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反复思索却一时间找不到脱困之策的时候,对岸一直在疯狂怒吼着形成交叉火力的剩余两挺机枪却突然停止了射击。跟着阵地上鬼子的就乱了起来,冲着背后及其他几个方向胡乱放起了枪。
杨冬青见状大喜,明白一定是友军部队抄了鬼子的后路,当然不肯放过这个天赐良机。一把抓起冲锋枪大喊一声:“弟兄们,援兵到啦,跟我上!”说罢当仁不让头一个冲入河中。
胡占奎刚才没捞到什么表现的机会,这会说什么也不肯落在人后,跳起来拔出腰间的两支快慢机大吼一声,跟着跳进了河里拼命朝河对岸扑去。
何富贵见胡占奎抢在了自己前头,自然也不肯落后,端起手里的冲锋枪扫了一梭子叫道:“川军雄起!”喊完一边换上新弹夹一边扎进了河水之中。
其他人一看头头们都冲在了前头,纷纷怪叫着爬起来一边尽力开火吸引鬼子的火力掩护,一边大腿蝾螈似得甩开两脚跟着涉水过河。
张振清本来也想随队冲锋,可看到杨冬青他们迎着弹雨冲在队伍的最前面,恨得跺着脚直跳高,只好换下已经发红的枪管,重新安上一个弹夹大声招呼身边的弟兄:“都掩护好二当家的,给老子狠狠地打!”说着手中的机枪再次怒吼起来。
老兵痞刚打掉一个正在瞄准的鬼子冲锋枪手,一边滚到仰躺在地上换上梭子一边朝后面大喊:“东北佬、大炮,二当家滴可是冲在最前面,你们俩个自己看着办啦?”说完对准一个爬向机枪的日军勾动了扳机。已经摸到机枪把的鬼子头一歪,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手榴弹!延时!”杨冬青摸出腰间的日式手雷,拉掉保险在自己的枪托上一磕,紧跑两步扑到了河滩上,顺手扔出了“哧哧”冒烟的手雷——只要这一波爆炸过后,腾起的烟雾会让鬼子暂时失去目标的位置,自己就可以带着大部分弟兄冲上敌人的阵地了。等双方纠缠到了一起,管你多少机枪掷弹筒,这时候全都得抓瞎。虽然拼刺刀不是中国军队的强项,可身边这帮老兵个个都有保命的绝活,到时候一准吃不了亏。
果然,一阵手榴弹组成的弹雨落下之后,正打算收拢队形的日军顿时被接二连三的爆炸炸得人仰马翻,残肢碎肉跟断枝落叶齐飞,枪支零件与石块泥土共舞,好一派鸡飞狗跳的场面。
借着腾起的烟雾,几十个已经冲上河滩的中国人怪叫着顺势冲进了混乱不堪的灌木丛中。中日两军的碰撞交锋再次拉开了序幕。
灌木丛中到处都是爆炸后的烟尘,昔日强悍的大和武士们这会儿正顶着爆炸的烟尘被密集的火力压制的死死贴在地面动惮不得,丝毫也不敢有发起反击的念头。杨冬青打光最后一发子弹把枪一扔吼道:“都给老子上,让小鬼子也尝尝咱们爷们的厉害!”说完捡起一支刺刀上挂着膏药旗的三八步枪,领着一帮为了活着回家的弟兄踏着硝烟,跟早先还打算歼灭他们的鬼子战在了一处。
眼前的日军被彻底的打蒙了。连滚带爬的匆匆站起来摆出格斗的姿势,顾不得整理下混乱的着装,歪带的帽盔,只是愣愣盯着越来越近的那群张牙舞爪、面目扭曲的攻击者。这还是那支远征军的溃兵吗?从外表看来,眼前这些凶神恶煞般好像刀枪不入的家伙们与以前的没什么两样。一样的破衣烂衫,一样的病弱黑瘦。枪法还是一样的不准,拼刺技术还是一样的糟糕,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们多了些血性,多了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即使拼着自己被刺刀扎穿,也要把自己手中的刺刀、枪托哪怕是嘴巴和牙齿,狠狠的击打在日军的身上、头上,然后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倒在地上死去。这个倒下了,其他的人立即补上,一刻不停地跟前的敌人厮打、缠斗,知道自己再次成为牺牲者。面对如此疯兽般不要命的打法,悍不畏死的武士们彻底惊呆了,防御的阵型也开始一步步地后退。
硝烟里,匪兵们用尽所及。不论是子弹、刺刀、枪托还是躯体、拳头、牙齿同日军进行撞击,每一次撞击后双方都会躺下几个人。当身旁最后一个穿着不同军服的躯体倒下之后,人们忽然发现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这才发现居然自己穿透了日军的阵型,将偷袭的日军分割成了两半。
残余的鬼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嚎叫着冲出藏身的灌木,鼓起剩下的勇气,妄图通过拿手的白刃战,来击垮匪兵们的士气从新夺回主动。可惜他们错了,今天站在他们面前的这群溃兵与以往遭遇过的不同,是一群为了活下去,为了回家而战的战士,是一支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的军队。
