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晴还没说话,尹航说:“我跟何晴十年没见了。小学的时候我们有五年都是同桌呢!我请何晴出去吃个饭,叔叔阿姨,你们没意见吧?吃完饭我保证把何晴给送回来。”
何晴老妈笑着说:“去吧去吧!等他爸出院,我们还得请你们几个医生吃饭呢!”
尹航客气着:“叔叔的主治医生是我们主任,也是我老师。阿姨您放心吧,叔叔这个病例我会一直跟着,有什么事您尽管找我。我现在是实习医生,我们医学院得念五年,明年才能正式行医。现在我没有处方权,但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还是能伸把手。”
何晴的老爸老妈一脸笑容。
跟尹航吃饭,何晴脑子里却无法抑制地冒出了陈瑾。从那天生着气跑开,何晴就再也没见过陈瑾,连个电话短信都没有。但是,在老爸住院的时候,在医生会诊的时候,在病房乱糟糟的时候,何晴都克制不住地会想起陈瑾。想他的笑容,想他拍着自己的头叫“丫头”的声音,想他脸上那股玩世不恭的味道……何晴有时候真的很生气,是生自己的气!自己和他才认识多久啊!明知他情史丰富还和他搞暧昧,而且……而且还答应了他!他陈瑾有什么好!即使笑起来那表情也是有含义的,那表情看着就让人会觉得莫名其妙地不踏实,总觉得他对自己说的话好像还应该有另外一番意思,可自己又搞不懂。而坐在自己面前的尹航,每个表情都很真实轻松,甚至还会做出一两个鬼脸儿来,这样环境下的对话双方都很自在。
两个人吃得并不讲究。一个小的茶餐厅,奶茶、煲仔饭、青菜,尹航说说笑笑,大口吃着,很陶醉地说:“就是比食堂的好吃。你怎么样?吃得惯吗?”
何晴喝着奶茶,很受用,也说很好。
尹航说:“我说何晴,你怎么跟小时候一个样啊?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了,除了长了点儿个,没别的变化。连发型都没变,还梳辫子呢!”说完,尹航还夸张地把头伸向桌子地下,看得何晴莫名其妙。尹航看完了,笑着说:“好像个儿也没怎么长。”
何晴反唇相讥:“你有变化吗?对耳屏上那颗胭脂记倒是越来越红了。生怕别人把你忘了。”
尹航哈哈笑着说:“你还记得‘对耳屏’?”
何晴也笑了:“这是您老人家给我传授的知识,真是记了一辈子。我现在还记得你在纸上画的那个大耳朵。哎,你怎么没去学画画?”
尹航很认真地说:“画画?不瞒你说,我就会画耳朵!那会儿你可没说让我当画家,你说的是让我当医生。你看,我听你的话当医生了你又改主意了!”
何晴抿了一口奶茶,笑嘻嘻地说:“我让你当医生你就当了?小时候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听我的?”
尹航也笑了,说:“我为了给你讲明白对耳屏,在家练习了好几天怎么画耳朵呢!你那一句鼓励,很有用的!”
何晴笑着说:“早知道这样,我就去当老师了。”正说着,何晴和尹航就座的左后方位置上,传来一阵骚动。
何晴循声望去,一个桌子边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旁边有一个婴儿手推车,里面躺着一个宝宝,看上去好像还不到一岁。女子对面坐的是白发老头,穿着深色的老头衫,背对着何晴和尹航。声音是女子发出来的,女子一边焦急地高声问:“爸,你怎么了?是噎着了吗?怎么了?您干吗吃那么急啊?”
这几嗓子声音越来越高,何晴看见年轻女子已经离开了座位,跑到老爷子的位置上半蹲下来,给老爷子拍着背。旁边还跑过来两个服务员,其中一个穿着黑色的西装上衣、盘着头,看样子是领班或者经理。
穿黑衣的领班吩咐一起跑过来的穿白衬衫的女孩子:“快去,给倒杯水!”
服务生应声跑出去,去了厨房方向。何晴转过头来想问尹航,发现尹航已经站起来,大踏步地奔过去了。
尹航迅速蹲在老爷子身边,问女子:“老人吃什么了?”
女子一脸慌乱焦急,说话都不顺畅了,结结巴巴地说:“不知道……没有鱼啊!”
尹航赶紧看了一下他们的餐桌,刚刚点完菜,热菜还没上呢!桌子上只有一盘凉菜,里面有青菜、黄瓜、圣女果。何晴此时也走过来,看着尹航像换了一个人,跟刚才和自己谈笑风生的状态截然不同,认真地查看老人的餐碟。
何晴轻声提醒女人:“打120吧!”
尹航突然说:“等等!”何晴和年轻女子都抬起头看着他,只见尹航站起来,把老爷子扶住,双手交叉,两只小臂交叠在老爷子腹部靠上的位置。
在场的人谁也不知道尹航要干什么,旁边的餐厅领班已经忙不迭地去打急救电话了。此时,婴儿车里的孩子适时地睡醒了,哭声震天,茶餐厅里所有的食客基本上都没法再吃饭了,静静地看着尹航。婴儿的哭声让年轻女人更加焦躁不安。
老爷子此时已经是呼吸急促,不能说话,眼睛半闭,脸色惨白,何晴觉得情况已经万分紧急。可是尹航呢,继续着刚才的动作,还坚定地站在了老爷子椅子后面,就这椅子靠背,用力地交叠着胳膊。就见他双臂一较劲,老爷子的上腹部被狠狠挤压了一下。何晴看见,尹航这一下用力可真够猛的,几乎把椅子靠背都挤折了。老爷子在重压之下,发出了一声“噢”,那声音明显是被挤压出来的,听上去有点瘆得慌,但是,何晴也看见了,老爷子的口腔里猛然射出去一个东西。
这么短的时间里,也就是五六秒的样子,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但是年轻女子的眼睛始终盯在老父亲的脸上,她第一个惊呼:“爸!你没事了?”
何晴定睛看着,老爷子重重地倒了一口气,随着尹航两臂的不再用力,老人瘫软地伏在尹航的臂膀里。尹航轻轻把老爷子扶在桌子上,说:“您现在怎么样?能呼吸了吗?”
老爷子勉强点点头,微弱地说:“谢谢您啊!”
年轻女子更是不管不顾地跑过来握着尹航的手说:“谢谢您谢谢您!您是我爸的救命恩人……”尹航脸上又恢复了刚才和何晴逗贫时的神态,笑着摆手:“别别,我可当不起!没事就好!对面就是医院,您不放心就带着老爷子再去查查,看看还有别的事没有。”
所有围观的食客都不约而同地给尹航鼓掌,尹航脸红了,拉着何晴就往桌子边上走。何晴认真地看着尹航,满脸钦佩地说:“你真棒!怎么回事啊?”
尹航悄悄在何晴耳边说:“吃花生米卡着了。”
何晴不敢笑,又问:“你刚才那是?”
尹航说:“急救常识,大夫都知道的。使用外力,把异物排出来,晚了就危险了。”
两个人坐回座位,食客们也都回到原位,领班过来对尹航说:“谢谢您啊!今天您这单我们免了,希望您以后多来我们餐厅吃饭!”何晴笑着看尹航,尹航夸张地说:“有这好事?那多谢了!我就是对面医院的,以后肯定常来!”
两个人再次走回医院。尹航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是想请你吃饭的,你看,饭也没吃好,我还没埋单!何晴,咱们再约吧?”
何晴也不客气:“好啊!下次我要吃顿好的!”回到医院,尹航继续上班,何晴要回病房。两个人在住院楼的门口分手,看着尹航瘦高的背影进去,何晴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陈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