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晴都快疯了!
明明在非线编辑机上已经上载、编辑完的短片,一夜之间就不见了!何晴找来技术,红着眼睛问出了什么状况,技术一耸肩:“昨天不是我的班。要不你问问当班的?”
何晴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一整夜啊,连上载再加上编辑,三十五分钟的节目本来已经完成了,今天约好了主编审片。这可怎么办?何晴难过是一定的,但是脑子还清醒。她清楚地记的,主编说了,她这期“不被祝福的爱情”已经被排上播出单了。那就是说,今天无论如何,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做好的节目找出来,不然,到了预定的日子没节目播,那可是天大的娄子,谁也担不起。
何晴越想越怕,怕到没胆量再哭下去了。她去办公室里想找人求助,当然第一个想到的是王里。虽然已经不在王里的组里了,但是师徒的情分还在。王里也嘱咐过,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可是,他不在。出去采访了,还是个很远的郊区村子,怕是晚上才能赶回来。
何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脸愁容。她内心的愤怒和委屈一时间无处诉说,只能狠狠地敲击了一下键盘。何晴心里咒骂:“真是死人坐的地方,坐到这以后没一天顺溜日子。”
何晴的情绪从委屈转变成了愤怒,林涵在这当口进来了,看见何晴两眼直勾地发愣,过来问:“肖老师中午要看你节目,好了没有?”
何晴抬头一看见林涵,一紧张,眼泪又下来了。林涵冷酷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意外,问:“怎么回事?”
何晴委屈地都快抽泣了:“昨天晚上我编好的节目,今天来了,没有了……”
林涵冷冷地问:“存盘了吗?”
何晴低着头:“存了。我记得。”
林涵又问:“你没备份?”
何晴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林涵,不解地问:“什么备份?”
林涵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双眼看着何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王里是怎么带你的?他没告诉你,在非线上编好的节目要吐一版带子做备份吗?机器谁都用,空间不够就会有人去删素材。你编完了不留一版在带子上,丢了赖谁?”
就林涵这口气,没错的人都会被说得无地自容,更何况何晴。本来就是觉得莫名其妙和委屈,现在,何晴也认定是自己蠢,赖不到别人。要不是在办公室,何晴非得号啕大哭不可。
林涵说完了就看着何晴,她自己嘴痛快了,可却不告诉何晴下一步应该怎么补救。何晴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哭得很没样、很丢人,一边又遏制不住地继续哭着。几秒以后,何晴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门心思往门外跑,却冷不防和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何晴趔趄着站住,进来的人晃了一下,伸出双手扶住了何晴的肩,何晴被这个突然的动作温暖住了。是陈瑾。陈瑾惊讶地看着何晴,扶着她肩膀的双手没有收回去的意思,而是有点夸张地问:“怎么了,小丫头?有人欺负你啊?”何晴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拔不出来,只是一味地摇头。林涵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昨天熬夜编好的片子,早上没了。”陈瑾笑着问:“没下带子?”何晴恨死这句话了,不作声。陈瑾笑着说:“那也不用哭啊!你的素材还在吧?再编一遍吧!没事!”何晴费了半天劲才说出了一句话:“肖老师都给排上了,马上就播出,来不及了。”陈瑾笑得更灿烂了:“那也来得及。你就只当熟练业务再编一遍,下次肯定就记着要留备份了。”
何晴觉得自己的脑浆子都要沸腾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现在终于有人给自己想出了一个办法,自己除了执行,好像也别无他法。何晴顺从地点点头,转身去抽屉里把拍摄的带子拿出来,足足五本,一本三十分钟,看一遍也要两个半小时。何晴这个委屈啊!
陈瑾并没走,看了一眼办公室,好像没找着他要找的人。他又走过来看着何晴抱在胸前的带子,拿起一盘,啧啧称赞:“不错嘛,场记做得这么细!那也不用上载了,多耽误时间啊!你跟我来吧!”
何晴不解地看看他,又扭过头去看看林涵,林涵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何晴又把头扭回来。陈瑾帮她拿过两盘带子,说:“别非线编辑了,我教你用对编。简单!”
