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结怨，劝他和好，比取坚固城还难。
———节选自《旧约全书》
艾三看着偷到手里的狗，咬着牙说：“姓徐的，老子要让你死得比狗死得都难看！”
对如何引诱徐德上钩，艾三制订了一套非常简单的方案。他让八妞把高加索牵到东华门狗场隔壁的斗狗场，徐德喜欢看斗狗，只要这条高加索在斗狗场一招摇，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徐德的耳朵眼里，只要高加索成为斗狗场里的霸主，徐德肯定就会打这条狗的主意，只要徐德打狗的主意，接下来的活儿就好做了。
沙二哥：“三哥，你的脑袋里是不是有屎，斗狗场挨着宝三的狗场，咱把高加索一牵去，不出俩时辰宝三肯定就会知。”
八妞：“脑袋里的屎少了还不算，这和抢占民女差不多。”
艾三笑着说：“恁才是脑子里有屎，不去东华门的斗狗场，咋把徐德引出来？这叫守株待兔。”
白凤山：“待球，宝三发现咋办？”
艾三满不在乎：“放心吧，不可能。”
尔瑟：“咋不可能，祥符城里有几条高加索掰指头都能查过来，宝三又不是傻孙。”
白凤山：“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别给自己找麻烦。”
艾三指着白凤山：“亏你还是喂狗世家的后人，多简单的活儿，老祖宗咋办咱咋办，去染坊寻一点颜料，把毛一染不就妥了嘛。”
沙二哥：“那就瞅不出来了？”
艾三：“瞅出来也干瞪眼，谁认账？我？”
沙二哥想了想：“倒也是，扮上相，穿上袍，男老包、女老包都是老包。”艾三“咯咯”地笑了起来。一番装扮之后，八妞和白凤山把高加索牵到了东华门的斗狗场，一连十来天也冇见到徐德的影子。宝三倒是来斗狗场围着高加索看了几回，当得知这条高加索的主人是艾三之后，嘴里嘟囔了一句“气蛋”，便摇着脑袋无奈地离开了。
徐德没有被诱惑来，却诱惑来了一个压东北来的二毛子①。
这个东北二毛子是来祥符斗狗的。他不远万里牵来的是一条白色的中亚牧羊犬，他要用这条狗来挣祥符人的票子，可谓是有备而来。可当他来到祥符城之后才发现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祥符人兜里的钱并不好挣的原因是他牵来的这条中亚牧羊犬根本就找不到对手。赌狗的人都知，中亚牧羊犬太凶，就连有号称世界第一能斗的美国比特也保不准会败在它的牙下。
这个二毛子去过东华门宝三的狗场，他听说宝三那里也喂有中亚牧羊犬，当他见到宝三喂的东亚牧羊犬之后，哈哈笑道：“种不纯，上场用不了一分钟就能见分晓！”宝三看罢二毛子的狗冇还嘴，随手从兜里掏出两块大洋塞进二毛子的手里说：“你是大爷，哪儿利亮你去哪儿，别来我这儿搅和，我惹不起你。”
宝三给二毛子两块大洋是为了封他的口。宝三心里清亮，东华门狗场里喂的外域狗，基本上都是串种，就连八妞他们偷来的这条高加索也不例外。不玩狗的人不知道，串种狗看着样子也不孬，可上了斗狗场和纯种的狗一照头，差别就显示出来了，真的就像二毛子说的那样，一分钟之内就能见分晓，狗种不纯的话，咬不了几口不被纯种的狗咬死也得被咬成残废。
二毛子很郁闷，正为挣不着祥符人的银子心急火燎的时候，八妞牵着偷来的高加索来到了斗狗场。起先，二毛子并不在意，他头一眼瞅见八妞牵着的高加索就看出也是个串种，不值得一战，可他转念一想，大老远来到祥符，总不能空着钱布袋回东北吧，咋着也得挣一个回去的路费呀。于是他来到八妞跟前递上一支烟。
二毛子：“朋友，玩一把怎么样？”八妞的心思没在斗狗上，说道：“不玩。”二毛子：“不玩牵狗来这里干啥？”
八妞：“多吃萝卜你放闲屁，你管我来弄啥，我想来。”
二毛子瞅着八妞手里牵着的高加索，赞道：“好狗啊，一看就是纯种的，能挣大银子的狗啊，不玩多可惜。”
二毛子的这句话让八妞的心活络了，他瞅了一眼关在铁笼子里的中亚牧羊犬。
八妞：“你的狗不中。”
二毛子：“这不是回家没有路费嘛，打赢打输你给个路费就行，羊毛出在羊身上，又用不着你掏腰包。”
八妞想了想，爽快地：“中。”
二毛子：“今天是阴历初三，那咱就说好，下礼拜天，阴历初十，人多，下注也多。”
八妞回到寺门把要和二毛子斗狗的事情告诉了几个弟儿们。
八妞：“闲着也是闲着，先弄几个钱花花。”
沙二哥：“万一斗败了咋办？”
