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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骄傲的野马

做为配套展位,主办方只给了每家装饰公司很小的一块面积,各家的设计师只能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展现自己的创意,如果站在通道入口一眼望过去,还真有点八仙过海的感觉,但只要是眼睛没瞎的正常人,都能发现一处卓然不群的存在。目光冷峻的设计师邱实和他的野马工作室,就这般骄傲的矗立在一众庸碌的展位中间。所谓庸碌,其实是相较之下,毕竟都是专业设计师绞尽心思布置出的空间,只是如此狭小的面积,很难大展拳脚。

而野马设计室的独特,在于充分利用了展厅的高度资源,虽然面积只有十平米,但是展台高度足足做了8米,分了三层,从下向上依次是客厅、厨房和卧室的统一风格设计,这还不算,如果细心观察还会发现,这个展位其实是悬空的,底层的地板距离展厅的地面还有将近一米的空间。

这样魔幻的场面,任谁见了都会惊叹不已,此时这小小展位的周围已经聚集起很多其他展位的工作人员,所有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王渊讶异的看着眼前魔幻般的场景,心中赞叹不已,看来这家伙还真是有傲慢的资本。

“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我不需要宣传,再说我也没钱给你”再次回绝了王渊的提议,邱实不再搭理这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王渊,回到自己的作品前,为即将到来的展会做最后的准备。

眼看没希望了,王渊也不想在勉强,这种恃才傲物的人也实在是不容易接触,还好谈成了模仿装饰的业务,也算有所收获。王渊一边在心里做自我安慰,一边走向了展厅侧面的办公区。业务是张瑶介绍的,人家一片好心,不管结果如何,过去打个招呼道个谢还是要的。

展厅里忙得不亦乐乎,办公区倒是清闲的很,开放式的办公场地上很少有人走动。房交会属于例行展会,每年定期举办,而且都是程式化运作,对于会展中心来说一切都是驾轻就熟,该做的工作早已做完。王渊要找的人正坐在窗边悠闲地喝咖啡看杂志,见到王渊进来,张瑶微微一笑,自己并没有起身,只是台手指向旁边的一张椅子。

“坐吧”

“不用了,有点头晕,坐下就起不来了”

“你生病了吗?怎么头上这么多汗”

“没事,有点着凉,我是来道谢的,多谢张姐照顾”

“他们俩你都谈好了?”

“嗯、、、谈成了一个。”

“怎么回事?”

“呵呵,野马是猛禽,不太好招惹,人家不需要宣传。我先回去了,明天我会带人来你这报道。”

“哦,原来这样啊,那家伙估计是没钱请你,他买的是最便宜的展位,真不需要宣传还跑来参展做啥子。”

张瑶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道破了天机,原来邱实刚才说的话是含沙射影,不需要宣传是假话,没钱给你才是主要原因。王渊微微一笑,和张瑶道别,走出办公区,目光再次锁定了那海市蜃楼般悬空而立的作品。

这次从远处观察,王渊终于发现了其中端倪,原来这展台顶层的四角由四条钢丝绳连接,四条钢丝绳又在高处合拢,被固定在一个环形扣上,而环形扣上方,一条铁链直通展厅棚顶的钢架,整个展台就像拳击沙袋一样被高高的挂起。见到这样的设计,王渊不禁为之折服,同时也有一个疑问油然而生。这四条钢丝绳为什么不直接固定在棚顶的四个点上,那样不但稳定性更好,而且还能避免重力集中作用在一道钢梁上。稍有物理尝试的人都能看出,这样的设计只会让钢架承受更大的重力,万一钢架承受不住展台的重量,后果不堪设想,他这么乱搞,难道主办方都没出面干涉一下吗。

王渊站在远处仰头端详着邱实的作品,片刻之后瞳孔突然放大,目光聚焦在固定钢丝绳的环形扣上,一句惊叹脱口而出“靠,这东西居然能旋转”

难怪态度这么嚣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王渊心中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过也仅限于邱实的设计水准,毕竟术业有专攻,专业做设计的人想出惊才绝艳的创意,也不过是出色完成了本职工作而已。

心中赞叹一番,王渊重新来到这匹“野马”面前。

“邱总你好”

“是你啊,别叫我邱总,听着不舒服,你怎么又回来了?”

“没什么别的事,只是想提醒你,你的设计虽然很拉风,但是有点危险,有可能造成安全事故”

听到这话,邱实轻蔑的瞥了一眼王渊,从口袋里抽出一支香烟放在嘴里,点燃后深吸了一口,一边享受香烟带来的快感一边讽刺道

“呦,朋友,做不成我的生意就来威胁我啊,主办方都不管我,用的着你在这唧唧哇哇吗,嗯?”

