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诗人的“触摸”中我们不难感知,诗人不断靠近的是祖国、是人民、是信念;无限远离的是悲伤、是灾难、是迷茫、是孤独、是虚无。更准确地说,诗人在不断靠近“大我”,而无限远离“小我”!
一个满怀月光的诗人
——永远的海烟
告诉我所有爱过的词语
我的灵魂正在为它们燃烧
这琥珀一样的精灵
是我最小的亲人
我怕早晨的一滴露水
也会砸疼它们的脊背
我爱过的名词,是我一生的骨血
我爱过的动词,是战栗的闪电
是体内奔跑的马匹
有时我们在烈焰中尖叫
有时又在深海里沉沦
更多时候,我们沉默地靠在一起
像温润的月光照亮彼此的黑暗
在它们中间,我再也不会否认
我是一个满怀月光的人
——《告诉我所有爱过的词语》?
读着海烟的《告诉我所有爱过的词语》,我被一个满怀月光的诗人所打动,我在月光中走进海烟的诗歌世界。正如诗人所说:“更多时候,我们沉默地靠在一起,像温润的月光照亮彼此的黑暗。”
很长时间,我一直注视着海烟的诗歌,无论是发表的,还是她博客中的新作,我都用心去读。有时候,第一天读了,第二天还读,每读一次都有不同的感触。为了能够更加准确地感知她的诗歌艺术,探知诗人的内心世界,我又回过头来,仔细地阅读了她博客中所有的诗文,也浏览了别人的评论和赏析文章,对他们的评论我不想说什么。在此,我只想从自己的视觉和感知出发,沿着诗人怀中的“一缕月光”,走近海烟,走进海烟的诗歌世界。
“海烟”之名即使是由“静海烟波”缩写而来,我也不敢苟同谭延桐先生的“海的不可名状和烟的不可捉摸”之说。我认为,海烟的诗歌就像“一缕淡淡的月光”,既可以感知,又可以捉摸。那缕淡淡的“月光”是冰冷的,却又是凄美的;是温情的,又是温暖的;是朦胧的,却饱含希望的。
其一,那是一缕冰冷而凄美的“月光”。在海烟诗歌中,有许多写疼痛和哀伤的诗,诗中没有歇斯底理的哀号,也沒有绝望消沉的叹息,而是像一缕凄美的月光一样,在不疾不缓的文字中平静地展现出来,让人们在感受哀伤和疼痛的同时,静静地沐浴在诗性的月光里。比如她在《明天和明天以后》里写道:“我又一次看见了月亮哭泣的脸/它的颓势继续生长着/雾还在飘,湿漉漉的小情绪/划破了六月的皮肤……十二条长长的路灰得像水/有人举着伤口离开,有人迫不及待到来/我所看见的爱情,匍匐着,匍匐着/会是怎样的一种鳄鱼/明天和明天以后/我们将是一把无名的野火/熄灭了疯狂的红,互道珍重吧/我们踩着月色原路返回。”同样,在《游在孤独里的鱼》中,诗人写道:“虽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你还是为虫子守住了秘密……而被水带走的,除了光/除了自由,还有你死灰的心/透过水,我听见你的悲伤/在我的肉体中,停顿了片刻。”还有如在《一个人的冬天》里:“我和我的影子/一起被岁月荒置/多像是,青春留下的遗物。”
这些如泣如诉的诗句,多像一缕缕凄美的月光,静静地照耀着人们的心灵,在伤痛中给人一种恬静、淡定和从容。
其二,那是一缕柔弱而温暖的“月光”。关于这一点,海烟在其代表作《原来可以这样爱你》里,一改往日的哀婉和悲愤,用看似平常却饱含深情的语言写道,“原来可以这样爱你/不靠近,不远离,不说出痛和幸福/想哭的时候,就把头高高抬起……当我们的誓言,碎成一地残骸/何必管它死去的方式,是在火中还是土里/即使翅膀,灵魂和诗句/瘦成嶙峋的枯枝,那截时光/依然会在凌晨两点/以石头或花朵的姿势战栗/原来可以这样爱你/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不说/让我采一束月光吧/插在今夜我寂寥的窗前/过了今夜,我不再会有气力/为你写诗和流泪。”同样,在给女儿唯唯写的《照亮你脚下泥泞的路》中,“我还必须在那只乌鸦到来之前/点亮月光,那时/不管我的灵魂飘在世界的哪里/总会有一小片微芒/照亮你脚下每一段泥泞的路……”
好“一束月光”,好“一片微茫”,多么温情、多么温暖。那束爱的月光,潺潺如流水,轻轻地洒在我们的心上,涌动在我们每一个人的情感神经里……
在海烟的诗歌中,还有许多这样的诗句,她用优美的语言和自己的真情采摘来的“一束束月光”,就像静夜里突然亮起的一座灯塔,在我们感觉到温暖的同时,我们的心,也沐浴在那一缕缕柔柔的月光中了……
