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节选自《四书五经》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孬事传千里。且不论封德勇和洪芳俩人是好事儿还是孬事儿，反正一夜之间在寺门跟儿传的是冇人不知冇人不晓，成了头号特大新闻。
小婉把这个爆炸性的新闻告诉了封先生，在封先生这儿却冇引起爆炸性的效果。
封先生苦笑了一下，说：“恁快。”
小婉不解地：“啥恁快？”
封先生：“恁兄妹俩都是快枪手啊。”
小婉：“咋？俺哥和洪芳的事儿你知？”
封先生：“咱老封家这台戏唱得怪热闹，你还冇唱完，恁哥又登台了，我能说啥，光屁股推磨，丢一圈人呗，自己扇自己的这张老脸呗。”
小婉：“你别就这说，我和俺哥可不一样，我和盘善是明打明的，俺哥算啥，偷鸡摸狗。”
封先生：“恁哥才不是偷鸡摸狗，恁哥比你还厉害，恁哥是明火执仗。”
小婉：“俺哥那是搞破鞋！”
封先生：“别管搞啥鞋，搞得是地儿也中，艾三的女人他也敢搞，早晚有一天艾三回来了，那不是结仇嘛。唉———”
小婉：“你也别唉声叹气了，事到如今，该咋着咋着吧。”
封先生：“该咋着？你说该咋着？我可不知该咋着。”
小婉：“既然俺哥喜欢洪芳，结婚不就完了，按洪芳的话说，她压根就不是艾三的媳妇，是报答艾三的救命之恩。”
封先生：“话是这么说，恁哥无所谓，我心里老不得劲，艾三回来了咋有脸见人家啊……”
小婉：“想恁多也冇用，走一步说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谁知艾三还能不能回来。”
封先生：“你咋知艾三不能回来，他又不是死罪。”
小婉：“我可是听俺哥说，艾三回不来。”
封先生：“恁哥咋说的？”
小婉：“我听俺哥的话音儿，他不会让艾三回来的。”
封先生推了一把鼻梁上的酒瓶底眼镜，追问道：“恁哥不会让艾三回来？恁哥有这个权力吗？他凭啥不让人家艾三回 来？就是为了要霸占人家的女人？”
小婉：“别说那么难听中不中，啥霸占人家的女人，这话要是传出去对俺哥多不好。”
封先生：“不中，等恁哥回来我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真要是这样，他是要遭报应的！”
就在小婉回家跟封先生说这事儿的时候，听说此事后的沙二哥一怒之下闯进了封德勇的办公室。
正在和几个下属商量工作的封德勇，一瞅沙二哥黑着脸进来，就先把几个下属打发了出去。
封德勇：“咋了，二哥，谁欠你的钱不还了？”沙二哥：“问你个事儿，你得说实话。”封德勇：“我啥时候也冇说过瞎话啊。”
儿。”
妇。”
沙二哥：“你和艾三媳妇是咋回事儿？”
封德勇笑了：“我当啥大事儿呢，只要不是蒋介石反攻大陆，都不是大事沙二哥：“别打缠，回答我的话。”
封德勇：“在回 答你的话之前，首先我要更正你一个说法，艾三没有媳沙二哥一瞪眼：“洪芳是谁？她不是艾三的媳妇？”
封德勇：“她不是艾三的媳妇。”
沙二哥：“她不是艾三的媳妇是谁的媳妇？你的媳妇？”
封德勇：“眼望儿还不是，不过很快就会是。”
沙二哥：“这么说，你跟洪芳的事儿是真的了？”
封德勇不卑不亢地：“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们人民政府提倡自由恋爱，保护合法婚姻。”
沙二哥指着封德勇的鼻子：“要是换成别人，你看我今个不打得劲你，你给我听好，别做缺德坏良心的事儿，撇开俺寺门跟儿这些穆斯林不说，艾家对恁封家是有恩的，要不是艾三……”
封德勇接上话茬：“要不是艾三，俺封家早被老日销户口了是吧，要不是寺门的穆斯林们，俺封家根本就熬不到新中国是吧。二哥，你说得都对，俺封家是欠恁的人情，尤其是俺爹，要不是靠恁的关照，老头根本挺不到我回来。二哥呀，我不是个傻人，你说的这些我都清亮，我也不会知恩不报。这不，你进屋之前，我正跟分管城市建设的同志商量咋修缮东大寺的事儿。新中国刚成立不久，又经历了抗美援朝，国家到处都需要花钱，咱祥符市能花在城市建设方面的钱少得可怜，龙亭、铁塔、相国寺要修；繁塔、城墙、禹王台也要修。是我在市领导那儿磨破了嘴，才把修别处的钱争到手里。为啥？还不是为了咱的寺门，为了咱的穆斯林和东大寺。我会一点一点来弥补的，报恩也得慢慢来嘛。”
沙二哥：“少胡连八扯，东大寺一百年不修还是东大寺，人要是不人物，不讲良心，一天也让人看不起。朋友妻不可欺，你懂不懂，亏你还是个区长！”
封德勇：“你要这么说，就不论理了。我可以说，艾三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沙二哥：“是恁爹的朋友不是？”
狗！”
封德勇：“是俺爷的朋友跟我也冇关系！”
沙二哥：“你是个啥球玩意儿！穿得像个人，扒了你这身皮你还不如一条封德勇：“你敢骂我！”
沙二哥：“我还敢打你个孬种！”
