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国东北边的安东半岛向南斜斜地伸入广袤的大洋中，往南偏东，就是徐国。
安东半岛像是大宗国通往徐国的一块跳板或者桥梁，更像是一只大拇指，摁向海那边形状像虫子一般的徐国。
这只大拇指指腹的正中位置就是釜州城。
釜州城这天天气很好。
海水依旧冰寒刺骨，翻卷着白色的浪花，似乎有些茫然无助，又有些惊慌失措，一阵又一阵冲拍着海边黑色的礁岩。
和暖的阳光把远处的海波映照得白光闪闪，海面上微风吹拂着，带着一丝咸咸腥腥的气味。
久居海边釜州城的民众已经习惯了空气中这丝咸咸腥腥的海水气味。
大宗国和徐国虽然争端不断，安东半岛却是保持了上百年的安定。
这使得民众们会忘掉，这股闻惯了的海水气味，其实有点像血的气味，也是咸咸腥腥的气味。
鲍鱼、牡蛎和珍珠是釜州城非常著名的海产品。
但是比这些海产品还要著名得多的是釜州城沿海一带专门捕捞这些海产品的海女。
一般来说，辛苦和危险的劳作都是由男人来从事的。
但除了“凡事都有例外”这句话，凡事都有例外。
这种既辛苦又危险的潜水捕捞作业，但偏偏是归女人的。
之所以是女人而不是男人来从事这种劳作，一来是因为安东半岛的水温较低，而女人的皮下脂肪多，适合潜水；二来是女人较为细心，不仅更容易找到鲍鱼、牡蛎和珍珠等海产品，而且她们更加谨慎，更容易在危险来临之前返回水面。
而男人则恰恰相反，不仅收获会少一些，而且出事会多一些。
久而久之，这项劳作就把男人淘汰了，成为了女人的专职。
经常下海的人，他们的皮肤通常都会被海上那赤裸裸的阳光晒得黝黑黝黑。
当然这这只是通常来说，有人的皮肤却是天生白皙，怎么也晒不黑。
可儿就是这样。
她是这一带海域远近闻名的海女。
她之所以出名，不仅仅是因为她有在水下像鱼一样出色的的潜水技能，更是因为她的美丽。
她有着娇嫩精致的面容，高挑纤细的身材和健康白皙的肤色，这些都是在一众黝黑肤色的海女中极为极为罕见。
可儿今天就在海边，一袭长发乌黑发亮绾在头上，用一块鲨鱼皮子兜着；一身鲨鱼皮制成的水靠紧紧裹着玲珑有致的纤体、不盈一握的蛮腰和惊心动魄的纤细长腿。
她背上挂着一个及腰的网兜，手中持着一柄细细的双刃短刀，慢慢地从礁岩边涉入海水中，正打算下海捕捞大海慷慨馈赠的海货。
她走到海水下的礁岩边边缘，正要低头钻入海中之时，忽然发现远方海平面上涌出黑压压的一大群船影。
可儿诧异地抬起头，看到远方这奇异的景象，心想这是海市蜃楼又出现了。
她今年十六岁，自小在海边长大，海市蜃楼这种奇景也见过多次。
有的时候，海市蜃楼出现的是一座山，就像仙山一样浮在云端。
有的时候，海市蜃楼显现的是一座城，楼舍俨然，甚至还能看见有人在城里来来去去，买买卖卖。
有的时候，海市蜃楼也会出现船影。
但像今天这样，海市蜃楼中出现的这么大型的船队，她却是第一次看见。
她后退了一步，放弃了此时下海的打算，好奇又有些兴奋地看着这个奇景，想起了她那美丽的阿娘来。
她的阿娘在下海前，总是喜欢在海边眺望一会，不管那边有没有海市蜃楼。
想到这个，她又忽然想到，她的阿爹好像也有这个喜好，总是远远地望着海平线，沉默不语，似乎在等着海市蜃楼的出现，又似乎是在等着哪只船的归航。
可儿看了一会这奇特的海市蜃楼，才发觉有些不对。
这些船队并不是虚幻的海市蜃楼，而是真实的船队，有着不计其数船只的大船队。
远处海平线上的她看不真切，但在前头的，她可以看清，大大小小的船怕不少于四五十艘。
随着船队越来越近，最前边的船上，人影和旗子渐渐变得清晰可辨起来。
可儿睁着她那无敌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船队上一面面旗子。
旗子底色是白的，一个古怪的图案猩红地布满了整面旗子。
这个古怪的红色图案像是盛开的山菊花，也像是张开的海葵，也像是车轮上的辐条。
她不知道这些船上悬挂这种旗子是什么意思，心里猜是为了保佑平安的装饰，就像她贴身佩戴一块玉吊坠那样。
她同时又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悬挂这种旗子是为了把船装饰得更好看些。
就像她水靠兜里那块精致的铜鉴一样，因为好看，她日常也喜欢把它挂在胸前。
船队慢慢驶来，已经靠近了海岸，迎上了一些近海捕鱼的小渔船。
那些船头上装着尖锐撞角的大船却是没有任何减速或规避的动作，反而像是一大群脱缰的野马，更像是呲露着利齿的猛虎，直接冲向了那些小小的渔船。
一些小渔船被接连撞上，瞬间倾倒翻覆。有几只小渔船甚至直接散架。船上的渔民纷纷落入海中。
这些都是这一带渔村里的渔船，在海上讨生活的渔民的水性极好，在海里来往跟在陆地上没有多大的差别。
在这种天气里，他们就是落入海中，也是没有多大的危险。
但是今天却是有着致命的危险。
不是海上出现了鲨鱼，而是比鲨鱼更危险的东西。
那些大船的船舷上冒出许多人影，张弓搭箭，朝那些落水的渔民射去。
远处，还有几艘挂着红色山菊花图案的白旗子的快艇快速向其他的渔船追去。
那些幸存的渔船上的渔民目睹了刚才那幕惨剧，反应过来了，赶紧掉转渔船逃跑。
但是此时已经迟了，这些小渔船没有那几艘追来的快船快。
那些快艇赶上小渔船后，上面的人就几通弓箭向那些渔民射去。
中箭的渔民惨叫一声，落入海中。
只留下孤零零的渔船漂在海上，随波逐流。
渔民的惨叫声传到可儿的耳中，她惊呆了。
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发现一艘快艇向她这方向驶来。
很明显，她也被发现了。
可儿连忙往水下一钻，像一条美人鱼一样潜入海水深处。
只听得“嗖嗖嗖”几声，数枝箭矢破空而来，从她原来所在的海面掠过，“噗噗噗”地钻入海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