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迷眼龙潭沟
从哪里泄出一片天机,鬼斧神工的一道仙境惊天而出。
龙潭沟,你是我净化灵魂的另一种方式。
久居充满欲望和诱惑的闹市,心性迟钝,生命的节奏是年复一年的重复,像窗外披着华彩的高楼大厦,在热闹中开始,在寂静中收场,我不用脑筋就能推算出明天或下一个月的某一天自己在干些什么,日子可怕,生命也在这可怕的重复中一天天消耗着,减少着。于是就想摆脱,出去走走,感受一下大自然的神秘幽深,检验一下自己和自然的血脉是否就断了,血是否还热,心是否还跳。借南阳作家群“龙潭沟之春笔会”之行,我再次走进美丽的龙潭沟。
龙潭沟位于号称“恐龙之乡”的豫西南西峡县境内,是八百里伏牛山腹地彩带上镶嵌着的一颗璀璨明珠。峡谷全长十二公里,自然落差近千米,两岸石壁陡峭,不少岩体雄奇壮观;群瀑叠落飞泻,疑是银河飞渡;一瀑一潭,潭深水幽,绿波荡漾,忽一阵山风掠过,飞瀑溅散的白色水花,犹如梦幻,站立潭边,让人顿生无限遐想。
因是初春,山还没有完全披绿,倒是争艳的桃花、杏花、迎春花、杜鹃花竞相开放,白的如雪,黄的如金,红的如血,一片片点缀在清幽的山涧,飘香在布满荆棘杂树的山坡上。人入其中,沐浴在纯净的阳光下,大有飘飘欲仙之感;再看那蝶舞花间、游鱼翔底的自由,顿觉凉风吹彻,通体透明、鲜活。山水有灵,但灵石不言,在亘古岑寂里悄悄融化、孕育、再生。
而人类往往在很多时候自作聪明,自作多情,什么“白龙瀑布”“龙凤瀑布”“鳄鱼戏水”“八戒窥浴”都不过是限制想象的拙思瞎编,“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才是大自然真正的神韵和风采。山之神,水之魂,瀑之韵,石之奇,绿之翠,天姿摇荡,空灵如禅,让梦穿越你的心,醒悟吧。
在龙潭沟的石级上穿行,倾听天籁与自己的心跳,走出凝固的生活,抛开浮躁,丢弃利欲,让心灵思想做一次旅行的放飞,在太阳下面获得轻松的飞翔,伴着飞瀑流水,鸟语花香,纵使完全不能随一己之愿,但生命轻舟,必使你青春常在,笑口常开。
来吧,朋友,在满目被分割的天空下,在周围高楼大厦的挤压中,在人际关系十面埋伏的楚歌中,在个人意志极易滑坡的氛围里,在各种红尘欲望膨胀的时代里,来吧,到龙潭沟来,这是一个心静如水的地方,这是一个阳光灿烂和一片清凉的地方。
“龙潭沟之春”一游,不敢说曾经沧海,但心里感到非常幸福。
站在唐河岸边往事如烟
水草肥美的五月,我又站在了唐河岸边。
所谓家园,在水一方。几年前,挈妇携女,我们全家在唐河缠绕环抱的一个小村庄里,度过了一个愉快的长假,如今,我又站在了唐河岸边,心绪怅然,往事如烟。