就在最后一个“嗯?”字出口的时候,邱实抬起右腿,轻轻一脚蹬在站台边缘处。随之又是惊人的一幕在众人面前上演,这足有三层的硕大家伙居然凌空飘荡了起来。站在跟前的王渊也是有些讶异,之前那一脚明显没有太大的力量,怎么这东西晃动的这么厉害。

王渊慢慢靠近这还在飘荡的临时建筑,试探性的用手扶了扶侧面的墙壁,在手臂接触到墙壁的一秒,王渊反复被震撼的神经彻底麻木了。这8米高的空中楼阁,居然在王渊手掌的轻扶下停止了摆动,感觉着手掌处传来的惯性冲力,甚至比开关宿舍门的冲力还要轻。

单手稳定住这庞然大物,王渊近距离仔细观察了一遍,因为无法看到上面两层的,所以只能留意最下面一层的细节,第一层是客厅,从刚才扶住墙壁的手感来看,这三层楼的墙壁应该都是用泡沫板拼接而成,客厅里所有的摆设居然都是用纸糊的,窗子上的玻璃和电视屏幕就是两块透明塑料布,地板是相纸,如此叫绝的细节不知凡几。然而更精妙的在于画工,沙发上布料的纹理、窗帘的褶皱、灯罩上光线过度的明暗变化、甚至是绿植叶子上的脉络都画的异常逼真。看来这匹野马为了这次展会下了不少功夫啊!

感觉到王渊的震撼,一旁的邱实满脸得意洋洋的表情,深吸一口香烟,然后潇洒地吐出一个烟圈,掩饰不住嚣张劲儿让王渊恨不得冲上去捅他一刀。压抑住心中杀人的从动,王渊转念一想,心中又豁然开朗,这家伙费尽心思弄出这么大的场面,又怎么可能不想做宣传,看来是被张瑶给猜对了,现在的邱实应该和自己一样,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能谈谈我们的事吗?”邱实收起赞叹的目光,不再看身旁的奇葩展台,对邱实正色道

“你没别的事就赶紧走吧,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邱实依旧没好气道。眼看手里的香烟已经快要燃尽,赶紧恋恋不舍地深深嘬了一口,然后微微闭上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满脸陶醉的享受烟草的味道。能把普通的香烟抽得像毒品一样的人,王渊还是第一次见到。

其实像邱实这样的人,生活中比比皆是,自命不凡却在现实中屡屡受挫,有很强的能力却总是不得志,在茫然不知所措之后,他们开始了无休无止的愤世嫉俗和嘲弄社会,用外在的跋扈掩盖内心的脆弱,然而他们却并不知道,造成自己尴尬处境正是自己的性格和为人的胸怀。

而王渊从历史中找到了这些人的软肋,西周姜尚、汉初张良、后汉庞统、明初姚广孝,这些名噪一时的豪杰身负惊世之才,然而举世之前,也不过是一群又穷又横的乡野凡夫。其实与这类人接触并不太难,顺毛驴夸着走就行了,他自负全才,你就肯定他的才华,他目中无人,你就甘做尘埃。只是这般套路说来容易,而真正做到的人,则需要大海一样宽广的胸襟,而且有看透世事觉悟。

环顾这个展位,工作人员只有邱实一个人而已,别说公关团队了,连一个临时的小蜜蜂都没有,地上只有一小包刚刚开封的宣传彩页,目测也就几千份。邱实的设计也许是本次展会最拉风的作品,但他的展位也同样是最寒酸的。

“这么高水准的设计,就算不用宣传,肯定也能一鸣惊人”话说到一半,王渊用余光瞄了邱实一眼,后者果然正撇着大嘴自鸣得意,满脸欠抽的表情。王渊转而继续道“只是房交会只有五天时间,参展的楼盘又大多是期房,等人家明年拿到房子想装修的时候,估计想找你都找不到了。”

王渊语罢,但见邱实脸上的嚣张气焰陡然僵住,随之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疲惫与无奈。他知道王渊说的都是事实,也早都料到的会有那样的结果,其实为了一场徒劳,理智的选择应该是放弃,但是心中那股被尊重、被认可的强烈愿望驱使着他倍加用心地完成了眼前的作品。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先不收你的钱给你做宣传,甚至可以帮你搞到一份这次房交会的成交清单,你看怎么样?”

略显沮丧的邱实听到王渊语气平和的一句话,原本暗淡的双眼闪过一道希冀的光芒,表情再没有刚刚的傲气,嘴唇微颤着,似乎在酝酿着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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