看着一个个张牙舞爪扑过来的鬼子官兵,杨冬青他们轻蔑的笑了,低下头斯条慢理的开始给枪里装上子弹。这个时候没有傻子会继续拿自己去跟鬼子换命玩儿。刚才一番对撞已经消耗了他们太多的体力,能用枪解决得何必再傻了吧唧的过去找死?有效率更高的方式,匪兵们才懒得费那劲、淘那神呢!于是,压好了子弹的匪兵们开始轮流的击发,看着满身弹孔的日军官兵大睁着两眼不甘心的纷纷倒下,日军冲锋的阵型越来越薄,人数越来越少。
每一名日军倒地,匪兵们都大声的欢叫着,评论着,嘲笑着,仿佛此刻不是在进行战斗,仿佛不是在展开屠杀,而是回到了阔别的家中观看杂耍。
当大部分冲锋的鬼子已经成为了满地尸体的时候,幸存的十来个日军终于彻底失去了战斗的勇气,停在原地慢慢聚在了一起,垂头丧气而又惊恐不安的等待最后的判决。“让开,都让开,让老子也过过瘾!”满身血污的秀才一瘸一拐的拎着一挺机枪推开指手画脚的匪兵们,踉踉跄跄的站在了人群的前面,仰起脸冲着天空大声吼道:“爹,娘,爷爷,奶奶,文家的老老少少,你们在天有灵都睁眼看看吧,秀才给你们报仇啦!”说着惨叫着扣动了扳机。
“翠儿,俺给你报仇啦!”
“娘,你睁开眼看着,三儿给您报仇啦!”
“顺子,小凤,爹给你们报仇啦!”
。。
也许是受了秀才的影响,队伍里的不少人都举起手中的武器怒吼起来,剩下的日军在这片撕心裂肺的怒吼中身上腾起大团的血雾,痛苦的呻吟着跳起了死亡的舞蹈。
倾泻完最后一发子弹,看着遗尸遍地的鬼子尸体,许多人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诉说着亲人死后的惨状,自己的哀思。他们在难过枉死的亲人,在难过战死的弟兄,在发泄憋在心里许久的怨气。剩下的人则是默默地陪着他们。用身体,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劝慰。
正当人们抱在一起哭诉安慰的时候,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悄悄地籍着尸堆的掩护伸了出来,隐隐然瞄准了已经脱力的杨冬青。然而,此时的人们正沉浸在悲痛和疲倦中竟然无一发现。
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哀痛的人们惊得纷纷就地卧倒,举起手中的武器四下观望。林占标一边伏在地上一边大喊:“哪里打枪?谁看见了。有没得人受伤?”
就在大伙惊魂未定之际,草上飞领着乌龙、王成龙几个,黑着被硝烟熏黑的脸,抬着一个人从对面穿过灌木丛,默默的走到杨冬青身边站下,紧紧地守护在他的身旁。
感激的看了他们一眼,杨冬青哑着嗓子关切的问道:“你那儿怎么样,都还好吧。”
点了点头,平时不爱说话的乌龙回答道:“还行,就是豹叔受了重伤,我们几个都只擦破点皮。”
瞪大了眼睛,杨冬青一把抓住乌龙的肩膀急切地问道:“怎么样,要紧不?还不赶紧叫大夫来给看看?”
乌龙痛苦的“哎呦”的一声蹲了下去,原来杨冬青急切间刚好抓在了他的伤口上。吓得杨冬青赶紧松开了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我没事儿,子弹已经挖出来了,飞叔也给包扎上了药。就是刚才豹叔没挺过来。。”说着说着,话音里已然有了哭声。
“你说什么?”刚爬起来没几下的杨冬青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脚一软栽倒在地上晕死过去。慌得草上飞连忙一把抱住已经软下来的杨冬青连声呼唤,周围的弟兄也赶紧抢上前查看情况。
隔了一条河的张振清不明白是怎么个状况。先是听到枪响,没多久就听草上飞连声高喊杨冬青的名字,再一见所有人都围了过去,心下大急。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趟过河来,一把抢过昏迷不醒的杨冬青,二话不说往肩膀上一扛,掉头就朝歇脚的地方飞奔。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大炮,快死过来接把手!东北佬赶紧把大夫找过来,二当家的中枪了!”
一听说杨冬青受伤了,本来还在休息、搬运伤员、打扫战场的人们顿时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了起来,不约而同的撵着张振清围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