我从小在唐河岸边长大,可说是沐风浴水。记忆中唐河真算是一条大河!河床无边,河水汹涌。春日的季节里,水草萋萋,芦苇翠翠,在翻涌的绿浪里,我们牧草、捕鱼、捡掏鸟蛋,多少次因迷失道路被大人找回,爱与恨的巴掌落在我们稚嫩的肌肤上;夏季的雨后或傍晚,我们随家人沿岸而坐,或休闲或垂钓,看帆影纤人行走,河水浩浩荡荡,一泻千里;秋季苇花飘扬,我们在无际的滩涂上拾着干柴,牧着牛羊,一两个提着猎枪撵坡的,寻着野兔的迅跑追赶着;冬季河水冰封,顿失滔滔,一队队迎亲送女的队伍抬着嫁妆踏冰而过,欢笑声在空旷的河道上飘扬。唐河,真真一条北方之河的气魄与精灵,滋养着两岸数百万人和万亩沃野良田,也兴盛着汉江之上好几个声名远扬的水陆码头和名镇。
上世纪70年代中期,唐河流域一场罕见的大雨成灾,洪水滔天,浊浪翻滚,已是半大小子的我,就是靠大船送来的大米白面,城里人捐赠的棉被衣衫度过了那个灾荒之年。但洪荒过后,良田蓄养,夹岸树木成林,沃野千里,鱼肥水畅。因灾而带来了一次乡村的革命——房屋改造和护堤护河运动。
如今,我站在了不会发大水的唐河岸边。蓝蓝天宇下,黄金般洁净的河床已郁积为大大小小的草甸子,微风吹过,杂草无力地亲吻着已失去活泼和灵性的河水;河水已不丰盈激荡,而是枯而瘦小。大人们已无法下河洗澡,因为河水只能没膝,偶有戏水的农家子弟,水也只能在他们的胸脯以下。唐河中下游的郭滩名镇码头已名存实亡,长江水文站的防汛船也只能搁浅在污浊的沙滩上,等到夏季的汛期才能浮起,那立在堤岸边红白相间的测水标杆已远远地离开河水,在风中各自兀立着。几条用石头构筑的层层台阶延伸在堤岸的斜坡上,提示人们这里曾经河水荡荡。
帆影纤声不见了,鱼鹰艄公不见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曾很神秘的唐河“航运公社”解散了。运送着南方的木材、青竹、布匹、茶叶,北方的棉花、大豆、药材的黄金水道消失了。坐船到樊城,下汉江,到汉口,漂流到上海的梦想消失了。这条河,已载不动船只。
流水载来的繁华消失了,随之而来是飞沙的扑眼和污水的臭气。沿岸栖居的已不再是桨声灯影里的富商巨贾,而是不得已的农人。唐河上游曾辉煌的“赊旗镇、山陕会馆”也已失去它往昔的意义,成为标本或文化的一个符号而已。金唐河银郭滩的茶馆酒肆衰退了,南来北往的茶客旅人只留存在老辈人的记忆和故事里。
一条河的前世今生和人有关,而一群人或一个地方的繁荣昌盛也必定和一条河流有关。繁华衰落一梦间,水能养人,但水的消失也必然带来人的迁徙或毁灭。
我的美丽如梦的唐河呀,我何时再把手伸进你柔柔的怀抱里,和着晓风明月,桨声灯影,一泻千里,风情万种!
唐河岸边,风掠过一个叫乔湾的村庄
在南阳这块古老的盆地上,唐河算是一条有名的河。唐河县也因唐河流经境内而得现今之名。
我爱唐河,我是在它的怀抱里长大的;但我最喜爱的地方,是唐河岸边,一个叫乔湾的一块水草肥美的地方。
没有村史,从上辈和村庄老坟旁一块残断的碑文上约略知道:我的先祖大概在明末从南京府管辖的砀山县移民而止,至我辈,已是十九代子孙,而我的下辈已到二十代。夫妻两人,一个包裹,一副挑子,选在唐河西侧一个河水转弯的地方,临水而居,四百多年间,竟人丁兴旺,现在已是数千人的大村庄。贫困的生育和繁衍,真是一个奇迹!