说罢沙二哥上前一拳头搉在了封德勇的胸口嘴上，封德勇疼得“哎哟”之后就去拔腰里的枪，别说拔枪，这会儿你就是架炮也冇用，沙二哥收拾封德勇这样的人还不是老鹰抓小鸡儿。就在封德勇去拔枪的瞬间，他一摸腰里的枪已经冇了，再一瞅，他的枪不知啥时候已经落在了沙二哥的手里。
封德勇：“你，你敢抢我的枪！”
沙二哥：“我打老日都不用枪，打你就更不用说！”他把手里的枪往桌子旁边的痰盂里一扔，回手又在封德勇的脸上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瞅着力量不大，打在封德勇脸上却是另一番景象，顿时封区长的眼睛变成了熊猫的眼睛。
封德勇捂住眼睛高声喊叫着：“来人！快来人啊！”
随着封德勇甩出一连串的高腔，区委的工作人员拥进屋来，一瞅封区长被打，再瞅打人的沙二哥，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坐在区长的办公椅上。
封区长：“把他给我抓起来！”
沙二哥：“别碰我，谁碰我搉谁，放心吧，我不会窜的。”
汴玲跟二大正在作坊里给肉打块，已经长到十岁、小名叫义孩儿的沙永良飞奔进了作坊。
义孩儿气喘吁吁地：“妈，奶，不好了，俺爸被政府抓起来了！”
汴玲：“啥？咋回事儿？”
义孩儿：“我也不知咋回事儿，我是听别人说的。”
二大：“听别人咋说的啊？”义孩儿：“说俺爸把区长给打了。”汴玲：“哪个区长？”
义孩儿摇头：“不知。”汴玲：“为啥打区长啊？”义孩儿摇头：“不知。”
二大：“别问了，赶紧瞅瞅去吧！”
汴玲和二大一出院子门，就瞅见尚社头和尔瑟、乌德、白凤山、马老六等人迎面走过来。
尚社头甩着手说：“瞅瞅，瞅瞅老二弄这事儿。”汴玲迫不及待地问：“到底咋回事儿啊？”尚社头：“老二把封家的少爷打了。”
汴玲：“封德勇啊？”
尔瑟：“可不是嘛，恶心不恶心。”
二大：“摊为啥啊？”尔瑟：“为那个娘儿们。”汴玲：“为哪个娘儿们啊？”
乌德：“还会有哪个娘儿们，艾家的那个娘儿们。”汴玲：“洪芳？摊为洪芳把封德勇打了？”白凤山：“可不是嘛。”
二大：“到底摊为啥呀？”
乌德：“摊为打抱不平，封德勇搞了洪芳，二哥不挺了，找上门去把封德勇给打了。”
二大：“打得碍着①不碍着啊？”
尚社头：“不清楚，你想吧，老二是练玩意儿的，下手冇轻冇重，我想不会轻了。”
白凤山：“问题不在轻重，封家少爷眼望儿是区长，祥符城里的一方诸侯，封德勇就是再不对，封先生就是跟咱再不外气，也不能动手打，艾三大街上抱了人家一下还差一点被枪毙，这倒好，闯进区政府里把区长给打了，这不是捅破了天？”
二大：“那可咋办啊？”
尚社头：“咋办？论辈分，你和封先生一辈，论关系，寺门跟儿跟封家最不外气的就是恁沙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封先生是封区长他爹，相当于太上皇，封先生能见死不救？肯定不会，去吧，去找封先生，眼望儿就去。”
“卖尻孙，你就是打恁爹，也不能打区长啊……”二大拖着哭腔和汴玲一起去了封家。
沙二哥跑到区里打了封德勇的消息封先生已经知了，他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团团转，等着去区里打探消息的小婉和盘善回来。
汴玲搀扶着二大走进封家院门。
封先生急忙迎上去：“瞅瞅这事弄的，你咋来了，我就怕惊动你，还是惊动你了。”
二大：“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不知远近厚薄的东西，我是来给你老弟赔不是的。”
封先生：“可不敢这么说，这是扇我的脸啊。汴玲，照护恁妈进屋坐……”
汴玲搀扶着二大进了上房坐下。
封先生：“老嫂子，你不用来，我知该咋去做，这事儿不怨老二，犬子理应受到教训。”
二大：“老弟可不敢就这说，俺儿是个啥德行我比谁都清亮，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老天爷老大他老二，分不出个青红皂白，别管了老弟，该花多少银子你老弟只管开口，别外气。”
封先生：“老嫂子说到哪儿去了，银子一文都不能花，俺儿他要是敢不放人，别管了，我去替老二蹲大牢。”
二大：“老弟，有你这句话我心就放肚里了，寺门跟儿谁不知沙家和封家的关系，你瞅瞅，咋会出这种事儿……”说着二大用袖口擦起了眼泪。
封先生：“别别别，老嫂子你可别，你这样我心里不得……”
汴玲劝道：“中了，妈，俺伯不是已经发话了嘛，俺德勇哥不会不听的。”
封先生：“放心吧，我已经让小婉和盘善捎话去区里了，今个晚上保证让老二回家吃晚饭。”
门外传来脚步声。汴玲瞅着门外：“是俺小婉妹妹他俩回来了。”
果然是小婉和盘善回来了。封先生瞅着小婉和盘善，问道：“咋样？”小婉阴沉着脸说：“俺哥说，他要杀一儆百。”封先生：“他要杀他爹！”
注：
①碍着：碍事、要紧。
