巾可是费了多大心血才只好的呢?”女子也是满脸惆怅,“哪儿知道会掉下去?要知道的话就不会这样不小心了。”



有轻轻的叹息从上方传来,舞伊侧过身子,苏慕北不知何时走到身后,看着薄雾笼罩的池塘,眼里仿佛也笼上一层淡淡的雾气,嘴角的一点笑意像是随时会随风飘落的花朵。所有的声音一下子悠远,天地间唯剩下他轻轻的,带着无可奈何语气的声音。



“舞伊,我们也是这样太不小心了。”他眼里的雾气渐浓,“我们不小心爱上彼此。”仿佛有嫣红的桃花飞过,一眼万年的情思让他嘴角的笑意加深,却又慢慢隐去,声音低下去,“不小心伤了对方,不小心迷了路,不小心忘记了回家的方向。”他轻轻笑出声,“不小心,回不到最初的地方。”



他的脸上依旧有淡淡的笑意,那笑容让她心里慢慢刺痛。



他仰起头,“你看,我们是这般的粗心大意。”他忽然转头看她,眼里闪出奇异的神采,“但是现在,我很庆幸这种不小心,你不小心忘了从前的种种,才可以这般安宁地生活。”



细小的冰凌飞扬落下,如同无限的希望,“记忆不光是过往,还可以是以后慢慢积累。”他转过头看向她,眼里透出祈求,“舞伊,可不可以不要问从前的事情?我们一家三口,就此开始开开心心过日子。”



他眼里隐隐的害怕让她心口微酸,那些丝丝缕缕无头的思绪在那样的眼神和孩子的笑脸中慢慢流走。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可爱的孩子,还有一个疼爱孩子的爹地,以前生命的缺失,也会在今后的日子得到补足。



舞伊慢慢展颜,点了点头。



耳旁仿佛有花开的声音,悠悠的,悦耳的,带着香气,心里好像咕噜咕噜冒起气泡,那些五彩斑斓的气泡在心口升腾,又崩裂成细小的碎片,每一个碎片都闪烁着精美绝伦的光芒。苏慕北忽地大吼一声,一步上前,紧紧拥住舞伊,窗外的雾气宛如飘散到窗内,整个人像是腾在半空中,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紧紧拥住她。欢喜到了极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心口盈满了东西,整个人被欢欣填满,连指尖都因为欢喜而颤抖。





舞伊任由他抱着自己,手自然环住他的脖颈——太过自然地,仿佛这个动作曾经做过千百次一般,她微微摇了摇头,有细碎的影像随之消散,她仰起头看着剑眉星目的男子,笑颜如花绽放。

冰凌依旧打着玻璃窗,细细的声音,窗内的人谁都没有听见。

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上天终于肯放过我们,可以用彼此的笑容来抵挡冬天的寒冷。



没有人知道,只是窗外的池塘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子,看着窗子里的一幕,微笑转身。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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