儿时的眼里,唐河神圣无比。它的河床宽阔得让人吃惊,满眼望去,那一望无际的沙滩和滩涂上无边无际的芦苇、沙草,微风吹过,绿浪翻滚,不知名的红嘴白翅的水鸟翱翔其上,叫声清脆,真一幅刻人心骨的风景。春天的季节,茅草、狗尾巴草、蒲公英把如毡的河滩弯曲成流泻的草原。沿河而修的防水大堤外侧,高大挺拔的白杨林直插云天,像一道绿色的屏障护围着安谧清贫的村庄。夕阳西下,河水泛着粼粼的波光,荷锄挑担的我的兄弟姐妹们沿堤而行,林荫大道秀美得让你心驰神迷。
还记得童年在河滩上牧羊或玩耍,夏汛过后鱼肥草旺,河水宽阔而泻,不时有顺流而下汉江的货船,白帆闪亮,水鸟成群而随,上下翻飞,叫声嘎嘎,真一幅“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的秋水图。
然而到大跃进的大炼钢铁时,河堤旁粗大的白杨林被伐没一空,河道的宽阔处已被众多的人口耕种。再没有一望无际的绿浪苇絮了,再没有呱呱鸣叫的水鸭、大雁了。除了夏季的浊浪滔滔,我的唐河已失去了往日的俊俏和神秘。
惩罚终于来了。1965年、1975年两场大洪水,几乎冲毁我四百多年的家园。“唐河——祸水河”,我的美丽的母亲河,已成了父老乡亲责骂的对象。
白帆消失了,水鸟走了,高大的白杨林走了,最后一条唐河大鲤鱼也走了,极富想象和诗性的民歌民谣也将走了。
沿着粗糙而空旷的河谷走上十天半月会走到哪儿呢?一脉相贯的唐河水,一个四百多年的小村庄,数千人一个个鲜活的故事……
好在时代醒了,上世纪80年代后,从没有出过一个秀才、举人的文盲村庄,已送出她的一个一个大学生。如今,官至“七品”的有之,腰缠“万贯”的有之,出国“留洋”的有之,在清华园“读博士”的有之。沿河而居的我的乡亲们又在栽种一茬一茬的防护林。河堤又绿了,河水又清了,当长假回去,又听到婉转的鸟鸣时,我站在清凉的河滩上,望水南去,泪流满面。借一朵洁白的小花儿,我在心中祈祷:别再把它揉碎了。
唐河,我永远的母亲河。
春风骀荡石柱山
久闻家乡唐河石柱山原生古朴,奇石独特,风光旖旎,是桐柏山群峰中的一朵奇葩,几次欲往登临,都未成行。今春有约,在一个阳光烂漫的春日里,随南阳作家群的作家、诗人们,我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石柱山。
时值四月,春风和畅,草长莺飞,满目苍翠。我们随着一路游人,在特殊导游——邓传宝镇长的带领下,伴着一路的鸟语花香,走进梦寐已久的石柱山。
石柱山是桐柏山的余脉,并不雄伟高大,但它以原生态原石原貌和无数擎天石柱而得名,那石柱风云际会,有的像振翅欲飞的雄鹰,有的像鼓劲欲跳的蟾蜍,有的像刀削剑劈的石笋,锋插云天,笑傲江湖。
我漫步其中,曲曲折折的石级两旁,灌木丛生,偶有叫不上名字的山花点缀其中,与青山绿树相辉映,更增几分俏丽;据邓镇长讲,他青少年时这里还是森林茂密,古木参天,锦鸡、野兔成群,时有狼獾出没,前些年乱砍滥伐,才有现状。邓镇长土生土长在这里,说起石柱山如数家珍,关爱之情殷殷。
转过几道岭,我们来到一山坳幽深处,看到一些荒废的旧舍,还有一些山民留下的石磨石碾,当年的五七干校遗迹也隐约可见。残破的墙垣仿佛倾诉着岁月的风霜,让人一望,沧桑之感顿生。岁月如剑,削去过去的真实,让岁月只留在回忆和想象中。再前行不远,就来到了一泓清澈见底的深湖旁边,山水相映,更见壮丽。抬头望去,石柱山的石柱擎天已经遥望眼前。怀着崇敬的心情,在大家的相互鼓励下,我们沿着石柱山的幽幽石径向石柱峰靠近,在一空旷处,极目远眺,山脚下的田野斑驳陆离,不禁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山川之秀与田园风光交织成一幅绚丽华美的春景,让人惊叹大自然的神奇。无限风光在险峰!在付出了汗流浃背和气喘吁吁的努力后,我们终于登上石柱峰顶。那一刻,我心头荡漾的是一种狂喜,一种征服自己也征服山的狂喜,仿佛到了山顶,就如同征服了整个世界。
