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厨子现在已经是王掌柜了。
王厨子原本是天香楼的大厨,因烧的一手好菜颇受老掌柜的赏识。又见他为人精细,会来事,便招他做了上门女婿。待王厨子结婚之后,老掌柜见他诚实肯干,对自己又颇为恭敬,索性便将天香楼全部交由他管理。
王厨子凭借着一手好厨艺外加上整日里的精打细算,使得天香楼越来越火,声名远播。偶有县里的达官贵人来店里消费,王厨子因伺候的好,还着实被贵人老爷们夸奖过几句。此事一出,方圆几十里的地界,没人不知道王厨子王大掌柜的,只道他在县里老爷们面还能说得上话,实在了不起。
因伺候过县里的贵人,加之天香楼越来越火,王厨子便自重身份,无事时也学着县里贵人们的样子摘下围裙,穿上绫罗,扔下锅铲,带起扳指。再不轻易下厨烧菜,只是安心做他的掌柜了。按说王掌柜的应该满足了,偏偏有一桩不美的,自和老掌柜的闺女结婚后五六年,任凭王掌柜的如何耕耘,他夫人的肚子竟是始终不见变化,身边没有产下一儿半女。
王掌柜已不是当初的王厨子,哪会把老掌柜的放在眼里。每日里回到家中不是指桑骂槐,就是摔盆子摔碗。待老掌柜被气得去世后,更是恨不得把一分火气化作十分,动辄打骂,逼的原配夫人天天以泪洗面。
王掌柜更拿出大把金银一年里连娶了几房小妾,但过了年把光景,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王掌柜也努力耕耘,几个人的肚子竟还是没有一个变大。直叫王掌柜的暗骂自己眼瞎,娶回来的净是些光打鸣不下蛋的母鸡。
话说这一日天气炎热,王掌柜心里有事,中午时又喝了酒,便扯脱了身上的锦袍,只穿件大褂,拿着把蒲扇,斜躺在在自家酒楼前的靠椅上纳凉。却见临街的花婆子穿的花枝招展的在从远处走来。王厨子一跃而起,紧走几步,迎面拽住花婆子的袖子,“花大姐,哪里去?”
花婆子原本吃了一惊,待看清是王厨子,边抽手边啐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王掌柜,这白日里无事,怎么不回家看觑你那几个小娘子,却来捉弄大姐作甚?莫不是看中了大姐,想找我回家给你做个大房?”
王掌柜将花婆子拉到店里,打发伙计泡了杯茶便把伙计打发出去,小声说道:“大姐真会说笑,实是有事要央求大姐,你也知道,我家里的那几个婆娘竟是光吃食不下蛋的,求大姐再帮忙寻几个。事成之后,定有心意奉上!”
花婆子道:“王掌柜的,不是我说你,你家那几个娘子便是我在十里八村帮您寻过来的,都是身家清白的黄花姑娘。这生养不生养,可怨不得我老婆子。”
王掌柜道:“几个婆娘不生养,只怪我自己命薄,不干花大姐的事。只是昨日里在店中看到街角刘老头家来个姑娘,听说是刘老头的什么亲戚,从乡下过来探亲的。我见那孩子面黄肌瘦的,想请花大姐麻烦一趟去说和说和,成就我俩的美事。想她在乡下也吃了不少苦头,如果能嫁给我,每日里穿的绫罗绸缎,吃的大鱼大肉,不也强过在乡下过苦日子?花大姐保下这煤,也是积了阴德。”
花婆子大笑道:“王掌柜的好打算,那女娃儿我也见过,十三四岁一朵水灵灵的花儿。您今年能有五十了吧,想必对外称作她的祖父也有人相信,娶了那女娃在家里,坊间难免有人说道。再说您家里那几位,可有人说您每日里没少了对她们打骂。那女娃若到了你家,她家父母同意不同意暂且不说,那女娃若是个性烈的,受不了掌柜的打骂,生出个什么事来,只怕我这张老脸就要被坊间的邻里给戳破了喽。”
王掌柜的大怒:“哪个王八蛋的乱嚼舌根,我家的几个婆娘不能生养,平白给老爷惹气,我不是照样一日三餐的供着,也没听说哪个给饿死了。再说凭我王掌柜的声势,想必那女娃子父母也没个不依的。那女娃子就算性烈,灌她几碗烈酒,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也就老实了。花大姐,您平日里保媒拉线,早就积累了大大的阴德,何必在乎他人的闲言碎语。这事如果成了,那女娃子如果再能给我生个一儿半女,我定会大大的谢过大姐,不让大姐白白操劳。”
花大姐不置可否,看着手腕叹道:“王大掌柜自然是财雄势大大,只恨我每日里走东串西,到现在连个好点的首饰都没有……”
王掌柜连忙道:“这个好说,等着事成了,保准给花大姐打个大银镯子。”
花大姐大笑道:“这个掌柜的就见外了。这事就包在大姐身上!”说罢起身就要往外走,走了几步,忽又面有难色,转身说道:“王掌柜,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原本你这事也没什么,只不过现在倒要再想想。”
看王掌柜奇怪,花大姐继续说道:“不知道王掌柜听说没有,最近咱们镇上来了两位活神仙?”
“倒是听说一点,想来不就是走方的道士招摇撞骗吗?”