八妞：“不可能斗败，咱这是啥狗？高加索！”
尔瑟：“他那条中亚牧羊犬也不孬。”
八妞：“个头冇咱的大，论体重，压也压趴它。”
尔瑟：“斗狗可不是比个头的，比特个头小，西藏犬都掐不过它。”
沙二哥：“用狗挣点银子我不反对，我担心的是，在斗的过程中万一有个啥闪失，咱的狗斗败了，收拾姓徐的计划泡汤了咋办？”
八妞：“姓徐的要是不来呢？咱就这傻等？”
沙二哥点着头：“说的也是。姓徐的那个卖尻孙咋就不露面了呢？三哥，你拿主意吧。”
艾三思索着说道：“恁说的都有道理。不过我在想，有没有这种可能，把斗狗的动静弄大一点，把姓徐的那个卖尻孙给引出来。”
沙二哥：“完全有这种可能，东华门每次斗狗动静都小不了，只要是有好狗斗，比过年还热闹，姓徐的不会听不到消息。”
艾三：“如果这种可能性比较大，咱就用这条高加索多斗几回，只要咱的狗霸气，名声好，就不怕姓徐的卖尻孙不来！”
八妞兴奋起来：“还是三哥有眼光，每章儿杨七郎在祥符城打擂搉死了潘豹，眼望儿咱用咱的狗在东华门也摆个擂台，哈哈，那银子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多啊，咱弟儿几个就用不着做小买卖了！”
在一旁始终冇说话的白凤山开口说话了：“我说句扫兴的话，恁别不高兴。”
八妞：“老白，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扫兴你就扫，反正狗屎冇糊在恁嘴上，再不给我点补偿，亏不亏？说一千道一万，狗是我偷出来的，我就一定要斗！”
白凤山：“我也冇说不让你去斗，我的意思是看你要跟谁斗。”
八妞：“跟二毛子斗啊！”
白凤山：“你跟谁斗我都冇意见，你跟二毛子斗肯定不中。”
八妞：“咋不中啊？”
白凤山：“我说不中就不中。”
沙二哥：“你说说不中的理由是啥。”
艾三：“对，咋个不中，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白凤山：“二毛子那条狗我见了，纯种的中亚牧羊犬，咱这条狗长得不孬，唬人，但不是纯种的高加索。”
八妞：“唬人，能斗，就中，管它种纯不纯。”
白凤山：“此言差矣。”
八妞：“少给我转词儿，此言不差矣，串种高加索也是高加索，没准串种比纯种更凶。”
白凤山：“也不是冇这种可能。我要说的是，纯种的中亚牧羊犬可不是土八路，那是正规军，不管老日还是老蒋，一照头就会怯气。”
沙二哥：“厉害在哪儿？”
白凤山：“中亚牧羊犬的原产地在俄罗斯和中亚一带的国家，这种狗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有人说这种狗可能是亚洲獒的后代，生猛、嘴黑、好斗，中亚一带的国家养这种狗是用来保护牲畜的。最最关键的是，中亚牧羊犬是高加索的近亲，恁想吧，它们俩要是掐起来，纯种的和串种的能一样？谁胜谁败还用我多说吗？”
八妞：“它俩是近亲？”
白凤山在八妞肩膀头上拍了一下：“蛋罩②，学问大着呢，慢慢学吧。”白凤山的一番话把一圈人说得都不吭气了。白凤山颇为得意地冲着八妞说：“蛋罩，给哥哥上颗烟。”八妞沮丧地把脸一扭：“冇烟。”
尔瑟掏出烟给白凤山递上一支：“照你这么一说，这狗咱是斗不成了？”
白凤山点燃香烟，深深吸进一口，吐出浓浓的烟云，漫不经心地说道：“斗也能斗，要看咋个斗法。”
沙二哥：“那你说说，咋个斗法儿？”
白凤山：“就眼望儿这个模样拉去跟二毛子的狗斗，斗几场败几场。”
沙二哥：“你的意思是说，得有招数？”
白凤山：“斗狗其实是在斗人，人不中，狗再中也不中；狗不中，只要人中就中。”
沙二哥：“咋个狗不中人中，你快说中不中！”
白凤山：“咱只要略施小计，保准能打败二毛子的狗！”沙二哥：“凤山，你说，咋样才能确保咱的狗能赢！”白凤山：“故技重施。”
沙二哥：“啥故技重施？”
白凤山：“高加索是咋偷来的？”
沙二哥：“八妞抹一身狗血偷来的。咋，你的意思是说，给高加索身上抹狗血就能打败中亚牧羊犬？”
白凤山摇头：“抹狗血不管用，中亚牧羊犬不吃这一套。”
沙二哥：“那抹啥？”
白凤山：“狼油！”
注：
①二毛子：当地对白俄人的统称。
②蛋罩：应为“蛋渣儿”，意为初出茅庐、见识短、资历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