其三,那是一缕朦胧的、充满希望的“月光”。诗人在散文诗《梦里古镇》中写道:“月光如水,我在火焰的胸脯上,像有种神奇的事物在燃烧,又像所有的花朵那样低吟。那时,一定要有一场雨,细细的那种,要有一段天籁般的音乐,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心跳。”紧接着在《天鹅》里写道:“我始终相信/她们优美的飞翔/这其中必定深含天意/我内心的河水,呼应着她们/身体里,有更多的翅膀打开。”同样,在《我不再是忧郁的人》中:“天空很空,月亮很远/我只在一盏灯的面前/解开这灵魂的锁链/我的抵达和返回/都被灯照耀,仿佛另一种幸福/我不再是忧郁的人,不再是/踉跄着踢翻灯盏的人/我开始认真地笑/笑到明亮,笑到美好为止……”
读着这样的诗句,我仿佛看见一个满怀月光的诗人向我们走来,那月光,洁净如银,朦胧中闪耀着希望的光芒,把大海照得如烟如雾,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在月光的世界里,她把“干净的灵魂”,重新植入我们的体内……
海烟,你这诗歌的“精灵”,你用“月光”向我们陈述苦难和孤独,你用“月光”向我们展现温暖和亲情,你用“月光”向我们播撒光明和火种……我们在你的诗歌里陶醉,我们在你的诗歌里燃烧,我们的灵魂像一缕缕青烟,无限地接近崇高,然后伴着那一缕最美的月光返回!
2010年10月30日
充满情感审美的精神诉求
——读海烟诗集《原来可以这样爱你》
读着海烟的诗集《原来可以这样爱你》,我才慢慢接近和明白海烟的诗观——“写诗虽然不能带来物质上的财富,但足可以拯救我的灵魂,并让痛苦得以解脱”这句话的深刻含义,也更深入地理解海烟在自己的诗歌中,是如何通过个人主体性的体验,把对生活、对社会、对生命的感知借助在诗歌中,在一种充满情感审美的艺术中,表达着一种精神的诉求……
著名诗歌评论家苗雨时在《走向现代性的新诗》一书中指出:“现代性构建,是当下诗歌创作的一个历史诉求、一个人文诉求、一个审美诉求。”我想,苗教授在此渴望看到的,恐怕更多的是一种精神的诉求吧。而在海烟的诗歌创作中,我们不难看出,诗人通过对苦难、对伤痛、对命运、对情爱、对忍耐、对坚强、对向往、对希冀等一系列的纯然表现,就是要让我们感到那种战栗的人文诉求、审美诉求和精神诉求,从而“拯救我的灵魂”。
其一,在海烟诗歌创作的过程中,她给我们的“痛”是一种有着审美诉求的“坚硬的痛”。“如果我们深爱,怎么又会分离/如果比冰更冷的是我的身体/如果比天空更远的是你的背影/如果比岩石更坚硬的/是你死去的心,那么/我又为什么,还要为这些悼词/戴上一朵白花呢(《悼词》)”;“这些桃花,这些春天的蔷薇/那么轻易,让我们染上一种痼疾/谁也不是谁的那一颗解药/我们低烧,昏迷,胡话/咳出桃花的红,咳不出/那一截疼痛的时光(《解药》)”;“过了今天,我们的幸福就要埋葬/我唯一能做的是,在接近天涯的墓碑前/缝补我命运挫裂的伤口/直到将你洒上的盐溶解为水/直到将你点燃的火焰湮灭成灰/然后转身,跪下,高喊出我的绝望/趁着今夜的月光,我把干净的灵魂/重新植入身体(《突围》)”。读着这样的诗句,我们的心如时光一样,一截一截是“痛”的……
其二,在海烟诗歌创作的过程中,她给我们的“痛”是一种有着审美诉求的“精神的痛”。在《解药》中诗人写道:“谁也不是谁的那一颗解药”,就是一种在伤痛中的精神诉求,这种精神诉求不是直白的表述,而是通过一定的意象进行隐喻,富有哲理而又不失诗的审美。又如在《对抗》中,“被影子追赶了整整八年,接近死亡之海/卑贱、屈辱和尚未结痂的破裂/它们一直潜伏在这片海域/和许多深海鱼一起融入我的血液/嵌进肋骨的秘密,被利刃反复翻动/我唯一能听到的声响,是这骨骼嘎嘎的裂声/它们相互厮杀,索取烈焰与尖叫/那时,我不想被赦免,也不想被超度……”像这样的精神诉求诗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没有停止拔节的痛/这坚硬的镣铐和枷锁/让它们自省、号哭、融入烈火/让它们燃烧,熊熊燃烧/那时,我才被痛苦的词语认领/才以坚定的步子走向自己(《被痛苦的词语认领》)”,至此,“坚硬的部分更坚硬,柔软的更柔软/我一直安静,赤着双足/把满是荆棘的路走得风生水起(《我一直安静》)”。