“呸呸呸,”花大姐连忙止住王掌柜的话头,四下看看四周无人,连忙说道:“王掌柜可别胡说,那两位道爷法力无穷,乃是修真的世外高人。这话要传到他们二位的耳朵里,怕是请动阎王爷现在就来收你也说不定。咱们镇外的河水可够深吧,可有人亲见两位神仙是踩着河水过来的,啧啧,连鞋子都没湿。来咱们镇上的第一天便有县里的差官来请,说是县太爷请见,两位活神仙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就拒绝了。那两位差官话都不敢说就溜走了。两位活神仙本来是从镇子路过,是镇上的刘员外死活要请两位神仙到家里住上几日,两位活神仙看他心意诚恳,才答应住下的。听这几日刘家的人说,两个活神仙乃是雾隐山玄微观的修士,正经八百的神仙弟子,这次下山是济世度人的。那雾隐山是什么地方?是咱们大青朝的神山啊。那两位活神仙的本事还用说嘛?”
王掌柜的听后说道:“就算两位真是活神仙,我娶老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花大姐道:“我听说神仙中人最恨人仗势欺人,你的事虽说不大,但万一传到两位神仙的耳中,惹的两位神仙不高兴,终究不好。再说既然是神仙,你去求求,说不定便能赐你个子嗣,不也好吗?”
王掌柜的寻思了一通:“那好,我这便去求见两位神仙。”
说来也是凑巧,刘员外府上今晚要大宴宾客,清河镇上下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一份请帖。王掌柜自然也是收到了一份,但不是请他参加宴席,而是请他去掌勺做大厨的。按照王掌柜近年来的脾气,要么事先预约,要么有县里的贵人到场,是不肯轻易下厨的。但这次收到的请贴上说的明白,请的主宾虽不是县里的贵人,却是最近在镇上出现的两位神仙。这就由不得王掌柜的不去了,毕竟自家传宗接代的大业还要请两位神仙帮忙呢。(刘明道:我可做不出来)当下收拾家伙,挑了几个精明的徒弟,一起到刘府开火。
刘府今天大开流水席,除了大厅给本地有名的富绅大户准备了几桌酒席外,院子中也备了十数桌酒席,是给来此处的街坊准备的。王掌柜在做菜间隙曾偷偷瞟了院子几眼,只见有名有姓的大户,一些平时里不出门的夫子,帮闲的、蹭饭的、看热闹的、本地的、临镇的认识不认识的林林总总不下数百人。王掌柜心中一阵暗叫侥幸,幸亏当时接到请帖时没充大方,将酒席搬到天香楼上去办,否则这些人,恐怕当时就吃穷我了。就算真求到了子嗣,恐怕也没啥给儿子剩下了。
待到晚间,华灯初上,饭菜聚已上桌,但本间的东主刘员外还没现身。王掌柜见厨房无事,便也出来挤在人群中看热闹。
只见得一个本地人向人吹嘘道:“你们可知道,两位神仙当时来到镇里时,因不识得路,还是向我问的路,当时两位神仙可还冲我笑呢。”
一人反驳道:“你那算什么,两位神仙当时来到镇上时,镇外的大河拦路,两外神仙就施展法术,平平稳稳的从河上面走过去了。我当时就在边上看着。两位神仙还说我有仙缘呢。”
看着他被众人羡慕的眼光围拢,第一个人嘲笑道:“就你,还仙缘?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身子没有车轮子高,脑袋倒有柳斗大,这样子也能有仙缘?”原来说有仙缘这位长得大脑袋小个子。
这位被说急了,正要反驳,又有人说道:“你们说的算什么?你们知道两位神仙的出身吗?”
见众人都看向他,得意的道:“两位神仙来自雾隐山玄微观,那是正经八百的神仙府邸啊。我们镇上的孙员外因为儿子淘气不听话,听了神仙的话,便带孩子去玄微观上香,听说回来后他家少爷便一心一意的读书习文了。只把孙员外喜得什么似的。还有我们镇上的孙老头,没儿没女的一大把年纪了,穷的都活不下去了,只见了神仙一面,也不知和神仙说了什么,当天晚上家中就多处几锭银子。”
旁边顿时有人不屑道:“那是两位神仙施展的点石成金的法术,你是少见多怪。要说起两位神仙,可是先去我们那里的。一个月前两位神仙刚到我们那里的时候,我们镇上的马财主因为家中无后,便请两位神仙给点灵丹妙药。也不知道两位神仙施了什么法术,我来之前,听说马财主家的已经怀孕了。”
旁边有本地人奇道:“总听说佛家有送子菩萨,没听说修道的神仙也有送子的啊?”
马上就有人嗤之以鼻:“人家是神仙,神仙懂不?那是能见到玉皇大帝的,送个孩子算什么大事。我可是听说有人去玄微观上香,转头去参加科考就种个状元的。”
四周顿时有不少人响应,都说听过不少两位神仙的神迹。又说只要到玄微观上香,无论是求官求子还是求财,那真是有求必应求啥来啥。
众人的议论听到王掌柜耳中自然免不了耳热心活。只想着近日就算不能求两位神仙降下圣药,改日也要去玄微观上柱香,求玄微观的神仙们给自家延续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