旷野的风,掀动我的长发,也吹动我飞扬的思绪。石柱山在大自然的造化下,石柱林立,形状千奇百怪,各具情态,让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心驰神往,浮想联翩。石柱山据传是大禹治淮水镇妖锁蛟的地方,吴承恩任新野县令时曾多次来此探访,《西游记》中的孙大圣原型据说就来自这里无支祁的传说。
伫立峰巅,放眼南望,一岭岭巍峨雄壮的山体似是连绵高耸的一座座城堡,首尾相接,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天然屏障。那一座座峰峦又似从辽阔的大地上崛起的卫士,对着石柱山俯首称臣。石柱山雄伟壮美的山峦与隽秀婀娜的植被浑然一体,在草木葱翠的点缀下,各具情态,让人在不知不觉之间顿觉人生萎矮,天地神圣。人能胜天?
著名作家、首届鲁迅文学奖得主周同宾老师虽已近高龄,但精神矍铄,风骨清奇,和年轻人一样登高望远。岁月沧桑,自然神奇,他心中不知正在孕育着多少锦绣华章。
这样的春天,这样的生机盎然,又是这样醉人的季节里,我们伫立在石柱山的峰巅山风中,心中自是澎湃起伏,往事千年,一切如过往云烟,唯有青山石柱,蓝天白云,与天地共存。人该享受的,就如这短暂之春,几不知身在何处!何不化一汪温情脉脉的山水,永远蕴流于她的怀中。所谓:人生相逢何处?莫道天涯孤旅,此间芳菲正好!
离开石柱山,我们一行又来到虎山水库,在夕阳下的湖光山色中浪遏飞舟。湖汊中有一桥,是当年“马振扶事件”中十五岁的中学生张玉勤跳水自杀的地方,现在看到,仍是心有戚戚,余悸犹存。那个该死的年代,那个不该早死的姑娘!
感谢我的父母官邓传宝镇长,让我们寄情山水、享受春光,更感谢家乡钟灵毓秀的山水带给我的生命思考:人生一世短暂苦,应如山水多风情!
春风十里宝天曼
尽情享受春光,春可已经迟暮。桃花、梨花是早都谢了,槐花、榆钱这些养命而又清香的乡村野菜也将过去。一大堆关于春天的诗,害得我寝食难安。心里惦记着几个朋友,那就“驴友”一次吧。
这个时代交通实在是发达,无须骑驴骑马,也无须“孤帆远影”一类的惆怅离别。几脚油门,绿染十里、风情万种的宝天曼就在眼前了。
月上柳梢头,人间四月天。进入山门,夕阳就被远山遮蔽,绿和凉就把我们笼罩。入睡在山中吧,木屋绿窗,小溪潺潺,鸟隐山林,这干净凉爽的夜尽归我们了。谈山谈水,山南水北;谈诗谈文,楚风汉韵。放浪而不骄奢,狷介而不疯癫,忧郁而不矫情,中和,温良,闲雅,老实。一堆朋友,那么扎眼,可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安全感。腹有诗书,真个是自信、从容。虽未站在时代的醒目处,但可能会站在历史的天空中。真文人,从来都不曾寂寞,也从来都不曾被人忽略。《皇天后土》,风流倜傥都在心中。
宝天曼,我们来了。因你油油的绿,因你幽幽的水,因你隐隐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