其三,在海烟诗歌创作的过程中,她给我们的“痛”是一种有着审美诉求的“诗歌的痛”。无论诗人如何诉求,不论是个体的还是社会的,不论是历史的还是人文的,不论是审美的还是精神的,诗人最终还是回归到了诗歌本身。这一点从她的代表作《原来可以这样爱你》一诗中就能表现出来。到现在为止,很多人对这首诗还单纯地停留在这是一首纯美的爱情诗的感知上,然而,过了今天,你就会知道《原来可以这样爱你》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原来可以这样爱你
不靠近,不远离,不说出痛和幸福
想哭的时候,就把头高高抬起
我所经历的七月,眼看着
就要遭遇一场尖叫的风雨
当我们的誓言,碎成一地残骸
何必管它死去的方式,是在火中还是土里
即使翅膀,灵魂和诗句
瘦成嶙峋的枯枝,那截时光/依然会在凌晨两点
以石头或花朵的姿势战栗
原来可以这样爱你
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不说
让我采一束月光吧
插在今夜我寂寥的窗前
过了今夜,我不再会有气力
为你写诗和流泪
——《原来可以这样爱你》?
这首诗表面看似一首优美感人的爱情诗,但结合海烟的人生经历和诗歌创作,我突然间有了另外一种理解:“原来可以这样爱你/不靠近,不远离,不说出痛和幸福”,这是诗人这些年来对诗歌的执着和热爱,靠近不了,也远离不了。“我所经历的七月,眼看着/就要遭遇一场尖叫的风雨”,正是诗歌创作在诗人心中激起的风雨,面对在诗歌创作中的个性体验和审美追求,诗人的心再次发生裂变,“当我们的誓言,碎成一地残骸/何必管它死去的方式,是在火中还是土里/即使翅膀,灵魂和诗句/瘦成嶙峋的枯枝,那截时光/依然会在凌晨两点/以石头或花朵的姿势战栗”。诗人把痛苦坚硬成“石头”,把灵魂盛开成“花朵”,而飞翔的翅膀,始终为了她钟情的诗歌,“依然会在凌晨两点,以石头或花朵的姿势战栗”。最后,直接表白,“原来可以这样爱你,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不说”,直击诗人多少年的痛苦和幸福的追求——“写诗虽然不能带来物质上的财富,但足可以拯救我的灵魂,并让痛苦得以解脱。”
至此,我才忽然明白,《原来可以这样爱你》,既是爱情的,又是诗歌的。如若把它理解成爱情,那就是一种“原来可以这样爱你”的誓言;如若把它理解成“诗歌”,那就是一种对诗歌的“不靠近、不远离”的战栗,是一种“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不说”的灵魂的战栗。这一点,在《抵达》和《像情人一样接近你》中表现得更为淋漓尽致:“我目睹这次壮阔的蓝/点亮了陈年的种子/在四月轻拂的风中/他咬住雨水,咬住盛放的口唇/抵达一块生铁的内部/听到干枯里致命的燃烧(《抵达》)”;“八年来,这长长短短的悲伤/他将要向天空索取雷电和风暴/亲爱的,从现在开始/让我像接近情人一样接近你/赶在时光把你化为灰烬以前(《像情人一样接近你》)”。在一块生铁的内部,诗人“听到干枯里致命的燃烧”,并且“像情人一样”地接近诗歌,这是一种多么执着而又浓烈的表达啊!
这就是诗人海烟“从个体生命深处的锤炼,通往人和世界终极关怀的诗歌”中的一种纯然表现,“同时也是生命情感的符号创造(苗雨时《走向现代性的新诗》)”,这一点在她的近期诗歌创作中也能够看到,比如《到哪里都遇不到歌唱的人》,“那时,我抱着你,或被你抱着/我们有过的温度和深度/就足够将一场梦点燃……”
当然,海烟正以她对诗歌的灵敏感知和独特的审美诉求,在构建现代诗歌生命体的过程中,构建着作为一个诗人的精神诉求。这种诉求是每一个诗人所希冀的,也是我们大家正在共同追求的。
期待海烟,终有一天,在充满情感审美的精神诉求中,会将这一场梦点燃……
2010年12月25日
此文原发表于《原州》2013年5-6期
致一位女诗人
——行走在施施然的诗行中
从2009年开始,一直以来,我总是行走在施施然的诗行中。虽然从未谋面,但我早已把她当作自己的一个老熟人,在每一首诗歌中,欣赏着这位长在北方,却拥有江南才女佳丽的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