何晴跟着陈瑾来到另外一层的机房,犄角旮旯处,摆着两台机器。这机器就是非线编辑机房的一个录机,把带子放进去,按键就能放出内容来的那种。两台机器上都没有鼠标。陈瑾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对何晴说:“这上面的钮都会用吧!这是对编机,一个画面一个画面剪辑的,笨一点,但是好用。你场记做那么细,还写了脚本,自己编过一遍的节目也肯定有印象吧!这种情况就可以用这个。”
何晴从来没有用过这玩意,赶紧不错眼珠地看着陈瑾教她。原来这么简单啊,左边的机器放带子,右边的机器录带子,这不就是小时候家里玩的录音机吗?一台放歌一台录歌,就把带子串好了。
陈瑾得意地笑笑:“你这么冰雪聪明,肯定一使就会!现在进步了,都用非线了,动不动就存盘,那东西好用是好用,可是不安全。你们这些小孩都不会用这些了。当年我们做节目的时候,都用对编。”
何晴奇怪地说:“陈老师您也做过节目?”陈瑾笑着说:“不像?我刚来电视台的时候也是编导,然后做出镜记者,后来才做的主持人。我不是科班学播音的,我是学电视的。”何晴实在地说:“那您可不像。您的声音、出镜的状态都挺专业的。”陈瑾又笑了:“别老您您的。也别叫老师,我听着别扭。赶紧干活吧丫头,第一个节目做得不错,挺有脑子的,我看好你哟!”何晴终于笑了,被陈瑾逗的。陈瑾说得没错,对编机真的很好用。何晴凭借着记忆和详细的场记,连续赶了三小时,终于把节目再次做好了。这回,何晴可是长足了记性,把带子的标签写好,带扣锁上,死死抱着这盘带子。她找到林涵,说可以审片子了。林涵的眼神里划过了一丝怀疑和惊讶,但还是冷冷地说:“肖老师有事先走了。你这期节目找云老师审。”
何晴觉得自己的脖子又开始冒凉气了。林涵管不了那么多,直接说:“你去非线机房等着吧。下午三个编导的片子等着审。排队。”何晴抱着带子怯生生地进了机房,一进门就听见云飞扬在骂人:
“节目编成这样就是猪脑子!镜头跳轴了看不出来?加帧也看不出来?回去重编!”何晴赶紧躲在大门外,看见同组的一个男编导臊眉耷眼地出来,
又去非线编辑机上重新摆弄了。云飞扬在里面喊:“还有谁?等着请啊!”何晴低着头小跑进来,手忙脚乱地找技术,把带子塞进机器里。
云飞扬打量了一下何晴:“线上没节目?”何晴小声说:“丢了。”云飞扬喊了一句:“你大点声!”何晴一激灵,赶紧大声说:“昨天编好的节目今天没有了。我又编了一版,您看这个吧。”
云飞扬迟疑了一下,没说话。技术已经调出了画面,云飞扬的眼睛和脑子都过去了。何晴紧张地陪审,心怦怦跳。节目看到一半的时候,何晴按住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心里对自己说:“爱咋咋的!大不了就被骂呗!”
云飞扬静静地看着节目,到最后演播室里,严铮和女友小秦相互擦去泪水,相拥、给严铮的妈妈赵阿姨鞠躬的时候,云飞扬说话了:“你配的是哀乐啊?”
何晴刚平静的心跳又过速了。云飞扬说:“弄这么惨干吗?又不是要自杀!”何晴这才明白,是自己选的音乐有问题。云飞扬已经取出了带子,甩给何晴:“去音乐编辑那儿,重配一条音乐。告诉责编,后天播出。”何晴犹疑地问:“您……审完了?”云飞扬看着何晴:“何晴同志,我审完了。你现在去找音乐编辑,重新做一条音乐配在结尾,然后回来找我签字,发播出带。您听明白了吗?”听见云飞扬刻意的“您”字,何晴吐了一下舌头,抱起带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