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舸思及此,又问:“那么,黄石天棺又有什么秘密?”
夜来垂下眸子,“大司命可曾听说过以前秦王宫中广为流传的一句话?”
尘舸仔细想了一下,摇摇头:“不知护法所指何话。”
“不知道才正常”,她望向深湛天空中的那轮冷月,“这句话后来被始皇帝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再说起,否则诛其九族。”
尘舸沉默地听着,一句清冷的话传入耳中,带着丝丝蛊惑:
“妆成碧洗,美人夜来。”
“妆成碧洗,美人夜来。”甘罗放下手中的笔,将这张丝帛递与一旁的少年。
少年衣着简朴,眉宇之间却流着一股孤傲之气,显得满身清贵。他接下甘罗递来的丝帛,语气恭谦却不卑不亢:“师父随着年岁已高,身体渐渐变差,对师兄甚为想念。望您能多去看望。”
甘罗莞尔,用搁在架子上的水盆中的水洗了手,“阿信,莫不是几年没见生疏了?何时你也开始这般待人客套?”
被亲昵唤作“阿信”的少年微弓着身子,拱手向甘罗行了个礼:
“多谢师兄指教,韩信自当铭记于心。”
甘罗眼里盛满了苦笑,但面上极为平静。他看着恭敬行礼的少年,不禁想问,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永垂不朽、永恒不变的?
自己年幼时,师父带回阿信,说是在桥头浣纱的婆子那儿捡回来的。那时他与阿信十分要好,以为两个人可以一直这么亲密下去,不会走上师父所说的“岐路”
师父是黄石天书传者,与纵横家鬼谷派一样,一生只收两名弟子。有所不同的是,纵横家两名弟子,一为纵,另一为横,两人中只有一个可以成为鬼谷传人、颠覆天下;而师父所收的两名弟子,有两路可选,一者结为兄弟连襟,二者不共戴天,相戮相杀。
眼下看来,两人,只可能相戮了吧?
甘罗暗自叹气,“阿信,现在是在练习武术吧?”
韩信还是那副严肃恭谨的模样:“回师兄,是在练习武术。”
他转身,从自己的箱匣中拿出一柄用脏乱布条胡乱缠好的剑,放在案几上。
这柄剑虽未见其身,便已透出了浓重的杀意。如同经历过千年杀戮的每一柄剑一样,它已经很古老了。
“这柄剑,相传是商汤时期一位铸剑师所铸。”甘罗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铸剑师将其一生心血付于这把剑上。他不惜用自己的心间血来祭这把剑,并在起剑之前用了十九名百姓的命来注其生魂,使剑带上魔性。当剑铸好之后,他捧着这把绝世仅有的宝剑来到国君面前,希望国君能用这把剑开辟一片丰功伟绩。但汤认为这把剑上怨气太重,不但不用,还要将其毁掉。铸剑师见国君不用,还意毁之,便抱着剑一同跳入炼剑的熔炉中。后来,汤才知道,因剑而亡的那十九人,全是铸剑师的直系宗亲。他们死,完全是出于自愿。作为铸剑世家,因剑而亡,是最光荣的事……”
“有人把这把剑从熔炉中取出,发现剑鞘上竟出现了几层类似血的锈。一旦从剑鞘中拔出,便会飞溅出来,而这几层锈却始终未曾脱落多少。前任墨家巨子见此剑,赐名‘炼血砂’。炼血砂一剑,始扬名天下。”
甘罗小心翼翼地将布条解开,“我是读书人,用一般的兵器防身即可。这么危险的东西,反而会伤到我。阿信,你将来,可是要做大将军的,身边没有一把好的武器,莫不让人笑话?”
韩信眼中的情绪极为复杂。不甘、愤怒、委屈一一翻涌着,最后归于宁静。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关于碧落夫人的事情,扶苏并未和我说太多。只是这位妃子生前极为受宠,却是真的。写给你的那句话,是秦始皇在碧落夫人还在世的时候的一句感叹,大意是:每个女子在上完妆后都应该像碧落夫人那般美丽,生的女儿应像夜来公主那样。由此可见,碧落夫人,的确是一名了不起的女子。”
后宫佳丽三千,姿容出色者何其多,只有她一人在始皇帝心里留下如此深的印象,以致在她死后多年,这位帝王都不能释怀。
甘罗淡淡地解释着,而韩信也默不作声。
次日,韩信带着那方丝帕还有炼血砂,离开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